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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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就算是再好吃的果子, 也敌不过他这三天喝药的苦楚。虔子文愁眉苦脸含了粒果脯, 齐佑天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乖。”
殊不知,一旁的三个人已然被吓呆了。
这, 这还是不苟言笑的齐真人么?别说是亲手给人喂药了, 哪怕是女弟子向他表白心迹,齐真人也只会冷冰冰地说, 师妹好自为之,还请以修行为重。
单看齐佑天那时的模样, 恐怕女弟子再废话一句, 他都要拽着对方去练武场决个高下。
如此待遇,和虔子文比起来,可算天差地别。
花方远快心塞死了。他倒不是怕齐佑天修为高压人,太衍门里风气良好, 齐佑天品行更好。
可他心仪的人, 已然和齐佑天那么亲密,他连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明明是他先来的,是他先碰上了虔子文!花方远越看心里越发堵,索性低头一块块数起了地砖。
此等情形,再不长眼睛的人,也能瞧出个眉眼高低来。
齐佑天喂完了蜜饯, 就问:“虔师弟刚刚吃药, 还需要休息。不如几位随我出来喝杯茶?”
这已然不是客套话了, 分明是逐客令。于是他们三个灰溜溜地走了, 都没想再留片刻。
谁要跟齐佑天喝茶啊,也不怕他浑身剑气戳得人后背发凉。
花方远一溜烟跑了,唯独蓝漪不甘心。
虽说比修为,她不如齐师兄。比模样么,她大概也差了一大截。可她对虔子文,也是真心实意啊,为什么不能放手一搏?
于是等了几天虔子文伤好,蓝漪给他传了封信,说之前被血魂耽搁,他们三个都没找到自己的剑,不如相约再闯一次剑冢?
虔子文回信说可,蓝漪欢欣鼓舞了好半天。她琢磨了三个时辰,才决定穿哪件衣服梳什么发髻带哪支发簪。
金玉铸看自己的小师妹兴致勃勃地忙活,没忍心泼她凉水。所谓日久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在这点上小师妹已然输了。
和她对齐佑天的那点惦念比起来,小师妹明显用情更深,恐怕以后受打击时,比自己还可怜。
蓝漪带着金玉铸兴致冲冲来到剑冢门口,一打眼就瞧见了高个子的齐佑天。
齐真人风姿殊秀如玉树,他抱着剑不言不语,光是一望,都让蓝漪不由生出自惭形愧的意味来。
没办法,着实比不过。仿佛凡间的小丫头碰上了云端降落的仙人,望一眼就能体会得到差异。
虔子文就跟在齐佑天身边,瞧见她们俩还伸手打了个招呼。蓝漪有气无力回应了下,是欲哭无泪的憔悴。
按道理说,齐佑天金丹修为,没理由进剑冢。没奈何他说虔子文刚刚痊愈,血魂又行踪诡秘,保不齐在剑冢里留下什么后手,他来是为了以防万一。
更何况齐佑天还受了蓝真君的委托,还要一并保护两位师妹。他也承诺在剑冢里只旁观不出手,于是执事长老顺理成章让他进了剑冢。
有这位金丹真人压阵,饶是蓝漪也生不出什么念头来,她真想哭了。
这算什么事情呐,她一颗少女芳心还没舍出去,已然嘁哩喀喳碎了干净,很是体验了一把心如死灰的意味。
殊不知这一下,倒让剑冢内的一把剑生出了反应。
他们刚走到一处冰湖之前,那把浅蓝的剑已然破冰而出,亲昵地绕着蓝漪晃来晃去。
齐佑天打量了一眼,“此剑名为秋水,取瞳凝秋水剑流星之意,婉转轻细,最适合蓝师妹的功体,恭喜。”
找到剑的喜悦略微冲淡了蓝漪的惆怅,她举着剑左看右看,忽地就笑了,还是不知愁苦的小姑娘模样。
他们继续往前走,金玉铸也找到了自己的剑,剑如烈火,一敲起来却是声响清脆,如玉石相击。
进了剑冢又走了两个半时辰,唯独虔子文的剑还没有着落。他自己半点不着急,蓝漪却上心了,左顾右盼不大安宁。
剑冢里收纳了那么多把剑,有精心炼出来的法宝,也有以前弟子的遗物,偏偏没一把适合虔师弟?
