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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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的夜晚,家家户户大红灯笼高高挂,炮竹烟花也零星舞蹈一展曼妙的姿态。

    温庭芷向来不爱喝香槟,杯到嘴边,意思不到沾唇,又放下了。贳正国识趣,插上水壶。

    喻岑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贳安正担心她无谓的愧疚感,存着心思,不知如何化解,她有时心思缜密到别人的一个语调都能解读若干出让自己处于劣势,处于隐形自卑的处境,她最痛恨别人揪住一丁点客观事实就会给主观臆断添上滤镜,给她扣上一顶值得同情和呵护的帽子,那顶帽子破烂不堪,与衣衫褴褛相配至极。

    老两口也着实心疼孩子,四个人争抢着整理碗筷,执拗不过,两人叮嘱了几句,携手出门了。

    喻岑趴在餐桌上,偏头埋在膀弯里,腿上的毛毯一直垂到地板上。

    透过厨房的窗户,她在数绚绽的烟花弥留的时间,等到她数累了,感到间歇短促的从黑色到彩色的过度让眼睛不适时,她终于转了转眼珠,厌恶地皱起眉头,听着客厅里聒噪乏味的晚间新闻,贺岁祝辞水漫金山,像酒窖里被砸碎的酒罐里的香槟倾泻不止,确切地说,更像粪池里发酵的分泌物令人厌恶恶臭。

    贳安当然听见了她沉重,不耐烦的呼吸声。

    她终于一把掀开毛毯,从椅子上跳起来,鞋都来不及穿,赤脚冲到沙发前的茶几旁,抓起遥控器恶狠狠地攫在手中,要把关机键挖出来似的,关了电视。

    肮脏的声音还是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她看着冷若冰霜的贳安,重重地将遥控器砸在茶几上,塑料机器四分五裂,玻璃内芯裂痕从中心参差不齐地迸发。

    他们明明相差无几,却俨然像不懂事的女儿和父亲不甘地吵架。一个沉默寡言,唫言不语,一个嚣张跋扈,恃势而娇。

    是她矫揉造作出乖不实,不容置喙,她却也见不得贳安一副容忍的大度下冷峻不可一世的蔑视,他越是一言不发,她越觉得标志自己跳梁小丑的身份的纹身深深烙印在她的头顶,古代西方对于罪犯的惩罚方式让她无地自容。

    “怎么不说话?觉得我无趣,我可以立即去换情趣内衣招待你。”她自嘲似的笑,连她都觉得不堪入耳下流卑鄙的话,贳安只是向她投去复杂的眼神,她捕捉不到任何有把握的情绪。

    “觉得我低贱,有损你脸面和身份,我也可以立即收拾干净连夜滚出你家。”她慌乱无措,开始胡言乱语,委屈,痛苦,颓唐,失落一瞬间塞满了她的胸腔,她的眼前接二连三出现母亲过世自己的麻木不仁,父亲过世依旧没有多大起伏的脸,相知的安慰,奶奶的欲言又止,他父母的照顾,他的包容理解,细致的呵护,非但没有让她的内心明朗,反而更加阴郁低沉。

    贳安想把自己的灵魂和肉体都完完整整地与她融合,他殚精竭虑地替她再分担一点痛苦,把他炽热的心脏靠一靠她冷到战栗痉挛几乎成冰的五脏六腑,化身她的神经,游刃有余地祷告她的思想,祈求她如同孤魂野鬼般游走的魂魄不要再流浪,湮灭成空,他只能看着她亲自坐在案前,平静地,甚至反过来安慰他,微笑着将讣告递给他,一次又一次,在他崩溃失智的边缘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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