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沐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小拇指不由得翘在空中，电话一直在响，可就是没有人接。

    他把电话从耳朵上缓缓放了下来，塞进裤兜里，手想要握紧，却怎么也握不紧，一切仿佛失去了控制。贺沐感觉到了身体前所未有的麻木，原来人真的会有一无是处的时候，这应该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走向自杀的瞬间吧。他继续走着，直到边上有公交车“嗖”的一声高调略过，贺沐这才回过神来，该在公交站牌的地方停下来了。

    这时，裤兜里电话响了，会是田磊吗？

    是的，真的是他。

    “喂？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贺沐口腔明显在颤抖。

    “怎么了？刚才在洗衣服！”

    田磊说话的语气让然难以捉摸，没有多高兴，但是也不冷漠。

    “我……有点想了！”贺沐鼻子一酸，声音也在断断续续哽咽。

    电话那头的田磊完全没有想到贺沐会哭着说这样的话，一时心疼了起来。

    “这怎么还哭上了？大男人了还哭鼻子啊？”田磊半笑着安慰道。

    此时贺沐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男人，满肚子的委屈聚集在一起，堵得快要发疯了，这个世界上只有电话对面的这个人才能瞬间化解这一切，被田磊这么一说，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了傻瓜！在哪里呢现在？要不你过来吧晚上？”田磊急切地说。田磊这个人无论什么困境，从来不会掉眼泪，至少贺沐从来没有见到过，但他能感觉到贺沐的伤心，一时心里也不好受。

    “嗯……那我过来了给你打电话！”

    哭出来果然好多了，没想到这一顿哭把对田磊的怨恨冲淡了，自己也畅快了。挂了电话，贺沐抹了抹脸，上了车。

    田磊早早在酒店门口等着了，手里提着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了两瓶水，一瓶矿泉水，一瓶可乐。眼睛一直盯着贺沐从远处走过来，直到贺沐走近的时候，田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许久未见，两个人什么也没多说什么，田磊走在前面，贺沐跟在后面，上了楼。

    进了房间，两个人还是没怎么说话。

    “我先去洗个澡！”

    “去吧！”

    贺沐坐在床边，脱了衣服，进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田磊已经躺在床上了，上身在外面露着。他没有看贺沐，眼神有些发木，直勾勾瞅着手里的水，像是在想些什么。

    贺沐擦干身体，睡在了另一张床上，背朝着田磊。

    两个人还是不说话。

    “你没什么给我解释的吗”贺沐冷冷地问了一句，这也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这么直接问田磊。

    田磊起身下床关掉了灯，爬了贺沐的床，把贺沐压在身子下面。

    田磊疯狂地撕咬着贺沐的嘴唇，整个身体包裹着贺沐，不停扭动着。

    田磊突然的热情有点激怒了贺沐，他把手从田磊身子底下抽出来，推开田磊的头，抗拒着这无谓的亲热。

    “有什么可解释的啊？”田磊也有点怒了，右手一把把贺沐的身体翻了过来，又重重压了上来。

    贺沐有点急了，挣扎着想要摆脱。

    “你真的很让我失望！”贺沐终于说出了他一直想当面说给田磊的话。

    田磊没有再回复什么，下了床，去另一张床上睡了。

    贺沐转过身来，把被子抱在怀里，在黑暗中瞪着眼睛，眼泪就这样顺直流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跳下了床，想要钻进田磊的被子里，田磊转过来把他的手甩开，继续把头转了过去，埋进被子里。

    贺沐不甘心躺下来，隔着被子从后面抱住田磊，放声大哭。

    可是，田磊始终没有再转身过来。

    那一晚，贺沐想了很多，田磊也闭着眼睛睡不着。直到天微微亮，贺沐悄悄穿上衣服，不告而别。

    其实贺沐走的时候，田磊什么都知道。他只是眼睛假装闭着，只当这一切自己不知道，贺沐走后，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还是一动未动。

    这时他们之间关于爱情的最后一晚，过了几天，榆林市的一所学校打电话给贺沐，贺沐果断去了。

    找工作和谈恋爱一样，寻遍千山万水难遇，刹那间却注定命运，应聘很顺利，当天去便定下了工作。

    之后的两年时间里，两人彻底断了。

    两年之后，巧合间贺沐被学校派去西安出差，刚好念起来田磊母亲过生日，便买了蛋糕，前去祝贺。

    田磊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也不像以前那样腿脚利索了，好的是老人家还没有忘记贺沐，一见面又开始问东问西。

    田磊倒是没什么变化，那张娃娃脸还是笑眯眯的。

    不过，没有见到两年前的那个女人。

    晚上的时候，田磊带贺沐去曲江的新房里过夜。

    贺沐没有多问田磊和女朋友的事情，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婆，他们之间任何的事情，以前不想问，现在更没有必要了，只是房间里没有见到一张他们的合影，甚至闻不到关于女人的味道。

    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田磊一把轻轻抱住贺沐的头，两个人情不自禁拥吻在了一起。

    那一晚过得很快，田磊依旧磨牙，打呼噜唱曲子，还是会从后面紧紧抱住贺沐不放，贺沐也还是会失眠，只可惜一切都过去了。那晚一别，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这一世的缘分算是断了。

    这就是贺沐和田磊之间爱，它已经逝去，只留了回忆。

    大雁塔依旧，陪在贺沐身边的人从此只有李慧了。

    从西安度了一周游回来后，贺沐和李惠终于有了点新婚夫妻的样子，偶尔也会亲昵，上班以后，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一起，反而摩擦也少。

    李惠结婚后，俨然成了小女人，事事粘着贺沐，这对于贺沐而言，无疑成了工作之外难以回避的负担。贺沐在李慧面前的恐惧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夜晚的时候。

