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找来的？”林皖压低声音问。

    “看了你发的微博。”

    林皖颇得意地笑了，昨晚她趁着谭云阳走神的三秒钟，发了一条只有定位和一个字母q的微博，没想到绝望之举真有人破解。熟练掌握微博技能，指不定哪天就救命了。

    “房子是不是有防盗系统？”顾涉问。

    林皖惨笑，给他竖一个大拇指，两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忽然一个瘦成纸片的女孩子从花园边飘也似的走过来，细声道：“剪电线啊。”

    他们俩齐刷刷地循声看去，一个巴掌小脸儿的姑娘正抱着手臂扬着下巴看热闹。林皖轻声念叨她长得好像那个专演傻白甜灰姑娘的楚小筝哦。她音量比想象的大，顾涉脸僵了一下，寒暄道：“楚小姐，好啊。”

    “你们是不是打算私奔啊？”楚小筝唯恐天下不乱地尖声道。“加我一个啊，我最会搞破坏了，小时候剪电线砸玻璃，我可是山大王。”

    两人都不知道怎么答话，楚小筝仰脸儿来来回回打量他们俩几回，半晌道：“我不是坏人。”

    顾涉从善如流：“我知道。”

    “看不惯我呗，还不敢直说。”她丢下一句调头就走，林皖和顾涉还在面面相觑的时候，整栋房子骤然转黑，一下子就在灯火辉煌的别墅区里隐形了。林皖反应得也快，立刻把窗缝推大了一点，果然没有警报。她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踩在了下面阳台的顶棚上，顶棚的材质竟然是软的，她没有着力点直接滚了下来，还好一手扒住了边缘，顾涉也冲上来抱住了她的腿，有惊无险地落了地。

    楚小筝像幽灵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抱着手在后面看他们俩似乎是尴尬地无话可说，反而很受用，讽刺道：“怎么样，乖宝宝，还看不起我吗？”

    这话是是对顾涉说的，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们俩可是连认识都说不说上。顾涉笑道：“跟我们一块儿去吃宵夜吧小筝？”

    楚小筝古怪地扫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还吃宵夜啊？吃完再催吐？我可不吃那种东西。”

    她的声调锐利地挠着林皖失眠的脑袋，她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从后面拽了拽顾涉的衣摆。顾涉便说：“那我们走了，今天谢谢你！日后再向你解释……”

    “我可没那么闲工夫听。”楚小筝截断他，抬脚走了。

    顾涉在后面问：“走出去远，我带你两步吧？”

    楚小筝伸长了麻棘杆儿似的的胳膊，指向了不远处一辆橙红色的兰博基尼。哗——林皖和顾涉都呆了一呆。开豪车的并不鲜见，高调成这样来接当红女明星就很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了。

    顾涉和林皖无言地坐进了车里，直到开出了别墅区才相视一笑。林皖靠在椅背上转头盯着他看，叹了口气道：“怎么办，你闯祸了，乖宝宝。”

    顾涉也笑了，抬头拍了一下她的头顶道：“开车呢，别招我回头。”

    “我是认真的。”林皖正了正颜色，忽然心情就沉了下来，短暂的狂喜之后是冰雹般砸下来的后果，让她从胸腔往下一阵寒气。“谭云阳很快就会知道是你干的，他要对付你怎么办？他可是很有手段的，现在还很有钱了。”

    “你跟谭云阳很熟吗？”顾涉问，完全没有抓住问题的重点。

    林皖脑内瞬间千回百转，可惜她真的不算脑子快的人，话都说出口了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事情的全部。

    她说：“曾经很熟。”

    其实通透如顾涉，这就算是已经知道故事的全部，所以他只是问：“他有你的把柄？”

    林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是看起来有多少前科，所有人都以为我一堆把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顾涉偏了偏头，眉毛耸了一下。“你这么大本事，哪能被一栋房子就困住了。”

    “变着法儿的骂我！”林皖气了，伸手捏他的脸，被顾涉反手握住，拉下来按在腿上不让闹了。林皖的手很小很软，指尖却有做过力气活的粗糙，让他的心也被磨了一下。

    他不想问了，管它到底发生过什么，林皖还是端方，收购还是破产。管他谭云阳手下管着几亿，什么大老板姜总又有多通天，大不了就是万劫不复。父母姐姐都留了足够的钱，生死都不欠谁的了。现在有的这些名气也好，理想也罢，随时可以丢开。

    “其实我刚刚错过了飞机。”顾涉把车停在路边歪头冲她笑。

    “啊？”林皖吃了一惊。“不好意思啊，那现在怎么办？你要去哪里？”

    “跟我一起去吧，昆明录节目，正好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

    林皖目瞪口呆：“what啊？什么鬼？啊？”

    “我以为已经追到你了。”顾涉手扶着她的椅背促狭地笑，他的脸很不适合这样的表情。

    林皖脑袋嗡地一声，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前挡风玻璃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可是红了。”

    顾涉道：“当然知道，不过那裸照一看就不是你吧。”

