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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关后不急不缓驶向边关领域, 一路过去很是平顺。
走到广阔的边外, 阿乔与若竹随了这方人的习俗,展开轻纱,以此遮面。看似与常人无异,试图帮忙搬运一些较轻的货物。
同出关的还有很多别的车队,并不只有他们一户。
大伙都很忙, 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她俩掩在里头, 忙里忙外,倒不显突兀。
偶尔碰到来往疾驰而过的马队, 自身会小心谨慎些。尤其是男人多的地方, 提起戒备, 几乎不曾下车。
去往百伽国有段路程, 这方人马多数会在临近的月亮湾扎营一晚。范先生随苏达的兄弟们一道,早早抵达月亮湾,便动手开始准备。
走了大半响,真正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过后。晚霞漫天, 一汪湖水漾着暖融融的光。放好物件坐在水边大石头上,阿乔开始垂首打量手上的行程图。
在这歇足一晚,明日夜晚差不多就可抵达百伽国。
不远处苏达正大着嗓门吼,不知在指挥底下人做什么。目光匆匆扫过阿乔的方向, 顿了顿, 没见别的反应。
既干不了重活, 她便老老实实待在原处。
若竹半响后寻声走近, 递给她一个装好的水袋。看样子张罗找水去了, 女子点头接过,顺道邀对方一起过来坐。
不能像男人那样搬运扛货,只得处在边上帮忙打下手。片刻后前方又来了一波新的商队,他们待在最边上的位置。默默观望,不打眼。
回想之前从京师去往澄川,也曾在荒野露宿过。难得睡在这样的地方,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毕竟这里比澄川要嘈杂许多,时不时就来一支队伍,马蹄声踏过,很难有法子入眠。
静下心思躺在帐中,闭上眼就浮现出某人的身影。不禁思量他这会儿又在何处,是否和寨子里剩下的兄弟把酒言欢。还是……也跟她一样,同样在思念对方。
临走时连多的话都没有,女儿家的心思,纠结多心。
映着复杂的心绪,睡不着。起身爬出所在的帐子,看前方坡上的苏达和手下们对饮。范先生也待在一旁,临到兴致,冲远方路过的姑娘吹了几声口哨。
这处民风肆意,就像旅途中的一道乐子,横竖吹哨的汉子永远无人理。毕竟西僚姑娘大多聪明独立,一点也不屑被男人追捧。
遇上闹笑话的,凑上去哈巴狗似的不肯离。让人家仆教训几声,引来更多人围观起哄。
但凡有人的地方,热闹永远不减。
阿乔屈膝坐定,惊奇地打量着一伙人闹腾的举止。时而小心侧目,难得的景致。
不一会儿若竹也起身坐了过来,看样子同样睡不着。磨蹭着掏出绢帕擦拭刀柄,不紧不慢,扫了一眼身侧女子。
“夫人定是思念主人了?”
径直一言,笑盈盈问着,到了外头适当改变称呼。
说罢手托腮,思考片刻,放下刀。
“我猜主人也同样想着夫人,比您还厉害。”
话里绕圈,听着倒有意思。让人一时忘了多想,回身闻道。
“以往主人他心里除了战场,什么也没有。”
这话她说了许多次,总是将罗倞宇的过往描述得一丝不苟。不过想当然的,阿乔心里也清楚。
安静坐定,好奇。
“若竹可有什么喜好?”
她眨眨眼,嘟着嘴。
“我……唔,舞刀弄枪,过招斗狠,总不是女孩子所爱。”
对自己别样的认知,说得人莞尔,她笑。
“呵,今年可得十五了?”
考虑回头替对方张罗,不过若竹脆生生道。
“嗯嗯,属下就比夫人小一岁。”
这个早前就已了解,姑娘长得精神,人也机灵通透。差不多的年纪,二人倒有话聊。一岁之差,一位是干练厉害的侍从,另位却是备得宠爱的王府嫡妃。
不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女儿家心思,提到通爱的服饰梳妆,话题不少。
既然睡不着,不妨坐下来好好聊上一阵。若竹不仅聪明,还是自家主人的忠实崇拜者。说到王爷对下属的栽培还有许多大小经历,亦是滔滔不绝。给旅途增添了乐趣,让人由衷喜欢。
聊着聊着,月亮悄然躲到云层之后。
直到外头的苏达突然来此,两女子方才一起抬首,止声望了过去。
他是过来慰问王妃的。酒量好,稍微喝一点不成事。手掌撑在石头上,腾出时间走近打探情况。
听说过了子时就不会有马队经过,大可放下心来睡会儿觉。这个时候出关的人大抵都到了,还有些旁的估计落住到别的山头。赶路消磨体力,建议多加休息。
这男人相貌虽粗犷,心思倒挺细。阿乔点点头,笑着言谢。若竹直勾勾盯着人,贸贸然相处,默默将旁边的短刀握在手中。
得王爷吩咐,这姑娘随时都是戒备状态。
苏达认真交代完,意外蹙眉扫她一眼。不知不觉对这女子生了好奇,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心思。上上下下打量一遭,顿住,鬼使神差道。
“喂,那丫头。”
突如其来一句,若竹闻此默不作声看了看他,如实咕哝。
“苏寨主?我叫若竹。”
二人的话引得阿乔侧目,随即见男子抓抓头。
“哦哦,是若竹姑娘?”
