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风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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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珣珏平稳落地, 在地面上被摔得七倒八歪的他们仨,除了七白还风度翩翩,蛇模蛇样,剩余的欢欢被摔得灰头土脸,眸中尽是怯意。
芋头却是比欢欢还要惨上那么几分, 嘴角挂着血迹, 脸上看上去疲惫不堪, 此时正强自撑着精神等候发落。
七白见到芋头这副惨样,一心想上去撑着她一些,尾巴都要挪过去了, 又想起今日所铸大错,小小的绿豆眼不住的往芋头身上瞄了几回后,心虚的卷起尾巴, 把自己往那件白绸衣裳里缩了缩。
“谁的主意?”
洞内悄然无声, 三小只只垂眸盯着地面, 时不时的偷偷瞥一眼对方。
“不说?是觉得这事做的理直气壮?”
芋头喉头再次涌起一阵腥甜,脑中过了一遍疾穿术的后果,直觉自己命不久矣, 听到珣珏问罪,索性往地上一伏,将全部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仙君, 是我的主意, 我不该放她出结界, 我不该纵着他们随性闯祸, 所有祸事都怪我,还请仙君莫要牵连其他,芋头认罪。”
闻言珣珏并无甚反应,面上依旧一副不好相与的疏离神色,跪在芋头身旁的欢欢却是慌了:
“仙君,不是她,是我,是我提及梦竹花,弭瑟由此生了好奇心,我们一时糊涂才犯此大错,不怪芋头,真不怪她,怪我,仙君,您要罚就罚我吧。”
事情已然清晰,不等结结巴巴的七白组织语言,珣珏丢给他一个冷冷的眼神,意有所指的沉声说道:
“修为不见长,胆子倒是涨了不少,今日之祸险些去了弭瑟一条命,你们无故生此祸端,让你们陪她,你们就是这样陪的?”
三小只再次陷入沉默,虽说最开始他们是被珣珏莫名抓上山的,可后来所见所知所为却让他们觉得,被捉上山其实是他们的福气。
在原有的环境中,他们怎可能有如此宽松的修炼环境,还能遇上弭瑟这样性子活泼软萌又平易近人,脾性乖巧柔和,极好相处的小主子。
除了珣珏严肃些,这山里的一切都像是带给了他们新生和希望,能让他们从原有的恶劣环境中脱身而出,心无旁骛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此想来,今日之事确是他们思虑不周,继而闯下这样的祸事。
珣珏严厉的质问声刚一落定,七白就被吓得一抽,细小的毒牙重重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毒|液条件反射的渗进舌头里,毒的七白舌头一阵发麻。
委屈巴巴的小眼睛带着浓浓的担忧投向芋头和欢欢,仙君如此喜爱疼宠弭瑟,这等祸事一出,他们三个今日怕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只色泽明丽,开口抛光的海碗,珣珏正将他仔细剥好蛇皮,切成一段段,加了调味品腌制入味,等水开后上锅蒸。
做完这些龙头一转又瞄上了他的脑袋,似是在思索这只蛇头还能做什么用,脚边的一坛清酒极为应景的原地晃了晃,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珣珏似是有了主意。
想到这里,七白突然不再结巴,哭唧唧的喃喃说道:
“仙君,我舌头...有毒,泡酒的话先把我舌头...摘了...”
说着两滴清莹的泪滴滑落,顺着一指长的蛇头滑进绸衫,有那么一瞬,那冰凉的触感让七白以为自己的脑袋已经被扔进了一坛老酒当中,他还适时的悲哀了一阵。
沉闷严肃的气氛被七白臆想之下一句傻里傻气的话打破,欢欢直接失笑,芋头也是满脸的无奈,撑起身子爱怜的看了他一眼,这小东西胆子也太小了点。
“摘你的舌头...也不是不行!”
才缓和的气氛被珣珏认真的回答再次牵入沉默,七白更是从臆想中惊醒,凌乱的思考要摘了谁的舌头。
许是缓过这一阵,芋头紊乱的气息渐趋平稳,仔细思考了珣珏的话后像是摸到了一点门道,无暇顾及欢欢和七白惊恐悲伤的情绪,她直起身紧盯着珣珏试探道:
“打蛇...都当打七寸,治病也需对症下药,若是七白胆大,摘了它的蛇胆便是,摘了舌头岂不是殃及了无辜,正儿八经的害虫却逍遥法外?”
珣珏本无甚情绪的眸子突然浮起笑意,终于找到一个带脑子的。
芋头见珣珏这反应突然放下心来,摸到生门的喜悦让她不禁笑弯了狐狸眼睛,只是这一幕看在欢欢和七白眼中却变了味。
七白卷起的尾巴开始颤颤巍巍的在蛇身上摸索自己的蛇胆,顺便满脸心疼悲伤的为自己的胆默哀,除此之外还一个劲的安慰自己,舍一颗蛇胆还能活,总比欢欢和芋头丢了性命强。
欢欢瞥向七白的眼神里除了不解外尽是同情,难不成她们的错要让最无辜的七白一力承受了?
这么一想内心的正义感促的她热血沸腾,软绵绵的小爪子一张,重重拍在地面上便要开始揽罪求情,只是不待她说话,突然冒出一个比她更为焦急的声音。
“不可以,他们都没错,错在我,要罚就罚我,是我非要缠着他们去觅食,都赖我,你放过他们。”
原本捂着耳朵在珣珏爪心里当乌龟的弭瑟,在听到珣珏和芋头要摘了七白的胆后终于憋不住,见当乌龟逃避躲不过去,索性自己站了出来。
从青河谷到山顶的这一程,珣珏都同以往一样,小心翼翼的将她捧在爪心,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她料想,就算是她站出来认了错,珣珏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果然,待她钻出珣珏的爪心,再拿小爪子拍拍他示意他将自己放在地面上时,珣珏眸底当即浮起一抹笑意。
如此一来,直直站在地面上仰视珣珏的弭瑟,突然就有了可及洞顶高的气场和底气,仿佛正在仰视的那个不是她,反而是几丈长的珣珏,缩成了七白那般大小正在仰视她:
“不赖他们,赖我,不然你罚我,他们都是被逼的!”
