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小天使塞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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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身材比穿着衣服的时候显得要强壮一些。肌肉均匀地覆盖住他姿态优雅的身体, 光滑紧绷的皮肤包裹着它们。在他的后腰处,塞罗看见了一晃而过的图案, 似乎是纹身之类的东西, 状似一条黑色的蛇咬住自己的尾巴。

    或许是已经听见了治安官们上楼的声音,他动作迅速地钻进被子里, 正对上塞罗挪不开的眼睛。

    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长期在旅店工作, 塞罗知道如何察言观色, 如何在流氓、暴徒和喜欢骚扰他的醉汉当中生存下来。他也知道,这时候要保命的最好办法就是闭上眼睛装睡。

    此刻, 塞罗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盯着对方那张略带愠怒的脸无法挪开。

    伴随着治安官吵吵嚷嚷的呼喝与老汉斯带着哭腔的哀求, 他们从旅店老旧的楼梯上拾级而上。吱嘎吱嘎的声音停下之后,被踏在二楼走廊的声音所代替, 急速的脚步声已经快抵达门前。

    在塞罗叫出声之前, 他的手先一步捂住了塞罗的嘴。缓慢均匀的呼吸,以及紧皱的眉头, 都在警告塞罗不要乱喊。塞罗识趣地点头,手指了指门外。

    趁着男人松开钳制的机会, 塞罗快速翻身跨坐到他的身上。他跨坐下去时, 尖锐的痛楚从臀尖传来。塞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咬住下唇也没能含住脱口而出的呜咽。他低头一看, 原来是这名神秘男人腰间挂着的匕首。

    刚才在黑暗当中, 塞罗光顾着看他的外貌, 没有注意到这匕首。突然被刺破皮肤,疼得他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刚刚那一声呜咽弄得有些响,塞罗身下的男人猛地坐起来。疼得坐不稳的塞罗身体前倾,正好和他额头撞到一起。就在他捂着脑袋着手调整匕首的位置的同时,他们身后的门传来一声闷响,猛地被人给踹开。

    塞罗灵机一动,顺势低头把脑袋埋进男人脖颈之间,顺带还在肌肉紧实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男人低沉的闷哼和身后暴躁的诘问同时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治安官提着防风灯,警惕地看着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名男人。

    塞罗这时候才发现他们的姿势有多么旖旎暧昧,他跨坐在一名陌生男子身上,被子只堪堪遮住两人下半身,而他光裸的背部则一览无余。塞罗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难为情地拉过毯子披在身上,颤抖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下了床。

    “这种时候……”塞罗光脚踩在地面上,寒冷和疼痛,外加被揭穿的恐惧,让塞罗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他也知道他不应该说谎,但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装傻下去,“还能做什么呢?大人?”

    治安官那张冷硬的面孔上挂着嘲讽的微笑,他拿着防风灯仔细地观察着塞罗——从他眼中的水光和脸上的泪痕,通红的脸颊上害羞的表情,紧紧咬住的下唇……到他抖个不停的双腿之间,还有顺着大腿流淌的殷红血迹……

    完全就是一副被人狠狠疼爱过的样子。

    “所以……”治安官脸上挂着暧昧而又轻蔑的笑容,他呲了呲牙花,眉毛挑的老高,“看来你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晚上,你也想通了,要捞点小钱……很好,这很好!”

    他的手指暧昧地摩挲着塞罗的脸颊,直到塞罗难堪地扭头别过脸去。

    治安官有个外号,名为“恶犬”。这个外号再适合也不过,塞罗敢肯定——整个斯刚第王国,没有人可以比他更适合这个外号。

    首先,他的那副尊荣,完全对得起这个外号。向下的嘴角把整张脸的脸皮都往下拉扯,造成深重的眼袋和刻痕一般的法令纹。他的脸上,还有两条贯穿全脸的伤疤,一条贯穿颧骨,另一条则把他右眼的眉毛均匀地划分成两段。

    而且,对于罗河冈镇已经发生和可能发生的所有危险,治安官都有着异常灵敏的嗅觉。他总是知道在哪儿会出乱子,然后第一时间赶到。如果有人在罗河冈镇犯罪,那么首先要过恶犬这一关。就算是当时他没有来得及阻止,事后总会栽到他手上。

