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了纽约，但艾德睡不着觉。

    之前的他一直很忙，但等他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却又不知道做什么了。他觉得自己拖延症的习惯就算来到这个世界都没有改变多少。

    分明白天说好了要去看看小莱克斯，可是打开系统传送面板，看到上面有两个按钮，分别对应着艾瑞克·兰谢尔和莱克斯·卢瑟的时候，他又不想按下去了。

    不止是拖延的原因，还有就是每次拯救这些反派之后，艾德都感觉自己的心情都变得抑郁了。

    好像自己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艾德深切地怀疑买个泰迪熊当礼物都比自己管用。

    白天的时候他完成了神盾局的任务，虽然莱克斯临走的时候打量他的视线意味深长，但艾德暂时没把他放在心上。因为最近他有点深受打击，奥姆已经黑了，而莱克斯看起来也没被他拯救那么一点，至于万磁王……更别想了。

    所以就算美国队长史蒂夫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做的很好。”也没能挽救他的心情。

    而现在，艾德躺在神盾局为他安排的房间的床上，滚了三圈，把自己甩在厚重地毯上，抓住毛绒边缘哀嚎一声，陷入咸鱼躺尸状态。

    “系统，带我去莱克斯·卢瑟的黑化转折点吧。”他终于下定决心。

    ……

    下一刻，房间里的艾德闭上了眼睛，再睁开，他发现自己的身高出现了变化，这又是一具陌生的身体。

    而当他看向前方，是莱克斯·卢瑟哭泣的小脸。他蹲在地上，护住身后，好像床底有什么东西他不想交出来，只是紧张到难以喘息。

    “我不需要别人打扫我的房间。”莱克斯坚定道，眼底的亮光闪了闪，好像在极力隐藏什么，“这是我的自由。”

    艾德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女性的身体里，应该是卢瑟庄园的仆人。这让他感觉有点别扭。

    “我只是想看看。”他下意识的说。

    接着，他听到了脑海里姗姗来迟的系统的声音：“[阻止丽莎被杀]，完成任务莱克斯·卢瑟黑化值将降低10，获得500积分。”

    艾德为这个数据震惊了。

    丽莎应该是他现在身体的主人的名字。他下意识看向莱克斯，对方没比上次生日时候他见到的长大多少，最多十岁，穿着整洁精致的服装，低垂着头。

    是他动的手吗？

    他长久的沉默让莱克斯误以为她不愿意。

    “好吧，”这个男孩松口说，“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

    莱克斯终于让开了他的位置，露出了床底。艾德犹豫了一下，半跪下去，拿手去够床底。因为这个任务的说明，他有刻意留意莱克斯的动作。

    这个小男孩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沉眼神盯着他，但是脚钉在原地，并没有试图做出什么动作。

    然后艾德摸到了软软的像是毛发的东西……这触觉让人感觉头皮发麻。他把这个藏在床底的东西拉了出来。

    一只死猫。

    已经不知道死去多久了，有部分发烂，但还算保存完好。

    “这是什么，莱克斯？”艾德问。

    不知道怎么的，莱克斯依旧低垂着头，不愿意和他视线对上：“我做了防腐处理。那是我的猫，你不能告诉我的父亲。”

    “我……”

    艾德又看了一眼那只死状狰狞的黑猫。它那双猫眼依旧呈现出一种翡翠石的绿色，只是如同凝固的血液，透露出一股让人浑身不舒服的不祥感。

    “别试图打我的小报告，”那个男孩的声音说，视线依旧盯着地板，小皮鞋在原地踩了踩，“我知道你偷走了我过世的母亲的珍珠项链。如果你给我的父亲说这件事，我会同样告诉他你的所作所为。被卢瑟庄园解雇的女仆不会再被任何人录用，说到做到。”

    “莱克斯，看着我。”艾德叹了口气，想不明白莱克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是你的第几个生日了？”

    被他叫道名字的男孩原本依旧躲着他的视线，直到“生日”这个关键词出口，他猛地抬起了头。艾德这才有机会完全看到他的脸，阴沉、恐惧以及那种挥之不去的无意识的间歇性周身颤抖。

    莱克斯原本湛蓝的双眼被一层阴影遮盖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艾德。

    “你、是你吗？”

    他有点不敢吐出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

    “是我，克里斯。”艾德说，叹了口气，“你能解释一下这个猫是怎么回事——？”

    他的话音还没落，卷发小男孩已经像颗小型炮弹一样冲进艾德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把脸埋进他的怀抱里。