“罚你?下山一趟,胆子撑得小肚子都圆了?”
珣珏的戏谑听在弭瑟耳中只有三个字:“你胖了!”
“那是吃的,这山上什么好吃的都没有,吃草吃的我毛都绿了,你不吃东西当然不知道,山里那些野狼吃肉还隔几天想换个口味呢,你看它们哪一只是整天逮着小羚羊吃的...”
弭瑟的话没说完,小尾巴就被芋头从后面扒了好几爪子,不停的示意她快停下,只是弭瑟说得太理直气壮,不仅没注意到珣珏越发幽深难测的目光,更是忽略了芋头的提醒,直到说起小羚羊这才意识到:又说漏了...
小小的兔牙猛的咬住下唇,眼里的底气中突然混入了类似慌乱的东西,大眼睛眨巴眨巴试图躲开珣珏探究的视线,可那两道视线就像自带方向感一般,她躲到哪里就追到哪里,追的她先前高七丈的气场突然缩回了七白的胆大小。
珣珏头一回在弭瑟身上看到这样怂巴巴的小模样,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催他抱抱她,亲亲她,哄哄她,同时却传来一万零一个声音奸笑着阻拦:
“再逗逗她,抓她一次不容易,就一会儿...”
这样一来,珣珏为了阻止自己忍不住丢盔弃甲,索性佯装生气的转了个身,声音也凉飕飕的不含任何怜惜:
“这么说,偷出结界是不止这一回了?你们四个...可真是智勇双全啊!”
玩完!
芋头抬起前爪在支棱着的三角耳朵上重重一爪子:弭瑟你是吃猪脑长大的吧!
七白原本隐隐作痛的胆,这一回终于开始明目张胆的疼:我的胆它怕是自尽了...粉身碎骨那种...
弭瑟将直立的前爪轻轻放回地面上,毛绒绒的小身子缩成一团,后爪往前一挤塞到勾起来的前爪下,小嘴一瘪眸子一垂,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鬼知道为什么她一清醒就在珣珏的洞里;鬼知道为什么出了洞就是结界,还是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那种;鬼知道为什么堂堂一条大龙,对于她下个山觅个食这种小事还严防死守讳莫如深...
“我曾说过,擅闯结界后果为何?”
“拍死...”
“嗯?”
“散修为,打下山...行为恶劣,后果严重者,魂飞魄散。”
“嗯,很好,那你们四个倒是说说,你们这一次...两次...还是八次,的行为,算不算是恶劣,造成的后果算不算严重呢?”
“行为...还行吧,我们就出去...玩了几次...”
“几次?”
“你不是说了吗?就...就八次...嗯...”
“今天这一次算上呢?”
“九次。”
见珣珏不再说话,弭瑟缩了缩脑袋也不敢再说话,自她醒后这是头一回见他这么凶,这么严肃,这么...摸不得!
抱着小爪子,弭瑟开始努力思考,若是被珣珏丢下山,她还可以在哪里生存下去。
论修为,她的修为变个小法术唬个山里的小动物还行,万一遇上修炼中的猛兽,那都不够人家吸一口的。
论生存,虽然下山以后遍地是草,可她这又刁又馋的嘴巴,怕是还不等她找到能吃的东西,就已经被饿成了一条兔毛围脖,若是饿死的早毛色还能好一点,晚了怕是当屁垫都嫌粗糙...
“继续说!”
“啊?”
“行为恶劣,后果严重!”
“行为不恶劣,后果也不严重,我这不还没死呢...”
背对着她的珣珏听完后一句猛然转过身,龙尾将地上的几颗夜明珠扫的噼里啪啦的乱滚,他那双本就严厉的眸子更是像射出了一把把刀子,直直往弭瑟身上扎来。
后半句话就这样被咽回了肚子里:我死了...也不算什么啊。
弭瑟的一句话确是让珣珏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上一世她被挖心散魂而死的场景历历在目,就像是他的噩梦般终日不停的提醒他,好好保护她,将她控制在身边、眼前,甚至一直托在掌心。
自她清醒后,苍耳山的结界他日日检查看有无疏漏,只要弭瑟一刻不在面前他就心慌气急,直到急匆匆找到她,哪怕是远远的看着她,心也会得到一刻安然。
原来她偷出结界之事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每一回她出了结界,他都在不远处默默守着,看着,护着她,看她到处嗅一嗅,尝一尝,扒扒花,刨刨草,又山大王似的盘起小短腿坐在一众狼群中,绘声绘色的给它们讲故事。
偶尔贪玩跑到山脚,只要没有大问题,他都是悄悄跟着,除非像上一世般惑住人心,诱人上山,他才会拿云雾掩着自己将她弄回洞里。
不过这一世的她好像不比上一世顽皮,除了觅食平日里都很听话,这也是今日她偷出结界将近三个时辰他没能发觉的原因。
想来也不全怪她,且不论她身上有着外界心怀不轨之徒都想要的东西,他一日日的放松警惕,也是抓来的这三只与她处的太好,太过让他放心。
“要想留住七白的胆,从明日起,你们跟随我一起修炼,否则,不仅七白的胆,就是芋头的皮毛,欢欢的舌头,我都一并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