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入选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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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就像科举,古代的人注重女子的德工仪容,德乃品德,工为女工,仪是礼仪仪态,容便是容貌。德自是不必说的,能进宫参选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德这一门就不用考核了,所以后面的三门考核,我和王静蕠就直接交白卷了。之所以不想敷衍了事的考试,是不想毁了自己的名声,弃权并非无才。本以为第一门没合格便可直接被淘汰,没想到是三门全部考完看综合成绩。哎,好吧,我还要继续费尽心力考不合格。不过这宫中的绣线质地非常好,编织些小玩意儿一定很好看,于是,整场女工考试,我都在玩儿绣线。王静蕠见我编的东西好看又有趣,便向我使眼色教教她。好吧,看在大家都这么无聊的份儿上,教教她也无妨。于是,能让她看清楚,我编织的时候动作就尽量慢些。我发现王静蕠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天生一双巧手,一学就会。以前我觉得一炷香的时间很短,今日却觉得这一炷香的时间竟是如此的漫长,多么希望吹点微风让它早些燃尽。偏偏天公不作美,不但不吹风,还升起了太阳。终于,在我编织了一束玫瑰花之后,线香燃尽,时间到。从头到尾我摆弄丝线,低头编织,将编织好的东西都藏在桌子底下,况且我身处在倒数的第三行最左边的位置,根本就没人发现我的小动作。所以,当监考女官来收我的绣品时,见仍是一张白布,诧异不已,却也不敢多言。
休憩期间,我和王静蕠躲在采薇殿最不起眼的角落,她看见我手里的玫瑰花,差点没尖叫出声,但还是连连惊叹道:“我以为像芯儿这样的女侠,应该只沉浸在习武练功上,没想到你还会这个。这种手艺我闻所未闻,真是好看极了。”
“这是江湖技艺,不过是平民百姓的乐趣,你一个京城贵女自是不知的。”
“早就听闻江湖中有许多能人异士,今天我算是开眼了。”她欢喜地瞧着手中玫瑰花,随又看着她自己编的一坨不知是什么的线团,哀怨地说:“为什么你能做得如此好,我却只能织成这个样子?”
我非常吃惊,刚才我明明看到她是学会了的啊,怎么还编成这样啊?哎,算了算了,她其实并不是天生有一双巧手的人。我安慰道:“万事开头难,这是你第一次尝试,织成这样很正常。这束花我拿着也没用,不如送给你好了。”
“真的?”她笑得跟孩子要到糖一般灿烂,惊喜地问。我点头,她开心地跟我道了声谢,将花捧在手中,细细欣赏。
我忽然想到这是采薇殿,刚才我们可是交了白卷的。于是便提醒她:“不过你要把它藏好别让人发现了,不然,我们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了。”
“对哦,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保护它,我可不舍得将它拱手让人。”
我安心地点头,不过,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刚刚考的是绣工,又不是编织手艺。
休息时间为一刻钟,也就是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十五分钟很快就过了,开始第二门仪态考核。
“我静静地走了,就如我静静地来。”这句话便是我今天的任务,要从头到尾不惹人注意,就像没我这号人一样。
一台考试的第一轮是走路,十人一组,王静蕠排在我前面那一组,她的伎俩是一直踩裙角,走起路来不是东倒西歪便是裙角绊住脚摔跤,惹得哄堂大笑。她还演上瘾了,退下时还假装不小心推到一排女郎。而我则是低调中的低调,走着踩蚂蚁的步子,落后了其他女郎一大截。正退下时,皇帝指着我说,“你留下。”
“正三品中书侍郎颜朗之之女颜初梅。”旁边的太监又一声唱喏,随即便有人给皇帝递上了上一门考核的答卷。
“颜初梅,你可知罪?”皇帝语气冷冽地问。
“臣女不知所犯何事,请陛下明示。”我伏地而跪,身子颤抖,声音懦弱惶恐。
这皇帝到底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治我什么罪啊?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声音又从高座上传来。
“不知所犯何事?女工考核的时候为何交白卷?方才又故意龟速走路,只为落选。”
“回陛下,臣女第一次进宫,有幸得以瞻望天颜,心里紧张不已。而且皇宫富丽华贵,精致优美,单是这采薇殿臣女就目不暇接。画师作画需要有灵感,刺绣也一样,有了灵感,绣品才有灵气。今日臣女没法心神合一,所以才交了白卷,还请陛下恕罪。”
“这么说了,你交白卷是真的错了?”
“陛下明鉴,臣女不是这个意思。是臣女……臣女……。”我身子颤抖得越发的厉害,声音更是想要快哭了的感觉。
我是真编不下去了,这宫廷礼仪我半点不知,怎样说才能让皇帝放过我呢?
