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鬼族忘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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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鬼族忘川城

    在讲这个故事之前,我想要讲一讲鬼族忘川城发生的几件怪事。我并不知道这与这个故事有什么关系,但既然都说到这了,就姑且让我讲讲吧。

    一万多年前,绝美的花钟地里。一位青衣女子驻留良久,像是在等些什么。“隆——”天空里的一阵雷声,像愣是要把天砸个窟窿。

    “只听雷声,不见闪电。莫非……”青衣女子低眉浅笑着,脸颊上的伤痕如青般闪耀。

    “尊是来接我离开这花钟地的吧。”当这银铃般声音响起,青衣女子转身看见,一名大概五六岁的女娃娃,一袭白袍落地,手握青支玉笛,坠着须串古铃,那女娃娃的颈后正飘着两条雪莲色的带子,愣像长在颈后一样。

    “闻尊的气息,想必尊一定是灵族之人,灵媚。”

    “不愧是天地命定的花枝,不过才在这花钟地炼了两千年,一出世就可认出我来。”青衣女子思索着,而后说:“不错,我确是灵媚,那你能猜出我的名字吗?栀子花开,飘香十里。”

    “栀香”女娃娃答道。

    “你是跟着我的第二个花枝,往后,不用叫我尊,唤我姥姥就好。”女娃娃点点头,也算作回答。

    “你有名字吗?”女子俯下身问。

    “先辈未曾与我取名。”女娃娃对上她的眼眸,眼光闪动。栀香已许久未看见过这种眼神了。她站起身,思索良久,道:“现在是晚冬时节,而你又是株山茶,既然如此,不如就唤你冬茶,如何。”

    “冬茶,……”女娃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谢姥姥赐名。”

    ……一棵参天大树旁坐着个白袍女子,笛声悠扬,那两条雪莲般的带子正和着笛声与古铃声一起在空中跃舞。一听这笛声我便往沁烟竹林里走,不过这次我没这么轻松,因为我闯了大祸。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冬茶吹那首曲子是在回忆她与她姥姥的初遇,我只知那首曲子叫浮生,对她来讲有非凡的意义,仅此而已。那棵参天大树就是怀声,而它的旁边种着一棵永开不败的梨树,据说这棵梨树是当年仙尊堰梏为他的一位好友种下的。我走到这棵梨树旁,便见着冬茶正坐在树旁,吹着她的玉笛,眼神空落落的,像是在回忆什么。见她没注意到我,我便坐下等她把这首曲子吹完。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冬茶缓缓放下玉笛,看向我。我见状便问:“冬茶你又在吹这首曲子了。”

    她笑笑,将玉笛收进左手小拇指,后说:“孤吹这首曲子也只有你会来。”

    “那是他们不知道这首曲子的意义。”

    “知道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躲着孤。”冬茶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

    想到刚刚冬茶吹笛时的眼神,我忍不住问道:“冬茶,你方才吹笛时在想些什么?”

    她抬头看向树,那一片片绿盈盈的叶子,随风摇曳。“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罢了。”

    “陈年旧事,倒不如忘了它,省得心烦。”

    她低头看向我,笑道:“忘,对于孤而言,有些事是忘不了的。或许,孤要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兴许就能忘掉了吧。”

    我有些生气:“哼,说的你好像有情有义,我没心没肺的。”

    “好了,不拿你说笑了。对了,孤不是叫你日日守这那双生并蒂吗,今日你怎可来了。”

    我就是为这事而来的,我闯的祸就与这有关。

    我像犯了错的孩童:“我是日日守着那霜笙。可怎想,就在昨日,我在宛丘洞打坐之时,见清泪有异样,便近了去瞧。结果刚一走近就被一股气息打晕,今早才醒。醒来之时,就发现长眠灯灭了一盏,霜笙也不在了。”霜笙是双生并蒂的俗名。

    冬茶听后,说:“怎么可能,离清泪消散还有足足百年,她怎么能耗尽她的半生修为破除封印呢,得不偿失的事,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我听后更加疑惑了,除了那个原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她如此做。

    冬茶站起身说:“看来,孤是非走一趟忘川不可了。”

    “忘川,冬茶所说的可是鬼族忘川城。”我问。

    她回过身,道:“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忘川城。”

    “百灵,孤走这几日,怀声树就交给你了。想来,也到了它结果子的时日了,应是这两日不差。”

    “嗯,冬茶,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应道。

    “就是因为交给你,孤才最不放心。”她的口气稍带着一丝埋怨。

    我笑笑,告诉她叫她放心。冬茶走后,我忽然想起我与霜笙的一段谈话。仙历五千多年前,我问初九:“你这样一直等着他,值得吗?”