    去年那个无头……不,准确地说,是只剩下一颗泡烂的头的悬案,也让他给破了案。

    “恶犬”不友好,手段狠辣令人生畏。

    同时恶犬也是老汉斯旅店酒吧的常客之一,他只要有空就会到酒吧里来喝上一杯,顺便看塞罗怎么对付那些想要占便宜的醉汉。塞罗不敢在恶犬面前造次,他可不想恶犬再找理由把他关进监狱里。在监狱里,塞罗为了保护自己,学会了打架和装凶。

    于内在,他的心依旧柔软而又善良。

    老汉斯及时凑过来解释说:“尊敬的大人,塞罗他是欠了赌债,金牙把他给拍卖了。这是买主。”

    “哦。”治安官恹恹地回答,他拿着防风灯大步走向床边,提灯照亮那名神秘男子的脸,“你是个外乡人,我没见过你。”

    神秘男子用缠绕着绷带的手遮住明亮的光线,他的银发在温暖的火光当中如有碎银在期间闪耀。塞罗看见他掉在地上的皮带,悄悄挪到床边把它给踢了进去。

    “我在问你话!”治安官一手握住剑柄,像条狗一样高声咆哮,“回答,否则你会对你的傲慢付出你无法承受代价!”

    “大人,他今天下午才到这里来!”塞罗赶紧插、入两人中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插话,“以前没见过,但我看他不是什么坏人。你们在抓谁?”

    “你不需要知道!”治安官不耐烦地推开塞罗,恶狠狠地威胁坐在床上的男人,“外乡人,你最好是现在告诉我,否则……”

    那名神秘男子淡淡地开口,依旧没有把手拿开:“我只不过是个从北地来的流民罢了。”

    “他不是什么坏人,”塞罗从地上爬起来,趴在床边可怜巴巴地说,“我们整夜都在一起。不管是你们在追踪什么人,他不可能从这里出去。你看,窗户都还关着呢。”

    恶犬朝他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他的人立即查看了一番房间:“长官,窗户是关着的。上面积累了不少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

    “我可没有看错,你们也都看见他朝这边过来,”恶犬狐疑地环顾了一圈房间,下令道,“仔细地搜索这个房间!”

    在他们搜索房间的时间,塞罗趁机磨蹭到床头柜旁边,一屁股坐在上面。但他忘记了臀尖上的伤口,他才刚刚坐下去,就疼得一下弹了起来。他懊恼地瞥了一眼床头小柜子上的血迹,可怜巴巴的样子引来治安官一阵轻蔑的笑声。

    忍着痛,塞罗还是坐了上去。

    “长官,衣柜里没有。”

    “长官,床下也没有。”

    “长官,窗帘后面没有。”

    …………

    他们当然在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搜索到,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床上好端端地坐着,轻松地背靠床头坐着。塞罗坐的位置可以看见,在被子下面,他正紧紧握着匕首。

    现在塞罗能够做的只能是祈祷——什么神明都好,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他可不想要惹上罗河冈镇的长官。

    恶犬狐疑地盯着塞罗,直盯得赛罗背后汗毛倒竖。但他尽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怜无助地揉搓刚刚遮住屁股的薄毯子。

    “起来。”恶犬摁住塞罗的肩膀,他眼尾上挑的眸子里闪耀着不信任的光点,“我现在要搜索一下这里。”

    一句话让塞罗的神经立即绷紧,这里面可是放着那名神秘男子刚刚穿着的刺客服装!他们肯定看见了这些要追击的人穿的衣服,如果这衣服被发现了,那他俩可就彻底完蛋了!

    “你就饶了我吧,尊敬的大人。”塞罗无奈地摊开双手,可怜巴巴地向他祈求,“让我歇口气吧,我累得要命,再也站起来了。”他眨巴着眼睛,鼻子一酸,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求您,求您,求您,求您了……再说,这里面怎么可能藏得进去人?只是一个小抽屉而已!”