“好,那方才的事,你又作何解释?朕可不信堂堂名门贵女,连走路都不会?”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这就放过我交白卷的事啦?不管了,他不追究就行。
“回陛下,方才休憩时,臣女不小心踢到了案几,脚受伤了。”
“伤到了何处?”
嗯?需要这么刨根问底吗?绝对不止我一人觉得这皇帝有病。我羞涩地回答:“是…脚指头。”我就不信你会要我妥协验伤!
“来人。”皇帝一声吩咐,我心咯噔一下,不会来真的吧?只听到他继续吩咐:“扶她起来。”
我被两个宫娥搀扶起身,皇帝大袖一挥,宫娥便扶我退到一旁。刚要转身,太后说话了:“皇帝,既然你觉得这丫头是在敷衍这次选秀,说明罔顾礼仪纲常,德行有亏,不如将她留在哀家身边,由哀家亲自教导。”
“那就依母后的,让她从令侍做起吧。”
令侍?那是什么官?我瞧瞧地看向王静蕠,只见她喜忧参半的看着,我觉得甚是奇怪。我不同做皇帝妃子,成了宫里的女官,也算是我所求,她应该替我高兴,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颜家女郎,快快叩谢皇恩吧!”
我回过神来,正要下跪谢恩,皇帝却说:“既然脚上有伤,免了吧。”
“是,臣女谢陛下、太后娘娘恩典。”
恩典?是的,这就是恩典,不管高座之人怎么对你,都是给你的恩典。在这个皇宫生存,真是够卑微的。
此次选秀当天出结果的也就只有我一人,按照规定,选秀结果会在三天之后昭告天下。而我,是个例,也是大宋自立国以来第一个。
我从皇宫出来,回到颜府时,天已大黑,选秀时,我虽当即被钦点为宫中女官,虽然后面的两门不用考,但也不能提前走,要等考试结束,皇帝发话才能走。
“奶奶,孙儿回来啦。”我一路小跑到菘楠苑,飞奔到奶奶所在的偏厅。
“女郎回来啦!”林妈妈说,我点头,然后就扑进老太太的怀里撒娇。
“今日累了一天了,回来了也不回去好好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奶奶柔声说。
“孙儿一整天都没看见奶奶,自然是想您才到您这里来的吖!今日在宫中真是万分惊险,不过还好,如我所愿,不用做皇上的妃子啦。”
“奶奶听说你差点被皇上问罪,后来是太后娘娘向皇上讨了你做女官的。你告诉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准有一丝隐瞒。”
“是,”于是我就把在宫中发生的所有人都说了一遍,不过像编织这个小事就不必告诉她啦。
听完,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后宫凶险,你进了宫可要万事小心谨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了。”
“奶奶放心,孙儿记下了。奶奶,令侍是什么官职啊?”
奶奶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和忧伤,五分喜,五分忧。奶奶的表情跟当时在采薇殿王静蕠看我的表情一样。令侍到底是什么样的官职啊,她们怎么都这么表情啊?
“令侍是宫中从五品的主管宫女,主要负责监督宫女,在宫中的地位只比普通宫女高一级。”
“啊?地位这么低啊?怪不得……,那根普通宫女也没啥区别嘛!”我抱怨道。
奶奶突然握住我的手,语气深长地说:“芯儿,你记住,后宫风云多变,切勿要崭露锋芒。我颜家是百年书香门第,即便比不上四大家族,却也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大族。即便是低等的宫女,也不能任人欺辱,不过别留人把柄,凡是小心为上。奶奶不求你荣华富贵,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到了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咱们在做打算。”
“二十五岁?”
“是啊,宫中规定,凡是被选进宫的女官,要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嫁人。”
“也就是说,我要在皇宫里待十一年才能出来啊?”我几近绝望。
“除非皇上亲自赐婚。”
我像泄了气的气球,本来满怀侥幸的我,满怀憧憬和希望,这憧憬和希望还没来得及让我好好幻想一下未来呢,一下子就被任一针扎破了。
“芯儿,芯儿,你怎么啦?”奶奶担忧地唤着我,我却不予理会,满脸的绝望。奶奶看了一眼林妈,又心疼又无奈地看着我,说:“芯儿,你别难过,奶奶会想办法的让你早些出宫的,芯儿别难过,芯儿,你可别吓奶奶啊!”
我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着奶奶,忍住眼泪,不让它落下来,说:“奶奶,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好,好,你去吧。早些休息。”奶奶眼中的担忧更甚了。
“奶奶别担心,孙儿会想通的。”
奶奶点头,担心之色丝毫未减,她对淓琴吩咐道:“淓琴,照顾好女郎。”
“是。”
我向奶奶行了礼,便出了偏厅,一路上我有气无力的,就像生了病一样。其实,我比这个时空里的任何女子都要幸福,从小就有师父疼爱,师兄师姐们保护,还有小师弟可以欺负。而颜家虽也是世家大族,但嫡出的小姐也就我这一位,而我呢,从小就在素有“神仙居所”的太华山生活,无拘无束惯了,颜府的人便也没用闺阁千金那套礼法来管束我。现在,因为政权时局,我不得不进宫,虽然逃过了成为后妃,但是我一想到要在皇宫里待十一年才能出来,我心里就着急上火,特憋屈。
“颜律师,”我正辗转难眠时,淓琴轻手轻脚地走到我床边,像说悄悄话似的喊我,我心里正烦着,故而没理她,她又小声说:“颜律师,我知道你没睡,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我翻了个身看着她,眼神中只有两个字:你说。她干脆坐在地上,趴在我的床沿上,说:“如果能回到21世纪,你愿意回去吗?”