    林皖语塞，半晌才道：“你……你居然还看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流氓啊？”

    顾涉笑得几乎要仰过去了，怎么这么可爱？他胸腔里那个巨大的空档微微地搏动了两下，皮囊之下，他是个活人了。他一个大男人，总是被拯救，算什么呢？他从来没有被需要过，他从来没成为过谁的第一选择，林皖需要他，这就足够了。

    他故意上下扫了她两眼，林皖愤然的目光追着他的眼睛瞪他，瞪到他心里笑开了花，才慢悠悠地道：“你哪有那么高啊。”

    他们下飞机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机场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小姚颓唐地坐在行李箱上无聊地蹬腿，看到他俩的身影吓得滚了下来。顾涉没事儿人似的，连墨镜都没带，虽然林皖跟在后面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很容易吸引视线，但也并没有哪个疲累的旅人惊呼一声他的名字。

    小姚惊得上了车都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倒是司机眼中带着熊熊八卦之火把几个人烧了一圈儿。最后小姚终于开口了，一句话的爆点就压倒了顾林二人同时现身机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郁夏和被换掉了。

    如果给这件事情加一个定语，那就是原定节目主捧的新生代爆红偶像剧小花郁夏和的首个固定班底综艺资源被换掉了。

    林皖：“为什么？”

    顾涉：“换成谁？”

    林皖立刻反应过来道：“他的问题比较好。”

    小姚苦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楚小筝。”

    顾涉听罢也是愣住了，见林皖不解，便讲给她听：“现在的小郁就是三年前的楚小筝，谁都知道小郁对她构成直接威胁。现在在节目官宣了之后换人，这黑手下得未免太傻了。”

    但是想想楚小筝古怪傲慢的为人，总觉得这个人脑子不太灵光，似乎又不是那么不可置信了。只是背后的金主也颇为专情，这样搞臭名声的事都愿意做。

    林皖恍神问道：“就是刚才剪……见到的那个楚小筝？”

    顾涉只是拍拍她的头。

    但是这事情实在恶心，没有关系的两人却都被动握住了彼此的把柄——楚小筝不一定在意金主，金主也不需要她保护，顾涉的林皖就不一样了。略想了一下也觉得今晚足够招摇了，顾涉心里有些不安，便让林皖先上去酒店小姚的房间，自己等一等再去安顿她。

    林皖犹豫了一下，脑袋一片空白，明明是受害者，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慌得像个逃犯。她压低着头走进被大理石包裹的大堂，一股浓烈的白茶茉莉香冲得她浑身腻腻的不消受，是一种老牌五星酒店特有的过度馥郁。一切都是银的黄铜的大理石的，西游记的照妖镜红楼梦的风月鉴。她站在电梯里盯着门缝，闭合速度如此不紧不慢，也是有钱人才有的消磨时间的权利。

    “铛”地一声钝响，一只粗糙黝黑的手戳了进来，险些直接拍到林皖脸上。电梯门撞到金表惶恐地弹开，几簇拖拉的脚步声涌了进来。林皖只看到正中一张方正的中年国字脸，就被挤到了角落。

    “哎呀姜老板，我们还准备了娱乐节目，怎么不去啦？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我们张总要怪罪了哦。”

    几声油腻的沪腔散尽窄小的空间里，林皖不自在地几乎把身子转向了墙。

    “我们姜总是正经来参加经济论坛的，乱七八糟的事别再提了。”

    “那妙妙小姐也不见一下嘛？都准备好了呀。”

    “乱说什么，电梯里还有人。”国字脸中年人的副手愠怒，低声斥道。给他这一叫，那一位姜总略抬了抬眼，林皖也正条件反射地朝前看，却在金光熠熠的电梯门反光中和中年男人交换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是非常不妙了。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人群一水儿地倾泻进了四十八层，中年男人目不直视，似乎并没有在意林皖的存在。

    林皖这才发现自己的刚才并没有刷上卡，等他们一走忙去按自己的楼层，却发现房卡又不见了，楼层灯怎么都按不亮。她无奈，浑浑噩噩地走出电梯想找个服务员求助，却被一个在电梯口守望多时的，至少一米八的姑娘一把熊抱住了。

    她下意识是惊叫，反应过来才挣扎起来：“喂你干什么？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救命啊！”

    那姑娘酒气能熏倒十八里铺，醉眼迷离地大笑：“马卡龙！你不认识我吗！”

    林皖从她怀里挣扎出来一回头，愣住了。

    “井悄悄？”

    “马卡龙？”

    “小吃货井悄悄？”

    “马卡龙白兰地？”姑娘笑着拍了她一巴掌，醉了下手很没轻重，林皖小小的一只，几乎被她扫飞了。“对啥暗号呢！走，相逢就是缘，跟姐姐喝酒去。”

    林皖呆滞了，谁曾想能在这鬼地方面基？然后心里就是咯噔一声，井悄悄可是网红艳照门的第一大女主角，她顶多是宫斗戏里活不过一集的跑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