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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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越此刻的模样如同暗黑系少女, 黑色的长发垂落, 阴郁气质油然而生。

    然而这样气质十足的女生, 却有人望着喊:

    “——哥哥。”

    两个字如同舌尖上滚动的小珠, 调皮流连口腔, 最终不敢情愿被吐出来。

    瘦削的少年,眼底浅淡的笑意,他的眸子直直望着虚拟屏幕里的少女, 渐渐,总是淡漠的眼角弯了下去。

    这才是他的哥哥。

    “哥哥。”再一次喊, 不再生疏。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念这个词。

    “哥哥。”瘦削少年享受这个词, “我是弟弟。”

    他嘴里说着, 快步走到一个平台前, 虚拟按键发光,瘦白的手指飞舞。

    隔壁房间沉默的机器开始运转, 严格执行少年的指令。

    亲爱的哥哥,就是这样, 让那些人看着,抢不过就看着。

    从地球来的你一定很害怕吧——

    什么都没有, 他们还想抢走你的东西。

    眼花缭乱的手速, 最后, 隔壁房间一声闷哼,机器爆炸了。

    少年无动于衷, 只是停手, 按下一个键。

    很快, 隔壁房间出现研究人员,清理混乱。

    少年原地伫立两分钟,而后点开光脑,直播已经关了。

    脸上无悲亦无喜,他走到墙角,那里有张床,他坐下去,双腿交叠。

    轻喃声几乎听不见:只有哥哥是特殊的吗?

    少年忽然笑了,不仅眼角微弯,唇角也上扬。

    “果然是哥哥呢——”

    和他一样。

    而关掉直播的成越,他在做什么?

    他只是怒气冲天时吼了莱斯利,对方先是微微惊愕,而后是伤心,接着义无反顾地抱住他,按住他后脑勺把他的脸埋在他胸前,嘴里念叨:“跟我走吧。”

    终于不是跟他睡了,可是词也没好到哪去。

    尤其是,现场失控有点严重——

    泰迪尖叫:“莱斯利认识咕叽兽!”

    摩尔大吼:“莱斯利,你在干什么!”

    费雪爆喊:“我受不了了!”

    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数道眼神更是灼热,当着全校师生面演讲都没这目光洗礼。

    评论区更不用想了,成越闭着眼关掉直播,有气无力道:“莱斯利我想静静。”

    他刚才好像激情了,激情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不想在这失控局面里待了。

    真男人绝不回头看爆炸场面,成越不想看他造成的混乱。

    于是莱斯利把他带到这儿,一张床上。

    成越死鱼眼,“谢谢,但是你该参加比赛了。”

    他努力和莱斯利拉开距离,怪了怪了,未来世界不愁空间资源,偏偏床做得不大。

    “他们很弱。”莱斯利随口说,脸贴在枕头上,幸福的表情。

    睡到了。

    “我想睡觉。”被压住的卷翘头发变薄,五官愈发突出,精致完美,名副其实的美男子。

    莱斯利没有欺身向前,乖乖地和成越保持距离,他有控制住成越的实力,偏偏没有那么做。

    嘴上说着睡觉,眼睛却一直睁着望着成越,眼底跃跃欲试。

    完全猜不到他在跃跃欲试什么!

    好在他看人不似柳南崔,他的目光更单纯,没有任何伪装,不会引起成越不适。

    成越指着门口,“你的经理人要疯了。”

    从他被虏到这个房间不久,摩尔就赶来。

    但是他没有房屋权限,只能在屋外暴躁。

    莱斯利眼底闪过一道光,心虚道:“他情绪稳定。”

    成越坐起来,不再和他面对面躺着。

    “我还是走吧,谢谢你——我叫成越。”犹豫一瞬他报上姓名。

    莱斯利慌了,接着极不情愿!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下来,瘪嘴道:“我要去比赛了。

    “你可以在这静静,不会有人找到你的。”

    成越笑了,莱斯利和五岁不愿上幼儿园的小孩一个模样。

    “那借你的地方静静,谢谢。”

    莱斯利眨眼,他的睫毛同样卷翘,“回来你还在吗?”