    初九是霜笙之一的名,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倒没深究,我只知道很多人都这样唤,除了她的四哥时不时会叫几句月儿。

    她笑笑,眼神坚定:“我爱他,自是值得的。”

    “可他也许早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会,他答应过我,他会等我,他不会失诺的。”

    “凡人的话,又怎能轻信?”

    “可他不一样。”

    “就算是这样,凡人的寿命也不过须臾百年。纵使他真的重诺,也只是这辈子。下辈子他会忘,不会记得对你的承诺。他又如何等你?”

    她皱了皱眉,显得有些固执:“不,他说过他会等我,那我便信他,”她抬头看向我,又道:“百灵,你尝过爱吗,你若是尝过,你便不会再这样问了。”

    “那你说,爱是什么?”我有些愠然。

    “爱,”她碎笑,“爱是你明知这个人你爱不得,不能爱,你仍还是想要不顾一切地往前,哪怕搭上性命,粉身碎骨,你也还是想要试一试。”

    所以,初九,你废掉半身修为,是不是就是想要试一试,看看你所等的那个人是否也还在遵守他的承诺。

    话说冬茶那日去了忘川后,照她的说法,忘川还是一点也没变,与六千年前的不无差异。照样是一座奈何桥通着望乡台,还有同样横尸遍野的忘川河,那里面全是怒魂和恶魂,阴深至极。

    “二四九,”冬茶轻唤。

    一个矮矮的像八九岁孩童的猫尾,抬起头,望着冬茶,半响才道:“姑娘,你可怎来了,我记得你说你再不来忘川城。”

    “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你不提,孤早就忘了,怎么是不欢迎孤吗?”

    “自然不是,姑娘来,二四九欢迎还来不及了。不过姑娘这次来是做什么?”那孩童边说边向冬茶作了个揖。

    “孤来找你家婆婆,寻些问题的答案。”冬茶看着它,直接道出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那……”二四九回头看着奈何桥头的一众人魂,神情局促。冬茶好像看出了它的不便,说:“孤帮你守一会,你去跟婆婆讲,怎样?”

    二四九看着冬茶,嘴角一跃,露出了浅浅的梨涡:“如此甚好,那姑娘在这站会,二四九这就去禀告婆婆。”

    二四九离开后,冬茶有些无聊,四处望望,只一眼便瞧见在奈何桥的另一头站着一位绿罗裙女子,大概花信年华。她与其余人魂并无差异,只是那身绿罗裙让冬茶生疑。那时其实已是人界的二十世纪,即使是不常去凡尘俗世的冬茶也明白人族女子的绿罗裙是唐朝的流行。

    从冬茶瞧见她起,她就一直站在一座巨石前,愣愣地发神,像是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不知何时会出现的人。

    那座巨石便是定天下姻缘的三生石。

    华明堂前,一鬼差见二四九回来,有些疑惑:“二四九,今日不是你当差吗,怎么回来了?”二四九作揖回礼道:“我有要紧事找婆婆,鬼差大哥,须得让我进去才是。”

    鬼差见状,便放了行。

    “婆婆,二四九有事相告。”二四九跪在堂前以示尊敬。孟婆正在捣药,听罢,便示意二四九说话。

    “婆婆,是姑娘来了,说是找婆婆寻要几个问题的答案。”

    “是吗,她不是说再不来忘川,看来是她也知道那事呢,就唤她进来吧。还有,把你二八师兄叫上替你的差。”

    二四九敬礼后就退下了。唤了它的二八师兄,径直去了奈何桥。二四九见冬茶望着三生石发愣,便道:“姑娘在瞧什么,如此出神。”

    冬茶听熟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回头,莞尔一笑:“没什么,”冬茶看见了二四九身后的二八,“二八,真是许久未见。孤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二八点头道了声姑娘,二四九插了句嘴:“姑娘,婆婆已经在等了,请随我来。”

