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站在教室门口，鹿方圆还有一种时空交错的不真实感。

    班里的学生都穿着蓝白色的宽松校服，男生清一色的板寸毛寸圆寸，像一颗颗长了身子的毛栗子，女孩子则是马尾和学生头的天下。不像十年后，男生烫头女生化妆，走学校里跟拍偶像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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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方圆是被一条撒欢的哈士奇撞河里淹死的。

    这种死法简直太羞耻，她都替自己把微博话题写好了，不论是#女子考公失利跳河自杀#还是#哈士奇撒欢撞死路人#都够吸睛，一个是社会热点，一个既有萌宠又带悬疑，无论哪条都能把霸占榜单第一好几天已经热度渐消的#高麟私生子#给顶下去。

    就当是学妹帮学长一个小忙了，鹿方圆苦中作乐地想。

    早上妈妈提到“考完最后一天试你就能放寒假啦”的时候，刚刚重生一脸恍惚的鹿方圆正在喝豆浆。备受惊吓的她直接将嘴里的豆浆呛进了气管，那酸爽的滋味，让鹿方圆回忆起来冬天在河里淹死的难得体验。

    妈妈一边看着呛到了的女儿，一边递过去一张餐巾纸：“都上初三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谢谢妈妈，不然鹿方圆还不知道自己今年念初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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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本学期的最后一个早读，同学们还挺认真，一个个低头看笔记，都找不到几个聊闲篇儿的。

    鹿方圆只记得自己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具体是哪个位子却没有一点印象。

    她站在教室门口，一眼扫过去发现只剩靠后门的桌子还空了一个。

    果然来得晚还是有好处的。

    在过道尽头靠外的座位上，同桌卓屹正在看笔记。

    上回见他还是18年的同学会，24岁的卓屹剪了u，头发用发蜡抓成三七分，穿了邓伦风的黑色高领衫和条纹风衣外套，俨然一枚又成熟又时髦的律所新贵。

    他的女朋友也是他和鹿方圆的高中同学冯静瑶，跟上海滩大佬冯敬尧同音的妹子自带开朗豪爽气质，听说俩人已经打算结婚了。

    现在的卓屹留着毛寸，带了一副半框近视镜，穿着同款校服，低头认真看书，已经有了一丝未来精英的影子。

    鹿方圆看见卓屹的头又想到了毛栗子，手比脑快地呼啦了一把。

    反应过来以后鹿方圆瞬间后悔，现在又不是24岁，摸一个同龄男生的头可是有点过线。

    嗯，让你手贱，让你手贱，真想把手给剁了。

    内心抽打着自己，脸上还要努力保持微笑。

    “摸摸头，长高高，过年给你发红包。”鹿方圆笑着说。

    “别占我便宜！”啪地打掉了了她的狗爪子，卓屹抬头瞪了鹿方圆一眼，他又瞟了瞟腕上的手表，“才七点十四？真是可喜可贺，你今天居然没迟到。”

    “早饭没吃好吗，这么暴躁。”鹿方圆一边坐到位子上，一边调侃。

    桌子上放着一个打开了的本子，它主人用一手娟秀的字体记录了一份历史知识点，鹿方圆盯着它，陷入了沉思。

    伯利克里改革是什么玩意儿？

    大化改新……你确定这是中学历史而不是《大学化学教学改革计划书》什么的？

    文艺复兴和新航路，哦，这个我知道，谢谢知乎，感谢头脑王者，让我没忘了但丁、麦哲伦和哥伦布。

    鹿方圆有点头晕。

    然后她得出一个结论：我一定上了个假学。

    卓屹看见鹿方圆对着历史笔记发呆，倒过手里的碳素笔怼了怼她的手肘，问道：“都考过去了还看这个干什么，不再复习一下英语啊，你就这么胸有成竹？”

    并没有，其实我都不知道今天要考啥，谢方圆想，还好考英语，这个我会。

    “怎么可能，你看我左脸写着不淡定，右脸写着很惶恐，哪里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谦虚是美德，大话不能随便说，要不翻车了可不大好看。

    卓屹一脸你别驴我的表情：“每次你这样讲的时候都会考前几名，虚伪使人丑陋。”

    是的，幼生期的鹿同学勉强算个学霸。

    不过她是典型的挨了鞭子才过河，成绩跟正弦函数似的，好一次坏一次。考上东平大学医学院以后，大学里没人管，咸鱼本质立马暴露无遗，彻底沦为学渣。毕业后考研考公都没过，彻底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耻于24岁还在家啃老的她终于决心改掉咸鱼心态，但是命运这个走位风骚的小婊砸无情地用一条蠢狗断送了这位回头浪子的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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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没骗你啊，看我真诚的小眼神。”鹿方圆扭过脸瞪大那一双溜圆的杏核眼，她双手作捧心状，语气十分认真，“人与人之间应该多一点信任。唉，你看我的心都被你伤透了。”