    “在,快去吧。”成越冲他挥手,拜拜收拾。

    莱斯利这才满足,一步三回头挪出屋。

    一步一句,第一步,“你可以躺着静静。”

    第二步,“我很好。”

    第三步,“你想和我回滕石星球吗?”

    第四步,“跟着我谁也不敢欺负你。”

    第五步,咦,怎么走到门口了。

    莱斯利迷茫,后撤一步,回到第四步。

    耳尖变红,泪痣染粉,他一点也没压低声音,“你今天的样子,好看。”

    “好喜欢。”

    莱斯利终于出去了,留下一句语意含糊的表白?

    屋子就剩成越一个人了,他坐了一会,躺下去。

    “呼——”门突然再次打开,是莱斯利。

    他奔到成越面前,像是大型犬,“越,你的光脑号?”

    成越皮肉一紧,越?这是什么称呼!

    然而对上单纯至极的眸子,成越咽下想说的话,告知光脑号。

    莱斯利一顿操作,“屋子权限给你了。”

    他似乎很得意。

    成越扶额,随后利落甩手食指指向门口,“快去比赛!”

    莱斯利点头,绝对听话地走了。

    五分钟后没动静,成越确定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莱斯利不再去而复返。

    手盖在脸上,捂住眼睛,“丢人。”

    他在骂自己。

    刚刚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吧。

    还正好是女装。

    成越扯掉头上的假发,质量太好,没扯掉。

    扯两次都没扯掉后撒手。

    从床上下来,屋子里有厨房,用光脑买一大堆食材,他开始祸害厨房。

    饺子、炖菜、炒菜、蒸菜……

    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肆意残害食物。

    只是,突然——

    “操!”

    “操操操操操!”

    一阵乒乓响声,厨房一团糟,做好的菜被摔得到处是。

    成越也因发疯摔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笑。

    良久。

    “操——”他狠狠踢空气一脚,手撑地站起来,嘴唇抖动。

    收拾残局。

    花了一个小时做菜,半小时收拾,最后成越爬上床,盘腿坐,指间夹着没滋没味的筷子,当做烟抽。

    垂下眼睛,长长的头发挡在两侧,成越的视野很窄。

    咬了五分钟筷子,成越打开光脑,向洛伦佐发出视讯。

    很快,跳出一张快活的脸。

    “终于想起我了!这几天太忙了,我接到私人武甲设计,虽然是给小孩做的,但是毕业第一单,哈哈哈,等你回来带你吃好吃的……”

    洛伦佐很高兴,但不至于忘我,“你这是女装了?漂亮!班上女生没你好看。”他的脸放大,像是仔细瞅成越。

    接着拧眉,声音压低,“你不高兴了?怎么回事?”

    成越吐出口里的筷子,和洛伦佐说来龙去脉。

    表情也在叙述中慢慢放松,仿佛旁观者。

    他需要倾听者。

    “……我很不要脸吗?”最后成越问洛伦佐。

    乌黑的眸子,黑亮的直发,他盯着洛伦佐的鼻子,不去直视洛伦佐的眼睛。

    那边,洛伦佐五味杂陈。

    他对成越只有两个印象,一个是学院期间,传闻中的武斗渣学霸。

    另一个是合租后的印象,偶尔给人过时感,踏实勤奋却很孤独的人。

    是的,孤独。

    有时洛伦佐感觉,他和成越的身体在玩闹,成越还有个虚拟体,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偶尔指点成越身体作出适当的反应。

    他目光落在投射出来的成越身上,那种孤独感更强了,有一团看不见的东西正吞噬成越。

    他心跳了一下,大喊:“我觉得你没错!”

    成越抬头,眼神错愕迷茫。

    洛伦佐一堆腹稿已快速完成,“你不会懊悔刚才的事吧?觉得他们说的没错,你的确没实力,占着位置吃相太难看?然后又觉得当时说的话太矫情?而且不讲道理?