    新婚后的李惠尝到了男女之事的腥味，每到晚上都会像小鸟一样贴在贺沐身上，而贺沐的身体和心理却在日渐厌倦，每当行房事的时候，如同受刑一般难熬，几乎每一回两人身体火热的时候，贺沐就垮下来了。他强迫自己这只是病，身体上的病，

    李惠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情让贺沐难堪，还专门带着贺沐一起去西安看了医生。

    医生是一中年男性，甚至都没有做检查，就开始下单子。他低着头笑盈盈地说；“没什么大事的！很正常！好多刚刚结婚的男性都有这种情况，都是心理上的紧张造成的！我给你开点药，多放松！慢慢就没事了呵呵！”

    医生的话总能给人安全感，从西安回来后，贺沐果然好了很多。李惠在这件事情上很有分寸，怕伤了丈夫的面子，从不多提一个字，这让贺沐多少踏实了些。

    贺沐和李惠一结婚就有要孩子的打算，在小城市里三十来岁才为父母都已经算迟的了，再加上两方父母也焦急，时不时从旁里试探，两人都有压力。

    有一天，李惠回到家，从包里取出来一样东西，举在贺沐面前来回晃，眼睛里的喜悦藏也藏不住。贺沐挤着眉宇，不解地接了过来，还没来得及看，李惠激动地一把抱住贺沐。

    “我有了！咱们终于有自己的宝宝啦！”李惠的脸红通通的，在灯光下分外可爱。

    贺沐“啊？”了一声，整个人都傻了，兴奋地喊了出来，在李惠额头上温柔地吻了一口，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年轻人的爱情和婚姻是不一样的，在爱情里无论男女都会隐藏自己性格里潜在的危险成分，这也就是为什么结婚后都存在磨合期，边边角角磨平了婚姻才能走的长远，也有可能摩擦起火，那么这段婚姻最好的消防员就有可能是孩子，至少在离婚以前，在贺沐心里是这样想的。

    都说有孕的前三个月得特别谨慎，很容易流产。晚上睡觉的时候，贺沐重新找了一床被子，开始和李惠分开睡。

    每天晚上，贺沐都会在李慧的额头上轻轻亲一口，李惠虽然自己睡，但总是会在夜里一直往贺沐的身边靠，在她心里最好能一直靠着。

    今天是2018年11月15日下午四点钟，写到李惠刚怀孕的那段时间，贺沐的情绪像是要断了。他很怀念那段时间，那是他对婚姻最有信心的时候。他经常会在晚上从卫生间回来，看着熟睡中的李惠，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脸，拨开她脸上的头发，又怕把她吵醒，面对着她安心睡去。只可惜，婚姻并非想象中样子。

    自从离婚后，两个人基本上没有来往，只有涉及孩子的时候才简单说几句，再多说一句也会觉得累。离婚后的男人女人，性格和心理都会变，有时候柔软，有时候狠毒，自己是，李惠又何尝不是。

    恋爱是婚姻的老师，李惠唯一的一次恋爱经验是在婚姻里学的，她对爱情和婚姻把握的尺度，并不在贺沐这种人的承受范围之内，毕竟贺沐既是李惠的丈夫，也是道德深渊里的另一种男人。

    怀孕期间贺沐每天都在暗示自己对李惠的爱，他试图想要在大脑里清除对男人的一切欲望。

    兄弟？我又来榆林出差了！想见你一面！

    这条短息是李惠有孕的两个月后，之前两次来过榆林出差的天津大叔发给贺沐的。

    好吧！既然不想再见，那就祝福兄弟未来一切安好，老哥走了！

    短息是中午的时候发过来的，直到天津大叔第二天都的时候，贺沐也没有回复。其实贺沐早就看见了，但是他还是坚信自己可以克服身体对男人的渴望，和李惠好好过日子，如果有一天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候再说吧。

    怀孕后的李惠很喜欢吃水果，她说多吃水果，孩子的皮肤会好，贺沐下班回家的时候总会提前打电话询问家里是否有水果，如果断了，就会在家门口的水果店里买，提一大袋子回去。

    随着李惠月份的增大，贺沐越来越喜欢回家，在他心里，照顾李惠和疼爱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差别，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晚上不用和李惠盖一床被子睡觉。和自己的老婆同床共枕，在贺沐这里一直都是一种压力，像是做一份领导吩咐的工作，不得不做，内心却从没有舒坦过。

    他害怕的不是婚姻，他害怕的是夜晚。

    李惠却不同，他对丈夫的爱，一定要有肌肤的亲近，才能得到满足。每当晚上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这天李惠又钻进了贺沐的被子，贺沐已经感觉到了，但是身子没有挪动，假装睡熟了。

    过了一会，李惠把手搭在贺沐的脸上，用指头拨来拨去，这下终于惹火了贺沐。

    贺沐一把拿来李惠的手，转过头来，冲着李惠吼道：“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大晚上不睡？”

    黑暗里，李惠有些被吓到了，转了个身，回去了自己被子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贺沐第一次对她发脾气，李惠心里很是委屈。

    “呜呜呜……”李惠抱着被子，放声大哭，越哭越委屈，声音都在打岔。

    贺沐这下慌了，闭着眼睛，侧躺着背对着李惠，心里却翻江倒海，真后悔刚才没控制住自己。本想着李惠哭一会儿就没事了，没想到李惠心性也硬，怎么也不罢休。

    贺沐见局势不好收拾了，转过身去，轻轻抱住了李惠。

    夜晚很静，陪伴着李惠的委屈，陪伴着贺沐的精神折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