    恶犬狐疑地眯了眯眼睛,猛地一把推开塞罗。他中心不稳地向前跌倒,差点撞上床上男人的时候,却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防风灯照亮那一块黑暗区域,一条黑色皮带从抽屉缝隙里漏了出来。“嗯,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恶犬狐疑地瞥了塞罗一眼,“这可不是你的东西,小塞罗。”

    冲着驽尔扮了个苦相,塞罗委屈得嘴巴噘成一团:“驽尔是个骗子,脏兮兮的大毛蛋!你骗我!明明已经说过,今天就要离开吗?可是,可是你……竟然出现在这里!驽尔不先解释,我是不会解释的!”

    “他确实不是什么探子,”蜜桃甜甜地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显得尤为恶毒,“这小家伙只不过是镇上的小混混,除了打架赌博,没什么大本事。他只是……偶然听见了而已。”蜜桃突然拉下脸,面孔漂亮得令人畏惧。寒光闪耀的匕首变戏法一般出现在他手中,“割下这孤儿的头,也不会有人发现。”

    匕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银光,塞罗尖叫出声,眼睁睁看着匕首朝着他的眼睛刺来!

    火花伴随金属交鸣声四散崩裂,塞罗尖锐的声响弄得塞罗耳朵嗡嗡作响。匕首的尖端离他眼睛不过半寸距离时,它停了下来。

    是驽尔手中那把会变化的小刀,挡住了这一击。

    “我允许你插手了吗?”驽尔说,“我会处理,蜜桃。”

    “蜜桃说得对,蝴蝶。”夜羽阴沉沉地说,“他在这里呆了挺久,就算他不是探子,也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这孩子不能留下,我们得处理好他。如果你不方便动手可以我来,或者你指定谁。如果不想行动失败,那么我们必须得处理好这件事情。”

    白熊抱住胳膊,鼓囊囊的肌肉里都是杀气:“夜羽,蝴蝶知道如何做正确的事情。”

    驽尔问询的目光落到塞罗身上:“你听见了?”

    塞罗想了想,决定现在还是不要说谎,当然他也不能全部说实话。“我,我跟着说话声来的。你们的吵架声太大了!”他眼睛骨碌碌乱转,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我不知道你们在谈论什么,我就听说为救谁受伤来着。”

    五人不信任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塞罗小猫般地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驽尔,用尽全力想要憋出一点泪水来:“驽尔,你受伤了吗?要不要紧?去找加菲尔德看看吧,如果他没有喝醉的话,他会给你包扎的!”

    “这小混混在说谎。”铁拳不耐烦地嘶声,“他嘴里没几句实话,我们得宰了他!”

    驽尔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用目光依次凝视每一个人的面庞。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把他捆起来。”

    “捆起来?”蜜桃低声嗤笑,扭动身体夸张地做了个怪动作。这动作别人做出来可能很不雅观,可蜜桃做起来却显得如同在跳舞,“看看,看看!驽尔也有值得呵护的小宝儿了!捆起来?亏你想得出来!若是这个家伙跑了,我们肯定会得到宽恕、怜悯以及仁慈。”

    “蜜桃说得对。”铁拳闷闷地说。

    夜羽和白熊没有开口,但他们对驽尔的命令无动于衷的冷硬态度,已经表现出他们对蜜桃的赞同。

    “看来你选择相信你的小情人,”蜜桃咧了咧嘴角,不满地挑眉,“可是我不相信他。作为一名刺客,感情会让你变得软弱,色、欲会让你失去判断力。如果你还能够保持冷静和客观,就应该……”

    “不,我也不相信他。”驽尔不耐烦地打断蜜桃,亲手把塞罗捆得个结结实实,“他是个麻烦,可是如果杀了他,要处理尸体就更加麻烦。我们现在没有处理尸体的时间。”

