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的张凝水急匆匆地跑回房，都没听见张桂芬喊她。小惠在后边没追上反被大姑娘拦下，仔细查问。

    “水儿又闯祸了？”

    小惠赶忙摇头，“回大姑娘的话，二姑娘好好念书呢没有闯祸。”

    张桂芬不信，狐疑反问。“那她火急火燎地做什么去。”

    “这，这。。。”小惠这这那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将刚才在盛府里发生的事一并告诉了大姑娘。

    张桂芬听得有些糊涂，“张水是谁，素琴又是哪个。齐小公爷。。。”好赖有个听过的名号了。“啊，是齐衡吧。”

    “水儿不是和顾二公子交好么，”张桂芬费解地眼睛眉毛都皱了起来。“你怎么又说那些刀箭是齐小公爷送的？”

    小惠嘴拙也说不清楚其中缘故，被大姑娘一番追问下哭丧着脸，可怜巴巴。

    张凝水一回到房中便将放在剑架上齐衡刚送的长剑取下来。果如他所说，剑柄握着的确舒服，也不易掉落。长剑轻巧亦便于她持。剑鞘上的花纹也十分精巧细致，是用了心的。只不过她平日里也没有能用上长剑的时候，所以反而更喜欢弓箭。

    但今年齐衡送的弓箭弓弦却有些偏老，好像倒更适合她生病之时玩用。

    哎，等等！张凝水越发不解。这齐衡到底是送她堂兄呢还是送她呀。百思不得其解时，张桂芬则进屋来。

    “水儿，你这刀箭真是顾二送的么。”

    她扭头就看见姐姐的视线越过自己慢慢打量半屋子的刀箭，站在姐姐身后的小惠偷偷冲自己使眼色。

    “我都知道了，”张桂芬走向她，“这些根本就不是顾廷烨送你的是吧。”

    张凝水连忙上前挽过姐姐的手臂拉着她走到软塌前，“姐姐，我之前不是无奈之举嘛。哪知道这齐小公爷竟放在心上，还每年这么用心地报答我。”

    “你可不能告诉父亲母亲啊。”她又撒娇，“母亲要是知道我之前女扮男装还救过人，非把这些刀箭烧了不可。”

    张桂芬却反笑，“我想啊，恐怕母亲是宁愿知道这些东西是齐小公爷送的，也不愿意听到是顾二那家伙给你的。”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顾侯的二公子是出了名的荒唐啊，勾栏瓦舍日夜流连，可是叫得出名的纨绔子弟。

    “顾二也不是天天都去秦楼楚馆的。”张凝水难免替顾廷烨分辩起来，可又想到他竟在外头养了女眷，顿时也没了替他辩解的底气。

    张桂芬自然知道她同顾廷烨之间不过是有幼时相识的总角之情，但母亲却是日日担心水儿会被顾廷烨给诓骗了去。

    “话说回来，齐小公爷是发现你哄骗他了？”张桂芬听完小惠的描述，似乎有些奇怪。

    张凝水扭头看了看那把长剑。“我是有些感觉，可又觉得不太像。”

    “要不就干脆一些，叫他直接报了之前的救命之恩。”张桂芬看着自家傻妹妹，不由撺掇道。“你让齐小公爷再见一次张水，也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如何报恩。这样他以后也就不会时刻念着他那位根本不存在的恩人了。”

    小惠却在一边挠头，“可是大姑娘，我们哪里去找能吃一头牛的堂少爷啊。”

    张桂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俩主仆还真是一样傻。

    张凝水倒真切考虑起来，来回踱步思考可行性。“姐姐，那我要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再和他见一面啊。”

    “不如，这样？”张桂芬招呼妹妹附耳过来。

    第二日书塾。

    张凝水支着脑袋，鼓着脸颊笔顶一下下地戳着，歪着脸盯着齐衡发呆。看他正低头执笔作答，侧脸在微微的阳光下显得明亮，干净俊朗。

    倒也十分对得起京城第一美男这个称号了。

    庄学究头一抬，大家正安静落笔书写。就只张凝水高高扬着脑袋戳着笔，心神不在。他叹口气，且道。

    “张二姑娘，你可作完了？”

    张凝水瞧得入迷，竟没听见学究唤她。明兰偷偷回身，却发现她正瞅着齐衡出神，哭笑不得。

    大家都纷纷扭头看她，齐衡也转过脸望向她。

    她却一惊，惶惶吓得手中毛笔落案，慌忙收回视线正襟危坐着。

    齐衡看她惊慌反倒抿嘴微笑。她急急抓起毛笔还装作一副认真对答的模样，眼睛却骨碌碌地左右乱转。

    庄学究自是无奈，又叫了她一声。“张二姑娘。”

    明兰向她咳嗽几声，才引得她抬头。张凝水看见明兰张着嘴冲自己示意。她猛地朝前看，庄学究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又听他讲。“张二姑娘实在认真，恐怕已经作完了吧。”