要么是虔子文剑心不纯,无法与剑冢内的剑形成共鸣,要么是他没资质当剑修,不论哪种情况都不算好事。
蓝漪掐着手指头估算时间,已然快到了三个时辰,一双秀眉又皱了起来。
要是在半个时辰内,虔子文还找不到他的那把剑,事情就麻烦了。
除非特例,比如他们三人倒霉身边有血魂潜入这类意外状况,否则太衍门弟子不论修为多高,一辈子也只能进剑冢一次。
蓝漪心里想得难过。她已然琢磨着,该怎么委婉地劝虔子文改修法。但身为师兄的齐佑天仍是神情自若,看不出着急的模样。
虔子文见识不多,对眼前的紧迫状况也一无所知。他只顾跟着齐佑天往前走,仿佛如此就心满意足了。
蓝漪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她刚要开口,就听齐佑天说:“到了,这就是真正的剑冢。”
蓝漪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往上看,只看到一座由百千万把剑堆成的山。
那座山真高啊,高到蓝漪仰着头还看不到顶,要退后两步才看得到全貌。
只这一眼,蓝漪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把剑。
所有剑都被随意至极地丢在一块,好似这么长时间根本没人搭理它们一般,有的生了锈有的没了剑鞘,狼狈得很。
若说这些剑都是宝剑么,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这也太可怜了,蓝漪在心里小声嘟囔。
“宝剑蒙尘,是在等最合适的人。”齐佑天伸出手,一道剑气点中了其中一把剑,它忽地嗡鸣一声,刹那间光华耀目。
这把剑重新活了过来,它绕着齐佑天转了一圈,很有些心痒难耐,直到激得齐佑天的佩剑发怒了连连作响,才恋恋不舍地飞了回去,继续懒洋洋地躺在生锈的同伴中央。
齐佑天冲虔子文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寻找自己的佩剑。
虽说蓝漪早就找到了自己的剑,她仍旧忍不住替虔子文捏了把汗。万一虔师弟还不行,这回就真没法子了吧?
可她的担心分明是多余的,虔子文刚上前一步,已然有好些把剑生出反应,它们齐齐作响,剑光冲天直入云霄,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冲虔子文飞来。
蓝衣不由睁大了眼睛。原来不是虔师弟没有练剑的资质,而是先前那些剑自惭形愧,都配不上他。
在那么多剑冢,唯独一把赤红剑鞘的剑最霸道。
它打得身边的同伴灰头土脸重新落到剑堆里,而后迫不及待地飞到虔子文身边,又是绕着他兜圈子又是嗡嗡作响,,就差摇摇尾巴说选我选我。
虔子文眯细了眼睛,目光特意绕过它。
可惜这把剑太彪悍,虔子文目光所过之处,众剑齐齐退缩。就连好端端一座山峰都站不稳了,噼里啪啦矮了一截。
孽缘,真是孽缘。虔子文暗自感慨,他最终伸出手来,无可奈何地握住了那把剑。
齐佑天瞥了一眼,他也认不出这把剑的来历。
回到洞府之后,晏歌给出了答案:“这是罗浮祖师亲自铸造的一把剑,名叫千刃,这么些年过去了,你是第一个得到它承认的人。”
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没什么奇怪的。
虔子文在剑冢里绕了三个时辰,兜兜转转好一圈,还是选了这把他曾经的佩剑,可谓是毫无惊喜可言。
眼看晏歌一抬手,就要轰他们走人,虔子文立时上前一步,“师父,我觉得自己修为够了,我想试着练心筑基。”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晏歌真有点惊讶。满打满算,虔子文入门不过刚刚三个月,他都能筑基了?
