52.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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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他一眼。
他知道自己闯了祸, 又担心她将有毒的便便粉末吸进鼻中,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就忙走了进来, 问:“你没事吧,快,洗鼻子。”又拍了拍她的背, “快!打喷嚏!”
“没事没事。不要紧。”她想自己反正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没事的。
她虽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有事,却因那粪灰入鼻,呛得很,脸给憋红了。
一抬起眼来看向纪寅轩。
纪寅轩则像是忽然在春雨后的林中, 被一只偶然经过的鹿盯着看一样。
迷离的境地, 迷离的眼神。
弄得他心神都恍惚了。
他也怔怔盯着她看。
忽然心中又想到她那姓虞的情郎的事,不知怎的,心下又不痛快起来。
不禁脸一沉。
阮颜畅其实心里一直有点在意他。
虽说先前在纪府与他相处多时所产生的那种种情意,差不多全忘了,可自从与他在行馆中再相遇, 又相处了那么久,加之有过肌肤之亲, 现在要说对他一点不在意,也不可能。
她在意他,所以对他的脸色的“动向”一向留心着, 关注着, 之前这边西域国国主走后, 他就一直黑脸,前阵子他又有几天莫名其妙黑脸,现在脸又是一沉。
她总觉得这男人脸黑与她有关,而并不是与他在朝中的事务有关的。
可若说上回那国主走后他脸黑,假设他是吃醋;可这几天并没有什么男人与她有往来,他又脸黑什么呢?
况且,真能肯定是吃醋吗?她又不好那么自以为是地以为人家是在为她吃醋。
她与他,不过是几夜情的关系,她又不是他明媒正娶的什么人。
她又想:人家或许对我根本不在意,我哪能充那么有脸,偏执地认为人家是为了我吃醋呢?
偏偏这种事又不好问出口。想问“你是不是吃醋了”,可这哪能真问出呢?
心中一上一下,像轴辘似的。
可一句不问,又憋得难受。
于是拐弯抹角地问一问:“你……你怎么了?自从上回这儿的王走后,你脸色一直不对劲……”
“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我哪知道……”只能含糊其辞。但有些希望他答:这你还用问,看不出来吗?我不喜欢你跟那个王走那么近。
哪知他答:“你不会是以为我在吃味吧?”
“你!我怎么会这么以为!”被人一口否认,她也自觉面上无光。
“没这么认为就好。可别把你自己太当回事,还是正经想想你跟你那亲戚要何去何从才好!你俩长得其实不像这西域国的人,还留在这儿做什么!早早地跟了我回帝都去,也好早做安顿。总之……我能保你们安全。”他觉得她们应该是西域国某组织,由帝朝从小收养来培养的孤女。
几句话,就把话头由儿女私情上扯开,扯到“他这是在助人为乐”的这一等高风亮节上去了。
她想:他想表明什么?他对我并无私情,只是出于大义,而在关怀我吗?
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先是被他一通抢白,什么“你别以为我在为你吃味”,“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再是又叫她早早跟他回帝朝去。
照他说的,他既对她无意,那他还那么想保她周全做什么。
心之所住,便是家园。
她在这个地方没有家,也没有牵挂她和她牵挂的人,她的心并没有安住、着落的地方,那待在哪儿不都一样么。帝都也好,柔迦也好,这胡富城也好,反正她是一个人,爱飘在哪飘在哪。他既不喜欢她,那又何苦来理这闲事!
不容他再多说,就是连坐也不让他坐着了,只管吆喝他起身离座。
“你出去!”