    卓屹啧了一下低下头不再看她，翻开笔记，用真实行动表示：我一点儿也不想听你胡扯。

    鹿方圆悲哀地觉得自己的智商好像也随着身体的缩水退化了，总是忍不住贱兮兮地逗一逗小可爱们。她不禁觉得十分忧愁，现在的少年可不跟十年后似的饱受网络荼毒，个个都是老司机，再这么下去同学们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可如何是好哟。

    高音喇叭里响起欢乐颂的旋律，早读课结束了。

    班里安静了一瞬，然后更嘈杂的谈笑声代替了郎朗的读书声。

    周围的同学嘻嘻哈哈地聊着天清空桌子，三五成群地奔赴不同的考场。

    “磨蹭什么，赶紧走呗。”卓屹伸出食指敲了敲鹿方圆的桌面。

    看来这回考试俩人一个考场。

    “没听说过生命在于静止吗？”鹿方圆不慌不忙地收拾东西，“少年人不要太着急。”

    “……再静止你就要永恒了。”卓屹吐槽，“我去门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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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场桌子上不仅贴了考号还附带考生的黑白照片，本是防作弊的法子，现如今却便宜了鹿方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坐哪儿。

    卷子发下来以后鹿方圆就方了。

    只见正反四面两大张卷子上只有abcd四个英文字母。

    说好的英语呢？

    这明明是政治物理地理三合一好不好！

    鹿方圆欲哭无泪，合着上午有两场，先考小综合再考英语，以为自己能平安过关的她觉得重生以后的第一场考试又得凉凉了。

    一脸懵逼的鹿方圆只想说，欢迎光临大型车祸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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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中是一个相当不走寻常路的学校。

    在2009这个落后的还没有诞生家长群这等邪物的朴实年代，一中就已经走在时代前列坚决贯彻落实“把学生考试成绩寄到家长手里”这种恶意满满的政策。

    想想吧，这是多么恶毒的人才能想出来的奸计啊，家长的通讯地址一般都在工作单位，一张成绩单万人传看，孩子成绩差都不好意思去上班了好不好！

    唯一一点好处就是不用回学校取卷子，考完试就放假，也算给学生一个心理抚慰。

    一起走出校门，鹿方圆和高麟分道扬镳。

    印象中家里这时候还只有电脑没有网，她想找间网吧上上网了解一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年代。还好中午爸妈都不回家，省的还要编瞎话解释自己去哪儿了，毕竟现在是一个“好孩子怎么可以去网吧”的淳朴年代。

    她拉了拉身上的校服，微微蹙眉。记得好些同学都去网吧打游戏，自己是不是学生网吧老板应该不介意吧？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视线，诶？鹿方圆惊讶地望过去，这不就是重生前还在上热搜的顶级流量明星高麟吗？

    她对此印象深刻，微博已经被高麟占领好几天了，整个榜单从上往下数分别是#高麟私生子##高麟和网红编剧榛子的二三事##高麟儿子今年九岁##高麟粉丝掀起脱粉热#。

    消息一出，向来冷清的一中微信群就炸了，一串串的666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没想到啊没想到，杨臻臻和高麟竟然牛逼至此，孩子都这么大啦？不八卦一下都对不起明星校友的身份。

    榛子鹿方圆认识。

    她是一中国际部的杨臻臻，和高麟都是学霸，男俊女靓，同为戏剧社台柱，简直不要太般配。

    听说在高麟十八岁的生日会上，杨臻臻一曲林宥嘉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向他勇敢表白，二人在朋友的起哄之下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堪称当年一中的金童玉女。

    可惜杨臻臻没毕业就出国，连结业证书都是校长给寄过去的。

    哼，无耻的特权阶级，鹿方圆有点化身柠檬精的苗头，赶紧掐断了自己的思维。

    现在还不满十八岁的高麟身高腿长，就像一颗挺直的小白杨。明明和其他男生一模一样的宽松校服短头发，搁他身上就自带一股青春剧里男主角的俊秀活力和男神气质，配着那张英俊精致的白皙面孔，让人下意识地想把视线投过去。

    事实也是这样，旁边路过的男男女女都不自觉地瞟他一眼，再瞟他一眼。

    鹿方圆也不能免俗。

    但是，那个站在高麟面前看起来清丽脱俗如同白莲花一样的小美女，长得可不大像杨臻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