    “现在觉得太丢脸了?”

    洛伦佐揣摩得太透彻了。

    成越低头,缓缓点了一下。

    筷子又塞到嘴里,牙齿啃啮它。

    洛伦佐发出巨大嗤笑声,“我要是你我当时都不去跟他们计较!

    “他们有什么资格说你!

    “把位置让给你的是总裁。

    “接受了,停下所有活动每天为直播做功课,这是你吧?

    “把最好一面呈现出来了,你的职业精神到位了,哪里有错!

    “你对得起总裁!对得起想看你的观众!为什么还要对得起所有人?”

    成越抬头,没想到洛伦佐会这么说,他还在继续。

    “就因为其他主播比你厉害没有得到这个位置就愧对他们吗?

    “那换一个主播上来其他主播就平衡了?谁能保证自己是最厉害的?”

    “他们就是嫉妒你!因为他们觉得不公平!

    “但是,真正做到万事万物公平我们就要倒退三千年。

    “成越我告诉你一个道理,不管我高兴不高兴我都乐意想。”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因为它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他们觉得不公平,觉得特席给了你不应该,那让他们跟总裁质疑呀!你已经做到你的最好了!

    “他们也不能因为你从此加薪无望,从此就混不出人样!你更没伤害他们,你只是抓住属于你的机会。

    “但这怪你吗?机会来到自己面前,狠狠地抓住,这是人的本能!”

    成越松开筷子,望上洛伦佐的眼睛,他的眼睛明亮干净。

    “他们与其来指责你,不如再去寻找机会,顺便观察你。

    “如果你对不起这次机会,他们可以事后嘲笑你,从这得到快感;如果你对得起这次机会,他们只能瞪眼瞧。”

    “但他们就是没有资格指责机会降临你头顶!就跟他们没权利指责有些人天生长得好看一样!因为世界是不公平的!它对所有人不公平!反对无效!

    “那么为什么还要做无谓的挣扎,而不去努力优化自己,让这份不公平的优待降落到自己头上。

    “聪明的人早就去寻找机会,愚蠢的人才停留原地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幻想。”

    洛伦佐的声音柔和下来了,他轻轻地说: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做好这场直播。

    “让他们没有嘲笑你的机会。”

    “人首先为自己活,才为别人活。”

    语毕。

    成越脑袋有点胀,眼眶也胀。

    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因为它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他反复咀嚼这句话。

    机会来到自己面前要狠狠抓住。

    让他们没有嘲笑的机会。

    舌头在嘴里打结,成越捂脸,艰难吐词,“操。”

    穿越前他活得像个傻子。

    既然进入贵族小学为什么不学习?就因为老师私底下不善的言论吗?

    他是她们的学生,他有权利向她们请教。

    当初高考毕业爸爸给他买房,他为什么不去挣?和庞大的家族企业相比,一处房子简直九牛一毛。

    明明那也是他的爸爸,私生子都有继承权为什么他连私生子都不如?

    ……

    回忆在脑海里旋转,成越看到他把所有属于自己的机会拱手相让,然后活得狼狈不堪。

    傻子。

    为什么不狠狠抓住,让他们没有嘲笑的机会?

    他得先为自己活。

    得不到尊重的人都是不会自尊自爱的人。

    浑身血管打开,热血灌洗所有通道,沉重而污秽的东西被带走,成越变得轻盈,又一身寒冷。

    他将手从脸上挪开,喉结上下滚动,最后沉重地问洛伦佐,“……这场直播我肯定做不好的,逆袭不了,怎么办?”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洛伦佐喉结一紧,同样沉重地回复,“怕不怕笑话?”

    成越摇头,然后又点头,他解释,“实力不行被议论理所当然,没什么可怕。”因为预料之中。

    但是,“想做个体面人。”所以还是不想被嘲笑。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成越总算是明白了,他现在是颈椎岌岌可危要断。

    要么硬着脖子撑住,要么就等脖子断了让人贻笑大方。

    洛伦佐利索道:“现在放弃的嘲笑,和联盟赛结束后的嘲笑,你觉得你更能承受哪个?”