    塞罗乖巧地让驽尔对他为所欲为,不挣扎也不反抗,甚至不多说半个字。他接受了反绑住双手的姿势,接受了捆住脚裸的绳索,接受了如同一包沙袋般被丢到墙角的命运。

    整个过程当中,他都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又无助地盯着捆上他的男人。

    “张嘴。”驽尔说。

    塞罗顺从地张开嘴,露出贝壳般整齐洁白的牙齿,小舌头规规矩矩地呆在嘴里里,一点都不敢乱动。

    驽尔从手上拆下一截绷带,用小刀割断,在断面重新打上结。“白熊,准备好辎重车。我要你在明天她到达的时候,准备好二十辆以上。”带着驽尔气味的绷带,压住了塞罗的舌头。他顺从地眨眨眼,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白熊点点头,临走时瞥了一眼在墙角乖乖坐着的塞罗。

    “不许伤害他,事情结束之后,我回来处理。”驽尔捏住塞罗的脸颊,来回晃动几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乖乖呆在这里,明白吗?”

    塞罗识趣点头。

    蜜桃轻挑地挑高眉毛,语气当中满是不屑:“真是个会勾引男人的放、荡小骚、货。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要是媚眼有体积,就这么一会儿,这间屋子都得给撑爆炸。”

    塞罗恶狠狠地盯了蜜桃一眼,心想你才是骚、货我不是!

    “不要为难他。”驽尔说,“蜜桃,你让斥候和非战斗人员先撤退,到指定地点去。看见成功的信号你们就来回收兄弟们的尸体,还有伤员。要是失败了,斥候先走。”

    “知道了。”蜜桃甜腻地喟叹,声音婉转动听。

    “铁拳,金牙那边的事情,要在今晚就处理好。”驽尔拉上面罩遮住他那张冷峻的面孔,“能多乱,就弄多乱。你很擅长这样。”

    “我现在就去准备。”铁拳用拳头击打着自己的手掌,看上去信心十足,“天亮之前我都会待命,看见你的信号,我就行动。要是九点还没看见信号,我可要按照原计划撤退。”

    驽尔点头默认,转向夜羽:“夜羽,兄弟们交给你来指挥。在背后和暗处伏击,在哪里安排人,这些事情都由你来决定。”

    夜羽阴郁的脸上露出忧虑:“那你呢?蝴蝶。你去哪儿?”

    “天空。”驽尔简短地回答,割掉外套做成三指宽的布条,蒙住塞罗双眼。随后转身走出门外,消失在蜘蛛小巷之中。

    喂,你忘了我啊!看着驽尔离开,塞罗是真的慌了,他呜呜咽咽地扭动身体,试图提醒他自己的存在。被捆在这破地方,驽尔还不在身边。塞罗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夜羽瞥了一眼奋力挣扎的塞罗,给铁拳使了个眼色。铁拳二话不说过来就是一拳砸到塞罗脖子上,黑暗瞬间笼罩了他的视野,让他陷入深沉的昏迷。

    等塞罗醒来时,发现有人正在抚弄他的身体。

    时间过已了大半夜,月光透过墙壁破洞,照射入室内。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缭绕在身边,塞罗用力吸了几口气,身躯微微颤抖。

    冰冷钢铁贴上皮肤时,他猛然震颤。

    “别乱动。”温热的气息喷入耳孔,细细密密的酥麻感从耳朵直达头皮。塞罗颤抖得更加厉害,他蒙着眼,无助地仰起脖颈,被勒住的嘴因合不拢,无法吞咽的唾液弄得嘴角亮晶晶,糊满了下巴。

    一双大手捉住他的下巴,带有警告意味的声音再度传来。

    “不想要受伤就别乱动。”

    无法开口讲话,塞罗咬住嘴里带有驽尔味道的绷带,用沉默和顺从来抵抗被利器割伤的恐惧。

    那双手顺着他被绑在背后的胳膊往下探索,不大一会儿便准确找到反绑双手的绳子。一阵刀风划过,勒住手腕的绳子立即松开。塞罗活动几下手腕缩着身体往后靠,可怜幼小无助的模样,好像只被抛弃的幼兽。

    被捆在一起的修长双腿无法逃走,他细瘦的脚腕被大手抓住,猛地拖了回来。塞罗惊讶地呜咽,无助摇头,另一个人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近到他都可以感觉得到对方身体散发出的热量……

    塞罗抬手就是一拳,熟悉的触感告诉他——那个轻薄他的混蛋被打中了腹部。他灵活地蠕动身体,胡乱扯下蒙眼布和封口布,蜷缩双腿去解捆住脚腕的绳子,嘴里还不忘嘲讽:“真是抱歉了伙计!想要上我的男人的从这里排队到凯拉尔,你想要插队,我的超危险喵喵拳可不同意!”