这等修行速度,对天生奇才如齐佑天来说,算是慢了些。对炉鼎资质的虔子文而言,就是超乎寻常了。
晏歌估计,一来是虔子文悟性上佳,二来么,就是血魂落在他神魂中的那缕魔气起了些作用。它带来了多大苦楚先不谈,至少那缕魔气打通了虔子文浑身的经脉,让他修炼起来比其余人省不少力。
弟子要筑基,当然是好事。晏歌叮嘱了几句,只说万事小心但也别怕事,报上太衍门的名号,寻常修士都不敢欺负他一类话,都是老生常谈。
等虔子文出门之后,齐佑天蓦地问:“师父,我不放心小师弟。他独自一人外出练心,万一有个好歹……”
“佑天,他已经十六岁,不小了。”晏歌说,“你小师弟虽然是个炉鼎资质,可他并不柔弱。”
齐佑天嘴唇抿紧了,他向晏歌行礼告退,礼节不差一分一毫,晏歌却知道他有点生气。
“我的徒弟,怎么可能连小小劫难都熬不过去?从始至终,我就没有看走眼的时候。”晏歌扬了下眉,似是自言自语,又像说给谁听。
虔子文到藏书阁以后,执事弟子一听他要找白羽魔尊的书,只说:“二楼右转,左边书架全是有关那人的书,大多数是话本小说。”
“若你想找那人的剑谱么,他的剑法已然失传,属实遗憾。”说到这执事弟子摇摇头,像是真心实意地惋惜。
虔子文眨了下眼睛,没料到太衍门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其实他当年也没什么剑法可言,不过是从心顺意有感而发,想拔剑就拔剑。这么胡来的剑法,大概谁也学不来。
谢过执事弟子之后,虔子文到了二楼,果然是浩浩荡荡好多排书架,一仰头都见不到顶。
右转再左转,终于到了地方。虔子文随手抽出一本薄书,绯红封面金字标题,《白羽情传》。光是书名就有种旖旎的风流的轻薄感,格外不正经。
刚翻开第一页就是张画像,画上男子神情懒散,右手握着一枝桃花,上扬的眼尾看起来格外多情,旁边的题字是苏流沙。
这,的确是流沙一贯的风格,看相貌观品格,倒有七分相似。只是虔子文怎么瞧,怎么觉得这画像欠揍的模样也和苏流沙本人一模一样。
虔子文翻开了第二页,青衣少年眉眼含笑温润如玉,修长手指捻着一粒棋子正要落下,这是晏歌。
第三页,李长阁,好么,全是熟人。
虔子文翻完了整本书,都没找到自己一幅画像,着实有些失望。
写书人只说白羽魔尊相貌殊丽无人能及,天下间并无画师能描摹出那人半分神采。
至于整本书的内容么,倒也挺贴合实际,可惜远没有书名那么震撼。
书里只说白羽与一干正道俊杰相知相交,最后反目成仇。若有似无地带着点暧昧,如果仔细分辨么,说是朋友间惺惺相惜也可以。
大概是书里提到的前辈大能还有好多都活着,作者也不敢过分展开描写。
名字最暧昧的一本尚且如此,其他书也就不必期待了。于是虔子文索然无味地叹了口气,把书塞回去翻下一本。
他在藏书阁呆了两个时辰,读完了阁内有关白羽的所有藏书。
要么是半遮半掩的暧昧八卦,比如《白羽情传》,要么就说白羽是妖孽祸害,意欲掀起一场天大灾劫,最后被正道修士齐心化解的老套故事,比如书名正经一些的《白羽传》,都没第三种倾向。
毕竟是正道么,多多少少有点底线。
虔子文觉得,若是换成哪个魔宗的藏书阁么,八成会有一堆描写他不要面皮勾引人的风流艳/情小说。什么白羽和晏歌流沙的二三事,什么正道修士皆拜服啦,书名震人插画更露骨。
以前虔子文到魔宗闲逛的时候就看过一堆,当时他瞧得有意思就顺手带走了几本,送给另外一位当事人看。光是细观对方表情变化,就是打发时间的打好法子。
可惜现在找不到了,他都死了几百年,已经过气了。等齐佑天修为有成以后,所有话本小说就该以他为主角了,虔子文想。
那大概是写齐佑天资质太好悟性更佳,一路修行斩妖除魔兼之招惹桃花的事情,随便翻翻打发时间就挺开心,总比什么苦戚戚可怜巴巴的《白羽传》强。
虔子文走出藏书阁时什么都没借,也许是他的表情太失意,执事弟子还好心地劝他:“其实藏书阁里的书么,随便看看就行,也不必当真。我当初也觉得有点吃惊,后来一琢磨,不论如何,那人修为之高好些人都比不了,至少也是青史留名,比之庸庸碌碌的修士强出不少。”
谢过执事弟子之后,虔子文慢悠悠往文景苑走。
其实他没有失意更无不甘,他还活着,纵然换了个名字,仍是当初的自己。
那点些微感慨还在虔子文心里打转,他就被人拦住了。
两个人挡在路中央,为首的是位个子矮的小姑娘,织金锦齐胸襦裙,服饰不可谓不华美,可惜胸前平平并无沟壑。
小姑娘竭力挺了挺胸,仿佛可以显得自己更理直气壮一般,倒是越发暴露了她胸前贫瘠的事实。她皱着一双秀美的眉毛,直接了当地问:“你就是虔子文?”