    “走吧,二四九。某人真是不知抬举。”这话恐怕只有二八一人听的明白罢。

    过了奈何桥,很多引凡人转世的猫尾见着冬茶都瑟瑟地唤一声姑娘,眼神不敢对视。二四九的师兄姊都是猫尾,是忘川之主孟氏的徒弟。冬茶问:“二四九,你可知孤为何最喜与你讲话吗?”二四九对着冬茶的眼眸道:“是因为二四九最不怕姑娘吗。”

    冬茶笑笑:“这倒不是,你与你众多的师兄姊来说你最聪明,孤这个人最喜与聪明的人讲话。”

    “怎么了,二四九。”冬茶见它不走,回头问。

    “没,没什么,走吧,姑娘。”

    华明堂前,孟婆早已在等候她的客人。

    “婆婆,许日不见。”当着熟悉的声音响起,孟婆便知是那终日不打正经的小花枝来了。孟婆记得那件事未发生时她还常常与她下棋,她耍赖,她由她。

    孟婆回头面她,竟有些感怀:“是许日不见了,忘川没有时间的概念,是多久了,老身都快忘了。”

    “六千多年了。”冬茶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是吗,竟这样久了。时间,真快啊。”孟婆边说边拂手,现出一桌棋盘,便道:“那不如冬茶就与老身下几盘棋可好?”

    冬茶摆弄着衣衫:“婆婆倒有这个闲心,孤今日来想必二四九已道明白了吧,孤只是想寻两个问题的答案,问完便走,绝不费婆婆一丝一毫的时间。”

    “不急,你陪老身下完棋,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孟婆做着手势示意让二四九下去。

    “可孤还没问是什么问题,婆婆就料定能答的上来。”冬茶着实觉得奇怪,但还是别扭的答应了:“婆婆,可别失诺啊。”

    “小尾,上茶,”孟婆坐下指着棋盘“冬茶,请。”

    茶来了,不过端茶的,冬茶似乎没见过,便问了孟婆。它是孟婆新收的弟子,关门弟子。可冬茶记得二四九才是孟婆明着眼收的关门弟子,如今却换了个人。所以,冬茶对着那只小猫尾说:“你好,二百五。”小猫尾嗔睨道:“你才是二百五呢。”

    “哦,是吗,你看你的这些师兄姊们,按着从一到二四九的称呼,那你排在二四九后面,孤不叫你二百五叫你什么。”冬茶半正经半说笑着。

    孟婆听了好没一气:“你别打趣它了,它有名,小尾。”孟婆示意小尾送完茶下去。

    孟婆指着那放在冬茶手边的茶碗,说:“这是上好的雪渊茶,尝尝。”冬茶下着棋说:“婆婆,难道忘了,孤从来不喝茶,只饮酒。”

    孟婆应着棋局道:“可你知道吗,茶有时比酒还要醉人。怎么你就不想尝尝这会让人醉的茶。”其实冬茶饮酒只是图醉,并非爱酒。我曾听她说这五界六合最醉人的酒莫过于东海之东的荒莲岛上一耄耋老儿酿的酒——十里。冬茶的沁烟阁终日囤着那酒,不过我从没尝过,因为她从不在别人面前饮那酒,也没人知道她把那酒藏在哪。

    冬茶饮下那茶,却觉得并不醉人,便骂孟婆是个唬人的精怪。不知过了多久,冬茶已与孟婆下了三十六个回合。忘川没有时间的概念,冬茶觉得再下下去也不知会下到猴年马月,无力地道:“婆婆,已经三十六个回合了,你不累吗。你不累,孤都快乏了。”

    “你再与老身下一局,老身只想和冬茶下满三十七局,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三十七局,无论输赢。”孟婆再点出了黑子:“冬茶,请。”

    过了好久,才缓缓传来一句“婆婆,你输了。”

    孟婆站起身来,想转身,让冬茶拦住了:“婆婆,你可是答应过孤下完棋就回答的呀,你可是忘了。”孟婆告诉冬茶她早就告诉了她想要的答案。可是冬茶左思索,右思索,生怕遗漏哪点,却仍是不解。她觉着自己上当了,刚想要抓住孟婆把吃的亏讨回来,但觉得手使不上劲,才明白自己是真真上了一当。