    被塞罗袭击的男人蜷缩在地,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内,好似一块黑色石头。塞罗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转身回去想要踹那人一脚。

    没想到那黑影动作迅捷得要命,一把抓住塞罗的脚腕将他绊倒,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夜风吹散乌云,月光倾泻而入。在塞罗眼前出现的,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他带着面罩,声音模糊不清:“你上次不是说是无敌喵喵拳吗?”

    “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塞罗轻轻咬了一口指甲,挑着一双大眼睛看他,“我知道你那天,是想要利用我。只要你需要,你以后也可以利用我。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要是你真的要下手,给我喝的东西就不会是只是让我睡一觉。不过,如果你非要这样做的话,也可以给我一点点小钱。”

    “你勒索我?”驽尔抓住塞罗细瘦的手腕,猛地把指甲从他嘴里抽出来。

    锋利的指甲划破了嘴唇,塞罗闷哼一声,色泽鲜嫩的双唇溢出殷红血珠。他抿了抿嘴唇:“该死,你弄伤我了啊!”他猫一样伸出舌头,描摹一圈唇瓣,舔掉那一点鲜血。带有铁锈味的血液在嘴里蔓延,让他从内到外都感觉到焦躁。

    “我都说了会为你保守秘密啊!”塞罗不满地嚷嚷,“我也不是在勒索你,我为你做事情,总得要点酬劳嘛。”

    “你拿到钱又去赌,输光后又来勒索我。”驽尔凑近塞罗,在他耳边危险地低语,“男孩,只要给你足够多的金钱,你什么都可以做是吗?买你的命需要多少?”

    “你不会杀我的,不然你早动手了。”塞罗猛地一颤,怀中盒子掉落在地,里面的那根笛子状的东西摔了出来,骨碌碌向墙边滚去,“我不知道你们是要来这里做什么,我也看见了你穿做‘那种生意’的服装。我知道你很危险,先生。可我也知道你们不想惹麻烦。”

    驽尔伸出长腿拦住笛子状物品,将那东西踩在脚下。“你知道?”他那强大的控制力,明显地宣示着——他才是这个房间里控制一切的人。他的脚压制着笛子,眼神压制着塞罗。“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塞罗飞快地回答,“我还知道我也不想惹麻烦。只要我们可以达成协议,这对我们来说都有好处。我可以为你做事,别的不行,要我送个信,为你做掩护,撒谎或者是应付盘问什么的,我都很擅长。”他顿了顿,又低声说,“如果有需要,要和我过夜……也可以……”

    塞罗低着头,为刚刚自己说出口的话懊恼不已。什么叫做——过夜也可以!这不是显得自己很饥渴,并且为了钱什么都能够做吗?虽说认识驽尔的时间并不长,可塞罗并不想让对方看轻他。可能在他漫长的生命当中,能够和驽尔有交集的时间,也只有眼前这么一小段。

    他不知道驽尔什么时候会离开,也不知道这样的关系可以维持多久。

    可是,在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样做是对的。

    沉默的刺客透过睫毛,观察他那副小猫般黏人的模样。他低着头,脸涨得通红,含羞待操的表情诱人得要命。被划破的嘴唇上,鲜血再次溢出,凝结成一滴小小的血珠,好像在吸引人去舔舐、去吸吮。

    “你用什么保证?”驽尔问,“我得收取你一些东西,来保证你不会乱讲。可能是某些你无法忍受失去的东西……”

    “是什么?”驽尔抬起眼睛,眸子里闪耀着希望,“你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都可以,虽说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等等,你该不会是要砍掉我一只手或者一条腿吧?不行,不行!我的手脚还要留着自己用!不然你可以剪掉我一些头发和指甲,我听说法师们要控制谁,就拿走谁的头发和指甲,你应该会魔法吧?从黑暗当中变成影子什么的……”