“废话,肯定得回去啊,难道你不想回去?”我软绵绵地回答,对于她这个话题,我已经提不起兴趣了。
“当然想啊,不知道我消失之后爸爸妈妈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像新闻里的家长一样,为了找我倾尽所有。”说着说着淓琴就哭了。是啊,她还是个孩子,本是被双亲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姑娘,还上着学。可是命运把她带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无依无靠的,想必她每日都是在惶恐中度日吧。
我叹了口气,轻拍着她的背,说:“别想这些了,想也没用,先安心在这里生活吧,如果真有可以回去的那天,就回去。你放心吧,有我呢,我不会再让你受苦的。”
淓琴抬起头,边哭边笑地说:“谢谢你,颜律师。颜律师,我能叫你姐姐吗?我也有个姐姐,不过没你能干。”
“那你就叫我颜姐姐吧。不过,只能私底下这样叫我,在人前我还是你的主子。”她‘嗯’着点头,我又问:“你刚才说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什么事啊?”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说:“我之前在春风苑的时候听人说,皇宫里有个宝贝,是上古神物,得到这个宝贝的人就可以随意穿越时空。”
“你说的用天外陨石做的蓝晶石手珠?”我激动得坐起来,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地问。
“你知道这个宝贝?”淓琴诧异地问。
“传说这蓝晶石手珠与别的蓝晶石不同的地方是它能熠熠生辉,就算是在黑夜里依然发光发亮。这串手珠本是千年前巫族的圣巫用来祈福的,后来因为战乱流落在外。前些年我听说它一波斯商人手里,没想到辗转间它又到了宋国的皇宫。不过,这个消息,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又是听谁说的?”
淓琴想了想,边回忆边说:“去年,我穿越过来的第二个月,我和春风苑的姐妹们去头牌姑娘花柳的房间伺候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看他们的穿着像是朝廷官员,好像在京城挺有地位的。”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极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好。你放心,这件事我从未向人提起过,以后也不会。”
“嗯,你快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请白逸弦过来,就说我病了不想看大夫。”
淓琴应声出去了,我重躺回床上,安心的闭上眼睛。接下来便是证实蓝晶石手珠是否真的在皇宫里,如果是,那么此次进宫我是十分愿意的。
第二日一大早,选秀的结果就公布出来了。淓琴早早地就出去打听情况回来跟我说。
“圣旨说选入宫为女官的三日后便要进宫,女郎你看,王家三女郎也在入选的名单里呢。”
王静蕠,她三门考核都不合格,怎么也被选进去了呢。我拿过淓琴从公告栏上撕下来的布告,不看则已,一看吓了我一跳,王静蕠不是被选做了女官,而是后妃啊,册封为美人。又一个政治牺牲品,我真不敢想象,这么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去到皇宫里那样明争暗斗的地方该怎么过啊。哎~
“王贵人是王静蕠的姐姐,到了皇宫里自然有人照顾周到,日子一样舒舒坦坦地过。我呢,只要讨好了太后,一切就好说了。”我收起布告递给她,说:“你打听消息就打听消息,不用把整张布告都拿回来吧?!”
我才这么一随口说,淓琴立马戏精上身一脸委屈道?:“颜姐姐,我可是为你好啊,在这里我大字不识,根本看不懂上面写什么,听围观的人讨论了一通我才知道布告上的内容。为了防止传达错误信息,我就只好把布告拿回来给你看。我一清早回去给你打听消息,连早饭都没吃,我容易吗我。现在不但没得到你的一句夸赞,还责怪我,我的命咋怎么苦啊!”
我按着太阳穴,这小屁孩,还真能演,一看就知道平时不好好学习尽追偶像剧去了。
“哎呀,行啦!你还演上瘾了。你快去帮我把白逸弦找来吧,中午我们出去吃大餐。”
“真的?”她立马收了哭腔,抹了把泪,我惊愕地看着她的眼睛,还真哭出来了?演技很成熟啊!
“真的。你还挺会演的哈。找机会咱们合作演一出戏呗!”
淓琴一脸懵,“演一出戏?”
我正要回答,却听见院子门口传来脚步声,便正色道:“有人来了。”淓琴立马恭恭敬敬地站在我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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