    要是没放话说主动让不可能,成越可能就放弃了,退位让贤还是挺好听的,但说了之前那些话,再打脸就太痛了。

    他低嚎,搔头。

    最终抬头,“我的脸只有我自己可以打!”

    可以打脸自己,绝不允许别人打自己脸!

    男人,就是这么刚!

    洛伦佐替他加油,“打吧!”

    “谢谢你。”成越冲洛伦佐笑。

    他的心情好很多了,而且学到很不一样的东西。

    眉目清秀,唇红齿白,乌发飘飘——

    洛伦佐哇哇大叫,“有本事谢谢我,不如每天在家穿女装!”太养眼了!

    成越大方答应,拍胸道:“没问题!”

    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变成女人怎么办,当然是先让室友爽一爽,洛伦佐对他不薄,穿穿女装又怎样!

    于是两个脑回路清奇的孕者心满意足结束通讯。

    成越从床上跳下来,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

    现在的他和刚来到这里的他是不一样的。

    之前没打量屋内,此刻才仔细瞧。

    跟莱斯利交往甚少,但能看出屋子很莱斯利风格。

    屋子除了床,但凡能躺下的地方上上下下都铺上松林草,一种昂贵、有助睡眠的草木,有钱人会携带这玩意去野外睡觉装逼。

    成越知道这个还是因为洛伦佐想要买。

    看来莱斯利很有钱。

    有钱能打,长得帅。

    这样的人为什么想和自己睡觉?

    还一眼认定?

    成越不太懂。

    他正要去洗手间研究研究自己有什么特别,门开了,莱斯利回来,上午的比赛结束了。

    “越。”莱斯利欢悦地喊。

    他的眼睛闪烁,如同在家藏了宝贝,回家检验宝贝还好好在家的放心。

    高兴。

    莱斯利打开他的空间扣,里面放着他为越准备的午餐,容光焕发道:“我给你带吃的了。”

    成越感激,“谢谢。”

    接着他道歉,“我用你厨房了,后来收拾好了。”

    莱斯利满不在乎点头,只是口气突然遗憾,“你吃了?”

    成越摇头。

    笑意重现莱斯利脸上,他揭开包装,兴冲冲道:“我把我喜欢的都留给你了。”

    这样太不好意思了。

    成越心里想着,偏头看,还未来得及展开的笑容凝固,“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空了一半的碗。

    莱斯利自在说:“喔,那是我吃的。”

    他摸摸肚子,嘀咕,“今天没吃饱。”

    成越看着他那期待表扬的小眼神,无话可说。

    虽然是饿肚皮特意留给他的,可那是剩饭!

    明明这么有钱!

    有种自己见不得人的感觉。

    成越哭笑不得。

    夸不出来,成越转移话题,问莱斯利,“你为什么想和我睡觉?”

    太奇怪。

    莱斯利瞅一眼午餐,再瞅一眼没行动的成越,没忍住伸出手,弯身喂饭,同时道:“因为想。”

    俊美无比的男子,单纯而肯定的回复,以及喂到嘴边的食物。

    成越眼前有点恍,究竟他是杰克苏还是莱斯利杰克苏了?

    莱斯利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越,啊——”他张嘴示范,很期待的样子。

    有点像喂小孩了。

    成越扭开脸躲避送到嘴边的食物道:“为什么想?理由呢?你喜欢我这种身高的?还是长我这样的?不能无缘无故吧?”甚至也可能是曾经喜欢的人或玩偶和他很像。

    莱斯利被难倒了,他困惑道:“想和你睡要理由呀?那我喜欢你是不是也要理由?”

    卷毛随着他歪头轻微颤抖,毛茸茸的。

    莱斯利从不为难自己,很快,他笑容洋溢,“你喜欢什么样的理由?

    “我都说给你听。”

    说完点点头,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