    驽尔皱紧眉头,这小家伙,一开口就会喋喋不休。也不知道他每天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讲。不理会塞罗的胡言乱语,驽尔逮住挂在他脖子上的小袋子,用力一扯。

    绳子啪一声断裂,塞罗面色变得惨白。

    正如驽尔所想,那是身无长物的他,最重要的东西。

    “不行——!不要——!”塞罗高声尖叫起来,双手扒拉住驽尔的胳膊,“不,随便其他什么都可以,这个……这个一点都不值钱啊,你还不如拿走我一条腿呢!拜托,换个别的什么。拜托,拜托,拜托。求您了,好人!”

    楼下的客人听见他的尖叫,评论道:“还没干完呢!顺从一点不好吗?快点搞完快点来给大爷上酒!喊什么不行不要的,喊了也不是一样,又不能改变结果!喂,老汉斯!大爷的酒呢!快上酒!”

    二楼客房里,面对塞罗的哀求,驽尔在面罩中偷偷勾起嘴角。“是吗?”他淡然地开口,声音透过面罩有些模糊,“你的腿我可不能随身携带。等我离开之前,你若是没有做出逾越举动,我就可以把它还给你。并且,你也会获得你应得的。”

    塞罗烦躁地抓了抓头皮,不甘心地瞥了一眼驽尔手中的袋子。若是平时有哪个恶棍混混来抢他的袋子,他肯定得和对方拼命。

    但现在,面对比他强很多的刺客,塞罗做出了更为明智的选择。

    “那你也得保证,你也要发誓!”他伸出小手指,在驽尔面前晃来晃去,“我们勾手指!你要是拿着我的袋子跑了,我就算是追着你跑到天边,也要把你找回来!”

    “好。”这次,驽尔回答得非常快。

    这样的誓言看上去有些幼稚,却给了塞罗大量安全感。

    两个人的小指头勾在一起时,塞罗感觉怀里揣了一只活的兔子。“那么,你得给我钱。”塞罗说,“我把乔纳森托付的东西给了你,你也得给我酬劳。以后每次都要。我不会去告密,也会尽力帮助你。这就算成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驽尔勾住他的小指头用力晃动几下,以逗小孩子的语气说:“是的,我保证这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刺客的力气很大,晃得塞罗捂住肩膀叫:“好痛——!我胳膊都要给你甩掉了!”

    他的尖叫又引来楼下那些闲汉们一番下流讨论。塞罗经常在镇子里,特别是老汉斯旅店在的这条街上听见一些关于他的传闻。只要他不是亲耳听到,就当做没有那么回事,反正被人说了两句也不掉块肉。比起来那些闲言碎语,塞罗更加关心实实在在的东西。

    “那好,这次的钱,你先给我。”塞罗双手拢在一起,期待地眨巴眼,“还有医药费,我后背撞伤了,你必须得赔我。”

    “已经给过八分银。”驽尔不耐烦地将他推出去,“记住你的话。”

    塞罗跌坐在地,眼巴巴地看着门摔到他脸上。“你这个讨厌鬼!”他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冲着木门挥动,“我的背痛死啦!你赔钱啊!”

    对于他的不幸只能换来更多讥笑这种事情,塞罗已经习以为常。他展示过手腕和脚腕上的勒痕,才从老汉斯那里请了假,跑到加菲尔德医生的小诊所里去。

    加菲尔德皱着一张胖脸,他因出天花而留下的麻子挤做一团:“我说过你不要去招惹那些混球,北地人都是一群野蛮人。你看看,他们来到镇子上之后,闹得罗河冈镇鸡犬不宁。”

    塞罗嘟着嘴,正想要反驳几句,却被加菲尔德在淤痕上大力的揉弄搞得只有嘶气的份。

    “嗷——!加菲尔德!”他不满地踹了一脚,“你为什么不去杀猪或者制皮,好让你这身傻力气,有用得着地方!”

    加菲尔德无所谓耸肩,吞入一大口烈酒。塞罗还以为他要往自己背上喷,缩着脖子等了半天,才发现那醉鬼仰着脖子吨吨吨喝得正起劲。

    “你在做什么?”塞罗蹦起来踢掉他手中的瓶子,“又偷喝这个,被你老妈看见了怎么办!”