在虔子文看来,这个小姑娘就像只个头小小却竭力张牙舞爪吓唬人的猫,没有半点威慑力,让人看了觉得怪好笑的。
“是。”虔子文心平气和地答。
小姑竭力绷着脸问:“那个炉鼎资质的虔子文?”
她着意重读炉鼎二字,唯恐虔子文听不出来她话语里轻蔑的意思。
“是。”虔子文扬了扬眉,索性后退半步,含笑打量这色厉内荏的小姑娘。
啊,怎么这人的反应和她料想中完全不一样?他都不生气么,这让她怎么开口训人?
小姑娘有点泄气。她抿了下嘴唇,在同伴的目光鼓励下,才继续道:“你是个炉鼎资质,还只有练气修为,即便借着齐师兄的名头进了文景苑……”
虔子文坦坦荡荡地说:“我的确是炉鼎资质,这没什么可遮掩的,敢问师姐有何指教?”
同伴看不下去了,她把小姑娘塞到身后,一扬下巴硬邦邦地说:“你不配叫我师姐!你既然是齐师兄带来的人,就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即便他疼爱你把你送进文景苑,你也得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虔子文懒得和她磨嘴皮子,索性直截了当地说:“你心仪齐佑天,因而瞧不惯我,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迁怒于我找我麻烦,只会让他觉得你性情骄纵喜欢欺负弱小。你与其和我虚耗时光,倒不如鼓足勇气赌上一次,没准就成功了。”
此言一出,那位女弟子立时脸发白了。她没料到虔子文连点面子都不留直接说开,她半是惊讶半是害羞,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
“连表白心迹的勇气都没有,师姐又修什么仙?”虔子文又补了一句,这回女弟子真愣住了。
虽说是句胡话,仔细琢磨也有几分道理。女弟子已然有些心虚,她又不服气地辩解道:“我配不上齐师兄,难道你就配得上?你只是个炉鼎资质……”
“可我长得好看啊。”虔子文笑盈盈地说,他语气平平仿佛只是诉说事实,并无半点骄傲之意。
刚才声色俱厉的女弟子也被噎住了,她不由抬头去看虔子文的脸,刹那间就被那双绿眼睛摄取了心魂。
道旁有株梨树,白如雪琼如玉的花开了一树,细细碎碎的光从缝隙间倾泻而下,刚好映在那双眼睛里。
真是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似烟霭云集如雾气渺然,偏偏其中清楚映出了她的身影,只是乌黑眼睫一眨,就看不清了。
确实挺好看的,女弟子那股气势汹汹的劲头已然消退。她光是看到虔子文的眼睛,就不由心头一悸,忽地脸上发烫。
等女弟子意识到自己正在愣神的时候,已然晚了。虔子文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好似看穿了她所有悸动与心虚。
“承蒙师尊恩典,我有幸成为太衍门弟子。齐师兄性格认真,因而对我照料有加。”
虔子文折下两枝梨花,将其中一枝递给女弟子,又道:“两位师姐也是耿直之人,对我有误会也是一时心急,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
女弟子不由自主接过了那支梨花,她难免有些尴尬,可望一眼自己的小师妹,师妹脸色泛红眼睛晶亮,还小声向虔子文道了声谢。
这算什么事啊,自己莫不是着了魔?明明是来找人麻烦的,却被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还觉得心中欢喜。
女弟子懊恼地一咬嘴唇,她索性对虔子文行个礼,准备带着小师妹走了。偏偏小师妹还不肯走,她稍稍抬起头说:“我叫蓝漪,虔师弟可要记得我。”
等个子矮的小姑娘身影消失不见,虔子文才拍了拍被他折花的梨树道:“今日借你两枝花,来日必以十颗丹药奉还,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