见他犹豫着脚步,便又说:“走呀!出去!谁劳你费神了!我便离了你,也不至于危及身家性命!死不了的!你不如早早地走了,回你那帝都去,我跟我亲戚在这处住着,也能安好!”话语中带着一股脾气与嗔怒。
“我知道!你肯定能安好!你横竖没了你的王,也有那姓什么的姓什么的,有的是人帮你!我算是多管闲事,怕你们将来没着落。等你们年华不再时,不被需要时,看谁能保你们周全,我好心好意,几次来与你提及,你却这样不领我的好意!罢了!你爱怎么便怎么就是了,我也不管了,我择日启程走了就是!”他的话不由得也酸了起来。
两人口舌纷争,一人推搡一人后退着,到了房门口。
纪寅轩没使什么劲,于是被阮颜畅一推,给推出了门槛。
她砰一声将这门合上。
关起门来直喘着气,耳里也嗡嗡的,刚刚吵糊涂了,竟连自己吵的是什么也不记得了,连他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
恍惚间只记得他好像提到了什么王,还什么姓什么姓的。
他在说什么啊?一句没听懂。
她背倚着门渐渐滑坐在地上。
就这么蹲坐了半晌,暗自叹气。
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情绪化了。不知怎的,一遇上了他,情绪波动就会这么大。
不禁摇摇头,又起身。
走至桌前,将先前磨好的“把把灰”拨了拨,将盖子盖上,怕一经风吹,登时散了,那这些天的工夫就白做了。
晚上洗了澡,上床睡下。
自想白天之事。
那男人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几次来要她跟他走,又是怎样的意思。既说并不喜欢她,却又总是说要保她周全……他到底是什么心意……
弄得她心里不上不下的,真烦人。
忽然,猛打了个喷嚏。
头还晕了那么一下。
清醒一点时,忽然有些记忆回笼的感觉。
早不记得的一些东西,像是被抽干的血液,忽地被回灌了一些似的;它们又像是经过了自体复制一样,随着无形的空气,像游离的精灵,吸入她肺中,渐渐又融入她的骨血。
她蓦的记起了他在治涝那一次,在那庄上,后半夜抱着病重的她睡时的样子。
这件事,本来已经忘了的,可现在忽然在脑中印象尤为鲜明。
鲜艳得像一幅印象派的画,记录表达着某一种鲜明而朴实的情感。
是什么情感呢?
她尝试着研究脑中的这一副画面,找寻丢失已久的其他记忆。
她觉得自己好像对他动过心。
她问自己:以前就对他动过心吗?为什么动心的呢?就是那一次他怕我冻病了抱着我睡?后面又怎么了?哦对了,他要娶亲了,我就走了……我为什么走?我妒忌了吗?自知与他不可能了吗?——我是对他动过心的吧……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
心中一点一滴积累了一些些遗失已久的记忆上来。
那记忆酸中带甜,甘酸交融,虽不很确定,可她知道,她好像是喜欢过那个人的,那个白天时与她大吵过一架的人。
四更时,她才沉沉睡去。
睡前想的是:怎么记起那些来了?想那无用的做什么?咦,怎么会想起来的,莫不是我吸了那灰?那灰还有这功效……偏方啊,书中没有的……明天我要在手札上记下来……
第二早,她起得晚。
于诗诗来叫过她一次,她不起,就没再管她了。
她一直睡到巳正时分,方懒懒起身。
简略洗漱过后,进灶房胡乱吃了点他们留给她的。
刚吃完,一抬眼就见到纪寅轩。
这时她看着他,与昨天她看着他,绝对是两样的心肠。
昨天看他时,他不过是与她有过几夜情的、她又有点在意的男人;今天再见他时,她才觉得与他好像羁绊已深,早已没那么单纯了,她应该是为他妒过恨过吃醋过,尝试着离开他过的……
现在想起一点当初的事来了,她再见他,心中自然无法十分平静。
人都进灶房来了,她也无处回避,低头又喝了几口粥,就起身要走了。
“你上哪儿去?”
“我吃完了,回房。”
“你几时要再上山去。”
“还……不知道。”
“你这回去别再独自一人去了。上回你有意避着我去,当我不知么。我说你也是为你好,真要在山上遇上点什么事,求救无门时,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办。”
“知道了。”
默默回房后。
拿出书,心烦意乱地翻了几页,就再看不进去了。
下午就背了个篓子,要上山采那黄栌的枝叶去。
出了房门口,犹豫了两步,就拨脚走到纪将军房门口,敲了敲。
“纪将军,在吗?”
那人来开门,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知她要上山去。
“你等等,我装点水,这就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