    加菲尔德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进椅子里摇头晃脑:“嗨,普鲁士的医生们都喝这个!信不信由你!嗨呀,我说塞罗别管这个,快坐下来,让大爷给你检查检查,你还有哪儿疼吗?”

    狠狠地朝着那醉鬼翻了个白眼,塞罗朝地上啐了一口:“先管好你自己吧!”

    接下来的一个月,罗河冈镇正如加菲尔德预料的那样,被北地来的商队弄得一点都不平和。虽说塞罗认为罗河冈镇向来最缺少的就是平和。

    失窃案件屡屡频发,其中有些人仅仅是为了勒索。北地人确实不好惹,去商队勒索的人并不能每次都可以如愿。

    这些失窃案件当中,有相当一部分由北地商队上报。他们也遭到了偷窃,只是从来都抓不住小偷。外地人和罗河冈镇本地人相互仇视,简直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北地人的商队在罗河冈镇做完生意,修整完毕之后,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如果他们突然到来一样,突然离去。

    听到商队离开的消息,塞罗开始还有些担心驽尔会不会和那些北地人一起离开。北地人商队离开的那天,塞罗像只跟着母鸭子的小鸭子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驽尔。

    “你还没还我袋子。”趁着别人不注意,塞罗把驽尔拉到旅店后院,“还是你……不打算还了?”

    “……”驽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即使是他们有机会待在同一间房间,他也很少和塞罗说话。

    “既然你都要走了,那么……”塞罗委屈巴巴地把爪子扒拉着驽尔的胸口,小奶狗一样哀求着,“你留着那东西也没有用。”

    “不,还有用。”驽尔说,“我想让你……”他用力捏住塞罗的脸颊,把塞罗肉呼呼的小脸蛋挤压得变形,嘴像只章鱼一样好笑地张开。

    刺客捏紧手中的袋子,随意地晃荡了几下:“继续保守秘密。”

    原来,他们还不打算走!这个消息让塞罗又吃惊又难过,他抽了抽鼻子,含糊不清地说:“我会做的,那么请你也要继续给我钱!还有……”

    驽尔放开了他,将袋子挂在脖子上。

    “保守关于我们之间,”塞罗抿着嘴唇,捂住因为刚刚被他捏住脸颊而泛红的部分,“只有我俩知道的秘密。”

    这一个月以来,镇子里的流氓恶棍都将他们看成是一对。驽尔毫不掩饰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袋子,把它放在胸前。自从驽尔拿走塞罗的袋子之后,金牙的手下那些恶棍就再也没有找过塞罗的麻烦。

    虽说内在的情况其他人可能不明白,甚至还有人嘲笑塞罗成了别人的情夫。更有甚者,以为塞罗已经成了镇子里的男、妓。为此有过不少人——特别是以前那些窥觊过塞罗的人——对塞罗提出过要求。可是他们一旦的任何越轨举动,都被驽尔轻而易举地推开。

    作为报答,塞罗只能给了他一个掩护的身份。驽尔和他的朋友们在镇子里面住了下来,装成是要在这里扎根的样子。

    只有塞罗才知道——他们在这里肯定呆不长。

    那个手臂上有纹身的大块头给人搬运货物为生,在石墙酒吧里见过的那个小个子男人则成为了金牙的新手下。塞罗在石墙酒吧里见过他好几次,每次都可以把强壮过他数倍的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在这一点上面,塞罗对他十分佩服。在力量和速度以及技巧的对决当中,力量总是会占有更大的优势,塞罗自己对这一点是深有同感。只是,那名小个子男人虽然和驽尔有着相同的纹身,塞罗猜测他可能也是刺客当中的一员,可是和驽尔的格斗技巧却完全不一样。

    这些人里面,只有驽尔表现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没有去找任何工作,钱却永远都花不完。老汉斯对此毫不在意,只要这名客人不惹麻烦——事实上他虽然古怪,却十分低调——能够按时结清房钱,又有什么可以在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