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方圆仔细地瞅了几眼，这个女孩子也很眼熟，自己一定认识她。

    女孩子似乎说到什么伤心处，神色黯淡下来。她的表情动作处理得十分到位，柔弱里透着坚强，让男人升起保护欲的同时又不会看轻她，绝对是此道高手。

    不是鹿方圆内心阴暗，浪迹网络十余年，围观撕逼无数场，鉴婊能力max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动作神态打扮，妥妥就是传说中的白莲绿茶婊啊。

    这么想着，她觉得眼前这人更眼熟了。

    “学长，我最近情绪不大好，压力也很大。”走得近了些，鹿方圆听到女生柔柔的声音如是说。

    套路应该是，男生心疼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我能帮你吗？

    很显然我们的高明星不是大路货，他神色未变，语气冷淡：“哦。”

    “……”莲花精表情凝固了一下，不过她迅速调整好心态，垂下睫毛，露出一副惹人爱怜的脆弱姿态，“最近去戏剧社的时候都摆脱不了心理压力呢，感觉每天都很难过。”

    鹿方圆简直能听到她内心的嘶吼：麻蛋，你个大猪蹄子，姑奶奶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赶紧安慰安慰我呀！

    “那你就请假别来了吧。”高麟善解人意地说，“我会跟冷老师说不让她扣你的实践分。”

    “噗嗤——”

    不好意思，鹿方圆没忍住，无良地笑了出来。

    俩人一块侧头看她，白莲精瞪了她一眼，神色不快，高麟表情依旧没有太多变化，但是经常在电视上围观他的鹿方圆敏锐地读到了那张脸上的问号：为什么笑？我明明很关心社员的，都让她请假了不是很得体的应对吗？

    “没事儿，刚刚想到了一个笑话。”鹿方圆解释，然后赶紧溜了。

    不是，我刚刚看了一场笑话。

    ******

    火速逃离现场的鹿方圆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她叫林冰，今年高一，是戏剧社的社员，社员找社长，很好，没毛病。

    不对！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林冰不该是卓屹的女朋友吗？！

    鹿方圆被自己迟到的记忆吓了一跳，她终于记起来了！卓屹跟她提过这个女友，长得挺好，看起来柔柔弱弱，但绝壁是个作精。

    ————十年前————

    “她半夜十点半给我打电话。”卓屹挤眉弄眼，做出来一副做作的姿态，拧着嗓子，“我好饿哦，宿舍里没有吃的，阿卓，人家想喝奶茶。”

    “我说，跟舍友借点吃。”卓屹正常了没三秒，又开始学林冰，“人家不要嘛，你给我买好不好，我想你了，见到你才能睡着觉。”

    “我……我还能说什么呢。”卓屹无语地摊摊手，“我刚和她谈恋爱，这么点‘小小的’要求怎么好拒绝。”

    说起“小小的”三个字时，他的表情有些狰狞，鹿方圆觉得可能是大半夜的出门给作精女友买奶茶这事儿损伤了他作为直男的自尊心，搞不好他还因为晚上出门被爸妈修理了一顿。

    这件事鹿方圆印象比较深刻，年少无知的她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能作的女人。

    那么问题来了，刚刚放假，卓屹的女朋友不去找他来点恋爱日常，大庭广众之下出现在高麟面前卖惨求安慰是几个意思？

    这走向有点迷，似乎隐情很多，鹿方圆表示看不懂。

    ******

    离学校不远的雁湖大学门口就有一个网吧。

    网吧的牌子做得挺大，深蓝网吧四个大字嵌在牌子上十分显眼。

    玻璃大门旁边还立着一个灯箱，上面用红色的塑料纸贴了“24小时营业，热水全天供应”几个字。

    鹿方圆皱着眉头拉开沾着污渍的玻璃门，感觉自己洁癖都快发作了。

    听见动静，顶着一脑袋乱发的前台小哥把目光从显示屏上撕下来，不情愿地抬起了头。

    “欢迎光临。”小哥毫无诚意地说。他眯着一双死鱼眼，眼圈青黑，眼袋大得能装葡萄，他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根本没管眼前这个少女还穿着校服根本没成年，“一小时一块五，押金十块。”

    这是日本爱情动作片看多了吧，一副撸多了要精尽人亡的模样。

    俩人都不愿意耽搁时间，麻溜地办完了手续。

    小哥递给她一张卡片，朝里面呶呶嘴，“卡插上就能用，密码六个0，一楼二楼一共400个机子，坏了就换一个，随便使。没钱了下来充，一楼还有火腿肠方便面矿泉水卖，晚上不打烊。”