    冬茶就是这样,总是不能吃半点亏,那日孟婆让她下了这么久的棋,更是亏大了。可没曾想自己也有被别人下药的一天。

    “你在茶里下了什么。”冬茶无力地撑着隔棋盘的石桌。孟婆看着她道:“没什么,一点退功散而已。”

    “你,好阴毒。”冬茶指着孟婆,以前她觉得孟婆虽是鬼族之人,但至少于她来讲还算有些情谊。

    鬼族之人,素来无心,无心便无情。放在以前,冬茶决是不信的,但现在她信了。

    孟婆凑近些,对着冬茶说:“这还是照着冬茶你学的呀,老身见你这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不如就在我这忘川逛逛,忘川虽是没什么美景,但总比你站在这回不去好得多。今日忘川恭迎姑娘,除了禁地你哪都能去,也算是老身给冬茶赔个不是。”

    冬茶无力冲着孟婆嚷道:“孟婆,你给孤等着,择日孤定将你这华明堂夷为平地。”

    “好啊,老身等着。”

    “姑娘,婆婆说了姑娘是忘川的贵客,让我好生招待着。”这音调冬茶一听便知晓这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孤知道了,走吧,带孤逛逛。”回过头来冬茶便见着二八不曾改变的容颜。他虽是猫尾,但却与忘川所有的猫尾不同。身长八尺,粗眉柳眼,像极了仙族的人,而非鬼族之人。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出了华明堂。不知怎的冬茶又想起了那个站在三生石前的女子,想去瞧瞧。

    “冬茶,六千年前……”

    “既已是好久之前的事,无须再提起了。”他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其实冬茶与二八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也无从知晓,毕竟冬茶她从未谈及过此事。

    不知何时,她俩到了三生石前。见着那人仍站在那,冬茶便问:“姐姐,孤瞧你好似唐朝的人,不知何事苦站在这呢。”冬茶总喜欢唤陌生人长者,如此一来便把自己唤小了。冬茶活了一万多年,不想总是做别人的长辈。

    绿罗裙女子面着冬茶:“我看姑娘气宇不凡,姑娘可是神仙。”

    “姐姐是人,自然对忘川没多少了解,这个地方没有时间的概念。姐姐是唐朝的人,而现在的人界朝代早已换了一代又一代了。姐姐不知道吧,你已经在这站了人界历法的一千年多年了。”冬茶每次和陌生的人讲话都阴阳怪气的,总会将他们吓得魂都快飞了。

    绿罗裙女子看着冬茶,耳朵里面闪着亮光。冬茶觉着奇异心想:“奇怪,风声之耳怎会在她身上,难不成那人要记得的人是她。不会,那人说过她应是别于人族的。此人是人,不是她。”

    绿罗裙望着奈何桥:“我竟站了有这么久,可我还是没将他等来。”

    二八插话道:“不知姑娘在等谁?姑娘可知凡人在忘川驻留太久,必是不得善果,姑娘还是早些下轮回井才好。”

    “好是好,可,”绿罗裙蹙了蹙眉,神色焦灼:“姑娘可否能帮我看看这三生石上他的名字,我想既已一千多年过去了,也该轮到我和他了吧。”

    冬茶将手抬至她的耳前,说:“当然可以,不过得用它来换。”冬茶所说的此物乃仙族圣物风声之耳,一万五千多年前因遗落在凡尘俗世,不知所踪。

    说罢,冬茶从那女子的耳朵里取出一颗亮盈盈的什铃,雪莲色的,宛若墨色夜空中的一颗星星。那女子一瞧见冬茶拿走了风声之耳,便冲着冬茶嚷道:“不行,拿什么都不能用这物换,这可是他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别急,姐姐你可知此物是什么,这是上古邪物,若是你带着它下那轮回井,肉身是要四分五裂,魂魄也定会灰飞烟灭的,孤可是在帮姐姐啊。”冬茶一边说着一边将风声之耳收进了自己这。或许是被冬茶的话吓到了,绿罗裙女子含含糊糊地答应了。

    要我说,冬茶这吓人的本事,在五界六合她称第二,就没人敢称自己第一。

    冬茶笑颜停留在嘴角:“不知姐姐要等的那个人是谁,你说出姓名,孤才好找。”