挑眉,渐渐从帐子里站了出来。
“寨主有何吩咐?”
苏达挠挠鼻尖,望着不远处兴致高涨的一帮兄弟。来到野外,大伙估计都没什么睡意。尤其受命相护,更不可有一丝懈怠。
于是闲得没事,顺道提一句。
“听说你跟在家主身边多年,功夫不耐。我底下人仰慕罗氏刀法,正巧想跟姑娘切磋切磋。”
这话说得小心谨慎,并没让别的人听见。
姑娘不耐,既是闲暇,屏了性子狐疑打量。
“大晚上,您闲得无事?”
男子一顿,好奇。
“不是这就打算睡了?”
回首看向旁边静静观望的阿乔,抬步站到前头,仰首解释。
“夫人要睡,我便得睡。”
看来一门心思都在护主,根本没什么想跟他们打成一片的意思。
得了没趣,苏达自然不好再讲。收敛,拱手朝底下女子示意,
“那是在下打搅了,你们先歇息。”
说罢阿乔礼貌点头,深深一眼瞧去,那人转身,不足多时就离开帐子前头。得不到回应,走得也干脆。
目送对方离去的身影,若竹警惕地瞧了瞧不远处的自己人。
左不过是酒劲上来,谁都敢搭话。抱臂坐回,姑娘二话不说,继续守着自家夫人。
意味不明的搭话,不知是否品出点什么。阿乔悄然一笑,得了身边人愤愤偏头,凑近低声道。
“夫人,您瞧这匪头子,心眼儿真坏。刚才您望见了吗?还冲底下姑娘吹哨子了。”
正经说道,一根筋的单纯丫头。想阿乔从前也是如此,只是跟了罗倞宇一段时间,不知不觉开了窍。寻着话里的意思,缓缓解释。
“头日听身边人提及,此地倒是……”
想说这方男子大致习性就是这般,谁知对方立马出口。
“怎么着也是轻浮之人,主人怎的委他以大任。”
边打量,边抱怨。到底是晋骁王身边的人,以往看的都是正经的官僚朝臣,哪接触过这样的放荡汉子。
阿乔心下明白,伸手轻拍她的手背。
“苏寨主这次帮了不少忙,若竹行事……不妨注意礼貌些。”
为了事态权衡,她挺知规矩。再说苏达的确很尽心,一路护送,处事周全。能得罗倞宇的信任,想必也不算坏。
若竹实则明白,了然,抿唇回复。
“哦,若竹明白,记住了。”
语毕,起身张罗打点。这处小帐只有她二人,男子都在另一头,包括乔装打扮的范先生。
夜里吃了干粮,还有那帮人备好的野味。里里外外都已收整妥当。
眼看时间不早,阿乔也收起心思,挤回去躺入被中,试着开始安心入眠。
苏寨主交代得是,赶路的确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不然第二日无精打采,出门在外不甚安全。
正想着,抬身嘱咐若竹早点休息,兀自收拾一番,阖上眼眸安心睡去。
由于就地搭帐,远方脚底下任何声响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安安分分睡到后半夜,队伍的谈话声就渐渐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匆匆忙忙。
突如其来的嘈杂,阿乔睡眠浅,不一会儿就醒了。
身旁丫头跟她一样,闻着此声,立马从被中坐了起来。
大概头一回睡到荒野之外,更多的是戒备心理。不知是何人来此,都说过了子时就不会再有马队经过,怎这时候还有人来。
两女子转头对视,懵懂中阿乔还未起身。若竹就先一步套好衣衫走出去打探情况。
拉开帐帘,昏暗的火光中帘帐起伏,目视前方若竹走近与苏达低声交谈。前来的马队共十人,风沙中疾驰而过。皆是黑巾覆面,看不清模样。
对此苏达习以为常,走过,立在火旁抱臂观望。
这边突发状况多,他倒是不惧。只要对自己无害,不妨静观其变。
不只是他,连自家亲信们也寻声走到边上。
待到那人队奔近,依次几人翻身跃下马,大概是从此路过,打算就地歇上一晚。看样子不像贼人,若竹眨眨眼拧眉,没见异动安心回首,待回原来的位置。
盯着远处一袭黑衫的高大陌生人,阿乔不放心多瞧了一眼。直到为首之人步到湖边,解下面上黑罩。一脸的络腮大胡子,形象野蛮粗犷,似是关外游民。掀袍坐至一旁,命随从生火。
试图再瞧,视线正巧被回首的若竹挡去,安抚她无事,可继续安心歇息。
阿乔沉默,恍恍中收起目光。脑海中映出大胡子高大的身型,心下一滞,唇线紧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