    “没事了。”

    艾德手足无措的举起手，犹豫之后，把手放在男孩的背上，小心翼翼地圈住了。天哪，他可真瘦，比艾德想的还要瘦弱，轻飘飘地就像一张剪纸。在这个角度艾德只能看到莱克斯打着旋的卷发头顶和他长长的不停抖动的睫毛。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莱克斯颤抖着声音问，“我以为你是我的幻觉。”

    他把生日的奇妙经历写进了日记里，却被他的仆人丽莎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了，她把日记交给了莱克斯的父亲，为此他的父亲狠狠地嘲讽了一番莱克斯。

    “你刚才问的是我的猫。”莱克斯说。

    “你把它泡了福尔马林里。”

    “她被父亲摔死了。我把她埋起来，然后我后悔了，我希望她一直陪着我。”

    所以两天后的深夜，莱克斯一个人走到庄园后面埋着猫的尸体的地方，徒手把她挖了出来，带回了房间。比较遗憾的是，那个时候是夏天，她已经有些腐烂了，处理蛆虫花费了莱克斯一些功夫，不过她能回到他身边这件事情是值得的。

    艾德听得鸡皮疙瘩都有点起来了：“她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是吗？”莱克斯疑惑的皱眉道，片刻之后舒展了，“没关系，我喜欢就行了。她必须陪着我。”

    他抱着艾德的手收紧了。

    “那你呢？你会陪着我吗？”

    艾德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没事，你不用回答。”莱克斯的脸在他的怀抱里蹭了蹭，像只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你不是幻觉，真好。”

    “其实呢，在这几年我有幻想过你会突然出现，但是没有。无论是丽莎欺负我，还是我的猫被摔死，又或者是学校里那群蠢货围堵我，我都心存侥幸你能来帮助我。这太傻了，对不对？因为你绝对不可能及时赶到。你对我就像怜悯一样。”

    莱克斯可以拥有的美好记忆太少，他反复琢磨过艾德的话。最后得出结论，他对待他确实有那么几分的漫不经心。

    “就像一只流浪狗，你看到路边的人踢他两脚，你会打抱不平。但然后呢？你会忘得一干二净，把他从你的人生中删除。”

    “所以，你才会在这几年忘记我。”他的声音变得冷漠了。

    艾德突然感觉腹部一阵疼痛，他低下头，看到一圈血污顺着他的腹部扩散，像滴入水面的水滴，如同绸缎一样散开了。

    莱克斯退后一步，收回了手里的水果刀：“我本来没打算杀她的，因为丽莎有时候傻得很愚蠢，我只是想拿刀吓吓她。不过你出现了就不一样了，她的躯体曾经属于你，我会把她做成我的收藏品的，就和我的猫摆在一起。”

    艾德拿起手，他刚才捂住腹部，血全都流在了他的手上，一片猩红。这具身体承受不住剧烈的失血，让艾德半跪在地。

    莱克斯迅速的又划了一刀，这一刀一定割断了他的喉咙，因为艾德打算说话，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感觉到喉咙部分流出的潺潺水声。

    “别拒绝我。”莱克斯说。

    丽莎的身体太弱了，他根本发挥不出一点实力，更何况，他没有预料到莱克斯藏着一把水果刀。

    艾德倒在地面。莱克斯眼底滑下泪水，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擦掉了自己的眼泪，拿到面前，用食指和拇指碾了碾。

    莱克斯瞪大了眼睛——他流泪了吗？

    “我变成了什么样啊？”他自言自语，眼泪决堤，肆意的在迷茫的面颊上流淌，“这不是我想象中和你见面的场景。克里斯，希望和孤独把我变成了一个怪物。”

    “别、别……哭。”艾德捂着脖子说。

    他觉得莱克斯很变.态，但他颤抖着身躯的小小的样子却显得没那么可怕。

    气管被割断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迷茫逐渐在莱克斯的眼底消散了，就像早起的晨雾。

    “对不起——”莱克斯惊慌失措地说，好像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半跪在艾德面前，拼命的压住他的伤口，把整只手都染红了，渴望阻止已经发生的一切，“我只是太冲动了。你还会，出现的对吗？陪我玩好不好？”

    “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发誓，求你，别离开我。”

    “我会找到你的——！”

    ……

    半分钟后，艾德才从地面爬起来，摸到客厅里掏出果篮的橘子，躺回床上，把橘子抛向天空，又接住，来回玩了一下，终于失去兴趣。

    “任务失败了。”系统说。

    “我知道。”艾德有点低落，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莱克斯对他说的那些话让他陷入了沉思当中。他真的有用怜悯的态度对他吗？