    那女子缓缓道:“我叫杜若,所等的那个人,我只知道他一世的姓名,他姓程,名惗真。”冬茶轻下眉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当我听冬茶讲到这的时候,便笑了,因为这名字还是我给取的。那是仙历三千多年前,我去凡尘俗世为冬茶讨一坛五百年的女儿红,冬茶告诉我那是她花了好大力气请人界最好的师傅酿的,之所以没带回来是因为仙界的气候不适合这酒的沉酿。五百年的女儿红,可是相当于仙界的一千五百年。我去取那酒时,恰巧碰到那家主人的儿子出生,他们见我周身仙气缭绕,还来取他们老祖宗留下的那坛女儿红,硬是要我帮着为这刚出世的小家伙取个象模象样的名。我见他们如此盛情款待,实在不好推辞,就硬塞了个名——惗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在辽辽六合里遇见。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无从知晓,冬茶对此事缄口不默,她只告诉我是二八开启了三生石,因为她没了法力。然后发生的事,更是骇人听闻,这三生石竟出现了三个名字。要知道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三生石便定天下的姻缘,而名字从来都是成双成对的,不曾出过什么纰漏。冬茶说最后她没告诉那女子三生石的事,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她早日投胎。

    冬茶沉思良久,不知怎的来到藏生死册的地方。

    冬茶看着洞前的那块牌匾——生死,若有所思:“时间可真快啊,都九千多年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等到他想等的那个人呢。”她阖上了眼眸,缓缓才道来一句“进去瞧瞧吧。”

    冬茶告诉洞中的守卫她要人界西周受命年间的生死册找一位陈氏男子,据冬茶所说此人乃当时叱诧风云的焱郢堂少堂主陈慕筠。我并不知道他是谁,我只听我的师叔说起过,他好像曾求过冬茶一件事情,交换的条件很是凶残,当然除了冬茶与他,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冬茶拿到生死册后便遣了所有人离开,也包括二八。冬茶望眼周围确定无人才打开生死册,颇像个三岁戏童好奇地阅了下去,当她看到册子上熟悉的姓名时便想一探究竟,却在恍惚间瞧见陈慕筠的旁边有这样一个名字,三十七。冬茶甚是不解,倒觉得这名字着实有趣,就用手指去触碰那名字。鬼族掌管的生死册很是神奇,只需手指轻轻一点便可看见这人在这一世的故事。

    可是刚一碰,就伤了神,冬茶忽地念叨:“封印。”要知道在生死册上出现封印可是破天荒的大事,因为从古至今还真是头一次。冬茶着实不信,便又试了一遍。却好,这一试不仅印证了猜测,也让冬茶瞧清楚了那封印的样貌,更巧的是这封印她还真见过。锁曜链,五界六合能施这印的没有几个,除了上古神袛的四殿下,冬茶认识的也只有那荒莲岛的耄耋老头了。

    去荒莲岛找他,冬茶正有此意,一来问问这封印,二来还可以讨酒喝。听说那老头一万年的陈酿出窖了,出窖那日香飘满了十里,把荒莲岛的梨树都醉醒了。漫山遍野的梨花和沉醉的梨花酒,此种盛景怎少得了冬茶。

    冬茶出洞后,与二八有了交谈:“带孤去一个地方。”二八听后有些怨气:“可婆婆说,冬茶你还是在忘川逛逛合理些。”

    “是吗,要不是那老婆子,孤能落得个法力尽失的下场?”冬茶将那怨气怼了回去。好吧,自我认识冬茶以来,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所以区区一个猫尾,又能奈何得了她。

    从一进荒莲岛来,梨花味道随风飘到四面八方,淡淡的,夹杂着有了年头的酒味,很是让冬茶满心欢喜。冬茶一进了荒莲岛,随意找了个理由让二八回去。而她走在荒莲岛的十里中,遇见了最令她闹心的人。

    荒莲岛的十里,就是一处种满了十里地梨树的地方。而那个让冬茶闹心的人,便是这荒莲岛的耄耋老头的关门女弟子,听白。冬茶曾经救过她一命,她便恩人恩人的一直叫着冬茶。起初还好,后来心烦了。因为冬茶从没想过让人记住她的大恩大德,这五界六合对于冬茶的称呼也不过三种,冬茶,姑娘,还有恶主。让冬茶闹心的还不止听白一个,还得算上听白的师哥奴冥,他虽不叫冬茶恩人,但却喊她最厌的名字——老祖,硬生生的拉高了他与冬茶的辈分和年纪。