    这一段话一口气说完，语速飞快，嘴皮子比郭德缸都溜。固定程序完成，小哥迅速把视线放回屏幕上，敲了一下空格，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捏着卡，鹿方圆终于抬脚走就了网吧。

    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抬头有些好奇地扫了一眼大厅。

    现在的网吧可没有十年后那么好，还有什么吸烟区小包间之类的。这年头的网吧一个大厅里坐着好几百号人，处处烟雾缭绕、泡面飘香，男男女女脸色发黄、衣裳发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腌菜”的味道，时不时还有游戏打输了的暴躁男吼上几嗓子“操”并问候网友的祖宗，去一次能折寿十年。

    这不是网吧是盘丝洞吧，看着云飘雾绕、群魔乱舞的一楼大厅，鹿方圆有点后悔。

    一楼挺满，没想到这破地方人还不少。

    她拧着眉上了楼梯。

    楼梯间里贴着大幅的海报，上面画了各族英雄和一行哥特体大字：tado新春挑战赛，欢迎各路英雄参战。

    二楼人稍微少点，也没什么吸烟的。

    鹿方圆扫了一圈，发现这层人年龄普遍较小，大都是自己的同龄人。

    她啧了一声，一群熊孩子，刚考完试就来泡网吧，完全忽略自己也是“熊孩子”的一员。

    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子，略旧的电脑椅上黑色的布料绽开了，露出里面黄里发黑的海绵，鹿方圆瞅着椅子又开始后悔。

    她自暴自弃地坐下来，插上卡，打开了电脑。

    ******

    现在米国总统还是黑人帅哥奥巴马，华米关系也没有日后那么紧张，水果在智能机市场里一家独大，诺基亚辛辛苦苦地开着核桃，华为还在盖基站铺电缆，雷军也窝在金山给人打工没能变身老板。

    人们骑着电车自行车，苦哈哈地工作，从亲戚朋友那里借点钱就够买套房子的他们完全猜不到十年后的自己连首付都凑不出来。ai还是只存在于计算机实验室的高岭之花，普通人做梦也猜不到不远的将来有一条叫alpha的狗打败的了围棋世界冠军，而自己也可以和siri小爱聊天逗趣儿了。

    华夏大地经历了大地震和奥运会齐发悲喜交加的08年，即将迎来六十岁华诞，苦难让她更加有凝聚力，一切似乎都正在向好处发展。

    似乎机会遍地都是，又好像一个也抓不住。鹿方圆迅速放弃了钻时代空子发家致富的不实幻想，决定还是咸鱼一下，先上网看点小说消遣消遣吧。

    霄缃、红秀和晋江是2009年女频的三座大山，其中晋江成立于2003年，是建站最晚的一个。

    鹿方圆是晋江文学城的忠实用户，在她重生之前的2019年，晋江已经远远领先于其他网站，在女频里一家独大。

    鹿同学这人粗枝大叶，整天丢三落四，在多次经历邮箱忘密码、qq登不上等麻烦事以后，她将所有的账号密码都换成了自己的生日。

    文库里高积分的完结文一本比一本瞧着眼熟。

    现在流行宫廷穿，清穿尤其火，男主不是老四就是老八，数字军团已经占领了晋江，康熙朝都快被穿成筛子了。

    鹿方圆向来对清穿无爱。

    如今还流行所有男人都爱万人迷女主的套路，十年后这已经过时了。

    她无聊地在网页上点点点，点进了作者栏。

    鹿方圆盯着屏幕上“恋·殇の爱”这耻度破表的笔名，羞涩得脸颊发红。

    “中二少女的黑历史啊。”她感慨，“谁都有年幼无知的时候。”

    专栏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小说，名字叫《云瑶》。

    鹿方圆记得这本小说，只不过没写完就坑了，也不知道现在写到了哪里

    文案很丑，给了鹿方圆沉重一击。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她想。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右手点开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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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好痒哦……是什么……还有一股水蜜桃的味道……软软的……香香的……凉凉的……好像，好像是果冻！！我心里那个激动啊，来到这里一个月了，好想念我亲爱的水蜜桃果冻的味道！！于是乎，我不假思索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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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屏的省略号晃得她头晕，成群的感叹号吓得她肝颤，可怕的第一人称则是最后一击，鹿方圆觉得自己血槽有点空。她果断地点了叉，决定不再继续挑战自己敏感的神经。

    被狗血黑历史吓尿了的鹿方圆从屏幕上挪开眼缓缓神，正巧碰上对面机子的男生也抬起了头，然后她看到了一张刚刚见过的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