    张凝水慢吞吞地站起来，又低头看看自己空白一片的绢纸，万分心虚。

    “张二姑娘，你且拿上来，老夫好好替你评一评。”庄学究瞧她模样，心中便有论定。学究坚持，她值得犹犹豫豫拿起绢纸慢腾腾地走上前。

    学究接过，只放在一旁并未查看，便让她回去。

    放课后，学究倒先叫住明兰，不曾提她。张凝水却坐在原位不敢走，便又悄悄偏头去看齐衡，他似乎也磨磨蹭蹭不愿先行离开。当明兰走向学究时，齐衡倒抬眼看着她。张凝水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不知在遐想什么。

    明兰的字可谓是让学究头疼，如何写都写不好。一番美食利诱之下，学究才算多给了明兰一日抄写盐铁论的时间。

    张凝水倒是有样学样，赶紧思索如何能叫学究息怒的法子。可想了半天，她也总不能耍剑给学究看吧。

    明兰下来自是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还没等她想好对策学究便唤她的名字。

    “张二姑娘，昨夜又生病了？”庄学究看着空无一字的绢纸，叹气问她。

    张凝水低着头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话。

    “老夫知道二姑娘志不在书册，”他苦口婆心道，“只是这书册上自有不用武力便能解决事情的方法。”

    “学生知错。”她乖乖认错，“学生不该心不在焉更不该心神恍惚。”

    庄学究看看面前低头认错的张凝水，又看了眼还在堂下拖拖拉拉不肯离去的齐衡，心中有所了然。“互生爱慕乃是人之常情，但万不可耽误学业。”

    张凝水并不明白，她抬起头反问。“学究您说什么？”

    “无碍无碍。”庄学究还挺懂。“你下次且将这答论交与我就是。只希望你下次可莫要这样了。”

    就这么简单？张凝水更懵了，她糊里糊涂地转身打算回座，却看见齐衡已然收拾停当，等明兰走了之后才动身离开。

    小惠见自家姑娘回来，也开始整理书箱。张凝水则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惠，齐小公爷上课的时候有偷看明兰吗。”

    “盛六姑娘吗。”小惠摇摇头，不太清楚。“姑娘，我听老先生讲书就想打盹，没注意其他的。”她难为情地嘿嘿笑着。

    张凝水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催促她赶紧收拾。

    等她们走出书塾，踏上小道远远便看见齐小公爷正在同明兰说话。明兰有些惶恐地连连退了好几步，眼神闪躲。

    “哎，姑娘，那不正是盛六姑娘和齐小公爷么。”小惠声亮，倒叫明兰和齐衡皆循声看去。

    张凝水无奈。“小惠，你这张嘴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小惠却无辜眨眼瞧着自家姑娘。

    齐衡却眼明手快地将东西一并塞给明兰，又轻声道谢。“就多谢六妹妹了。”

    明兰眼见张凝水越走越近，就更不敢把谢礼退还给齐衡。她抿着嘴还在想要怎么解释，只听见张凝水说话。

    “我明兰妹妹喜欢吃食，你送的又是什么。”她也不客气，径直把那谢礼给拆了。是毛笔。

    气氛有些许尴尬。

    “小公爷是嫌弃我们明兰字写得不好么。”张凝水左看右看无语摇头。“我说齐小公爷，你怎么又这样送礼啊。”

    齐衡笑得收敛，“二姑娘，我又如何送礼了？”

    “你当时不是还送药膏给我，”张凝水顺着回答，又知失言。“我堂兄嘛。”

    “他可嘲笑了你好久呢。”

    齐衡低头轻笑，复又抬头望向她，目光温柔带光倒叫张凝水不自然地挪开视线，面上泛起潮红，心中虚意更甚。

    “二位妹妹，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齐衡只向她们点头致意转身便走。

    张凝水松一口气，默默扭头瞧着他的背影不得其解。这齐衡怎么总往她露馅的方向问问题呢，真是狡猾。

    “对了，明兰，齐衡在跟你聊什么啊。”张凝水自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便笑嘻嘻地打趣她。

    明兰也不隐瞒便说，“小公爷请我，”请你去，“打马球。”

    “打马球啊。”张凝水也肖想许久了，只是可惜没有好时间好地点。“去哪儿。”

    “小公爷还没来得及说。”明兰哭笑，他还没说你可不就来了。“凝水姐姐也去吧。”

    张凝水自然想去，连连答应。她正要离开，却又被明兰喊了下来。

    “凝水姐姐，这菱角你不是念了好久么，喏，给你。”明兰可还记得小公爷托她转交的吃食。

    “原来菱角长这副模样啊。”她拿着菱角好奇地前后翻转，也不贪心，只从食盒里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还给明兰。

    张凝水说，“你肯定很想家，这是你家乡的果子可不能全给我了。”

    明兰瞧着食盒里的菱角，心中一阵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