    听白一见冬茶,便欣喜地迎了过去,笑着作揖道:“恩人,好久未见。不知今日可是来拿酒的。”

    冬茶仰着头,抬高身份说:“孤到这,是要见你家师父。不过这酒,孤定也是要来拿的。”说罢,听白便引冬茶去古姻刹。古姻刹就是那耄耋老头的住所,我去过几次,那门前的姻缘桃花树,很是壮丽悠扬。

    冬茶到时,那老头正闭着眼打坐。冬茶见状便翻起了他的搁书架,百无聊赖。听白去窖里拿酒了,后庭只剩下她与那老头。

    你应该能猜到那老头就是月下老儿吧,不过他更喜欢别人叫他月老。

    “说吧,你来我这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可不许打那几坛十里的主意。”过了好久老头终于开口了。酒的主意冬茶自是要打的,可她怕老头多疑,狐模狐样地道:“十里,孤暂时不要。但孤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你听说过生死册上加封印的吗?”

    老头睁开眼,嘴角微微一笑:“封印,你是说锁曜链。你问这个作甚。”冬茶翻开一本姻缘簿:“你不用管,你只需告诉孤,生死册上加锁曜链,是为了什么。不对,你怎知道孤说的封印是锁曜链。”

    不知何时老头走到冬茶后面,拿走了姻缘簿,说:“姻缘簿,可不是你能看的。我怎么知道,一个小小的封印能让你找到我,不是锁曜链是什么。至于生死册上加锁曜链是为什么,你不如去问问上锁的人,他一定了解。”

    冬茶转过身,想去拿那本姻缘簿却被拦住了,愤愤道:“你这老儿,莫不是这本簿子有什么秘密。”老头回身坐下,双眸紧闭,道:“罢了,你要真想知道,老夫也不拦你。锁曜链,顾名思义,就是一把锁,但它却不是一把普通的锁,它可锁情,亦锁魂,更锁命。生死册上加了锁曜链,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上锁的人想保那个人的命。通常这种情况,那人一般不是人。”

    冬茶坐着摆弄着老头案前的酒杯,嗅着酒杯中残余的酒味,说:“你是说,那个人是仙族,可这不可能啊,仙族会这种封印的就只有你和……”

    老头笑笑,不说话。冬茶心里头想:“莫不要真是她,看来真得去问问看了。”冬茶站起身来,老头倒开口了:“如若你要找她,能否帮老夫将这个锦囊给她。”倏然,冬茶想用这来要挟老头,便说:“可以是可以,但孤要三坛你的万年陈酿十里。”

    老头捋了捋他的白胡须:“你可真开的了口,三坛,你不如要了老夫的命。”“不行,那便算了,孤可走了。”冬茶快步移至门口,只听那老头说:“最多一坛。”

    冬茶可不听他的,要走。前脚抬出了门,老头又道:“两坛,不能再多了。”

    “成交。”冬茶转身拿放在案上的锦囊,道了句谢谢便走了。老头大喊:“别告诉她是老夫给的。”不过这一点冬茶还是知道的,因为世人都晓这一任的月老是奴冥,老头在世人眼里早死了,所以便让所有知道他还活着的人瞒着。

    冬茶在十里稍作休整,恢复了些法力便直奔有忆台而去。有忆台是现任天帝的庭堂,这位天帝便是冬茶口中的她。冬茶躲过了有忆台的重重守卫,来到落花殿,正见着天帝在批阅文书。冬茶找了个位置,才说:“鱼书,你瞧什么,这样出神。”

    其实,冬茶与鱼书早就相识,算是深交好友。而且冬茶在她面前从不称自己为“孤”,而要道我。冬茶很少自降身份,在我的认知范围里,能让冬茶称自己“我”字的人就只有她的姥姥栀香,我的师爷爷堰梏,还有就是天帝鱼书。

    “一些文书而已,是什么风将你吹到我这来了。”鱼书收起文书,看着冬茶。冬茶倒也不客气,直道:“就是想了解一下锁曜链的事。”

    鱼书蹙眉道:“你问这作甚,你知道的自那事起我便金盆洗手,发誓不再用那封印了。”冬茶想起确有此事,便转了个话题聊聊:“闲来无事,问来玩玩。那鱼书你知道三生石上为何会平白无故出现三个名字吗?”