    而莱克斯冷漠极端的情绪已经出现的太快了。他不知道下次见到对方又是怎么样的情景。

    他的床左边有个窗户，当他偏头看向那里的时候，并不意外看到了一个机器人正浮在半空，因为他已经敏锐的听到了引擎喷气的声音。

    艾德一翻身就起来，捏住橘子，来到窗前，费力想推开窗户，但奇怪的是，他根本推不开，只能放弃了：“……你好，托尼·斯塔克先生。我还在好奇你什么时候才会来找我。”

    天性好奇、玩世不恭且不走寻常路的托尼·斯塔克当然不会放弃和外星人接触的机会的，就算神盾局内部可能有什么警告，他也会自己来试探一下。

    “你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对方揶揄道，佯装思索，“嗯，不对，聪明的外星人。”

    艾德嘴角抽了抽，随便他怎么说，他心情不好，不想反驳。

    “今天，我在我的房间里看了你救人的全过程。”

    “神盾局还直播这个吗？”

    “我自己有我的大眼睛。”托尼说，“人类也是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虽然我很纳闷为什么你们这群外星人和地球人长得差不多。”

    “比你们还好看些。”

    “小怪物，你说话的方式非常对我的胃口。”

    “谢谢。”

    托尼被噎住了。

    接着，艾德看不见托尼焦糖色的大眼睛在钢铁战衣里狡黠地眨了眨，一般这意味着他有新的主意了：“你知道你被神盾局列入观察计划，变相软禁起来了吗？”

    一清二楚。

    艾德知道神盾局并不信任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的房间里全是监控器。

    “我有个好主意，对我们俩个都是。”钢铁侠托住下巴，“我要去参加一个晚宴，那会很好玩。”

    “我对晚宴没兴趣。”艾德说。

    “不不不，”托尼摇头，缓慢地用诱惑十足的口吻说，“你就不想见见你的氪星同胞吗？那个超人可是会去宴会现场哦。”

    艾德心动了一下，或许洛尔会在超人那边，但他嘴上还是说：“我没兴趣。”

    “别假装骗我，艾德。我扫描了你的心跳，它刚才有个峰值。”托尼理直气壮地说，“我知道你们这个年龄的人都有多动症，不可能想待在这里的。”

    “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一份血样，一根头发。”

    “成交。”

    “不许让队长他们知道。”托尼补充。

    “没问题。”

    达成协议，然后托尼说：“退后一步。”

    艾德听话的离开了玻璃窗前。下一刻，钢铁侠喷出掌心炮，击碎了整面玻璃。

    你是有钱多的没处花了吗？艾德吐槽。他知道他现在住的整栋房子都是托尼·斯塔克的东西。

    他认命的在托尼“快快快”的催促声中从玻璃裂口爬了出去，落到钢铁战衣的怀里，被人一把接住。

    “我会飞。”艾德辩解。

    “然后他们都能知道你是神盾局新的神奇小战士？”托尼嫌弃地搂紧了他，“提醒一下，我们要去参加的是莱克斯·卢瑟的生日晚会。避免你突然陷入智商盆地，我告诉你，他是个氪星人杀手。如果他和你搭话，就不要理睬，假装你只是个普通人，是他眼挫认错了。”

    艾德认命地把脸贴在钢铁侠的胸口，拿手指敲了敲：“你就不怕我现在直接空手都能把你胸口的这个反应堆扯下来？”

    托尼的声音很得意：“你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有氪石。”

    身为全世界都知道弱点的氪星人，艾德现在感觉心情很复杂。

    “哦，记得到时候可以交几个朋友。做人坦诚一点就行。”

    艾德没懂他说这个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是意思是尽量表现的像刚才那样伶牙俐齿一点。”托尼的声音被夜风刮得呼呼作响，听起来有点气鼓鼓的，“要是你能帮我怼一下布鲁斯·韦恩的新养子杰森·陶德，我想我还能多带你出来几次。毕竟大人不能跟十五岁的小孩子生气。”

    ——就算杰森·陶德在上次的酒会上和布鲁斯大吵一架，结果指着一旁幸灾乐祸的托尼大喊：“这就是你这操蛋的聚会和邀请的烂人？”也不能。

    成熟的烂人托尼·斯塔克身为成年人要保持优雅却不失礼貌的微笑。

    就是好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