    鱼书觉得奇怪,便问:“你是看到什么了吗,还是听到的。”冬茶眼神有些闪躲,支支吾吾着:“我听别人讲的。”鱼书笑弯了眉:“那你定是听错了。这三生石上的名字向来都是成双成对,不会有错的。”

    冬茶用手托着腮,嘟囔道:“那你说为什么人族的好多男人都三妻四妾,可三生石上却只有一个名字与他相对。这不是错乱了吗。”

    鱼书听后更是笑得合不上嘴,说:“傻丫头,谁说三生石给他定什么样的姻缘,他就得娶谁啊。三生石上的姻缘只有一个,但月老会照着生死册上的指意给凡尘俗世的人们系赤绳,那时才算定了缘份。不然怎会有有缘无份之说呢。”

    冬茶听后倒有些同情凡人了,他们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现在缘份也得靠别人决定。她低下头,却瞧见了别在腰间的锦囊,才想起有事要办,说:“鱼书,有人托我将这锦囊转交给你,务必要你妥善保管。”鱼书有些不解问是谁,冬茶含糊其辞绕了过去。

    “对了,还有这个你也一并收着。”冬茶拿出风声之耳递到鱼书面前。鱼书看着这亮晶晶的东西,眼神眸动,嘴角微微上扬,欣喜万分:“风声之耳,你在那寻来的。”

    冬茶拂了拂衣袖说:“在鬼族碰巧遇到一女子,费了些心思要来的。我估摸着这可是仙族圣物,放在我这终归是不好,现在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鱼书瞧着风声之耳回着冬茶的话:“你何故去了躺鬼族?”先前说得太多,冬茶都忘了忘川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甚至还未问现是何时何月了。鱼书告诉她是伏月二七了,其实冬茶走时应是伏月初三的。冬茶听了鱼书的回答,就火急火燎地告辞了,要往沁烟竹林赶。

    自二八从荒莲岛回到忘川后,便去了华明堂找婆婆告知冬茶的动静。却碰巧听见孟婆与师弟小尾的对话。

    “婆婆,您为何不直接告诉冬茶姑娘那件事,何必要让她恨您呢。”

    “如果我不这样做,她怕是不会罢休的。只有这样才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会让冬茶难为我们,更不会伤了忘川的结界。”

    “但冬茶姑娘她会明白婆婆的用意吗?”

    “她一定会知道,那个三十七就是她要找的人。”二八听后十分震惊,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孟婆口中所说的忘川结界是很早就有的,至于为何会伤了结界,全是因为不久前忘川来了位稀客。

    她来时,孟婆恰好在望乡台上卖迷魂汤。

    “婆婆,我要两碗汤。”当这话飘进孟婆耳朵里,甚是奇怪一抬头便发现眼前的女子气宇不凡,倒不像这些凡人的魂魄。孟婆盛着汤说道:“姑娘,逆天而行,可是要遭报应的。”

    女子怒了,说:“你不用管,我说两碗就两碗。如果你不给我,我便破了你忘川的结界。”孟婆听后有些担忧,但还是说:“姑娘莫怒,两碗就两碗,可是姑娘你真想好了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在忘川,人魂投胎只需一碗迷魂汤,便可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而只有不是人族的人投胎时,要两碗迷魂汤,一碗脱胎换骨,一碗忘记红尘。但不是人族的人转世成人,喝两碗迷魂汤算是旁门邪道,是要遭天谴的,自古只有不想被认出身份的,才会这样做。

    那女子拿起一碗迷魂汤一饮而尽,对孟婆说:“报应,我早就不怕了,我怕的是不能再遇见他。”然后又拿起一碗喝了下去。忘川的结界被动了手脚也正是那个时候的事。

    好了,忘川的怪事也就是这些了,至于其他的一些疑惑,我便以后再找个机会说与你听,毕竟那些都不与霜笙的故事有关。

    真正的故事要开始了,你有十里和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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