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有酒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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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宁拂花从门外探出头,苏沐白正支额发呆,只是瞥了他一眼,宁拂花跨进门,“一大早跟你老爷子一个样子,是谁惹你了吗?”
苏沐白一抖衣衫,坐正道:“在等俟清。”
宁拂花从盘子里挑了一个水灵灵的大桃子:“沈浔没了、泠衣姑娘也走了,你是怕小清儿会不开心吧。”苏沐白看向他送到嘴边的桃子,“为什么这么说?”
宁拂花递到他嘴边:“你想吃?”
苏沐白皱起眉,宁拂花赶紧拿走使劲咬了一大口:“你这几天就差把‘弟弟在哪里’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苏沐白双指掐住自己的腮边:“有这么明显吗?”
“兄长。”苏舸从外面踏进来,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依旧只是淡淡地看过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宁拂花道:“我看他没事儿。”
苏沐白没有搭理他,站起来道:“香樟林遇到的黑色焦尸已经打理妥当了,按照你说的,有可能全是在君山附近失踪的人口,江氏准备从香樟林拉去梦泽认领。”
苏舸道:“还能认得出来吗?”
苏沐白道:“我正要说,”他掏出一个木管,“这是从他们嘴里找到的,里面有一张符咒。”
宁拂花把咬了一半儿的桃子放下了,苏沐白回头揶揄道:“吃啊,怎么不吃了。”
宁拂花看着木管作呕道:“桃子好吃,给你留一半儿。”
苏沐白对苏舸道:“洗干净了。”苏舸闻言这才接过来,拧开木管,里面紧紧卷着一张黄纸,“好像是增益符的一种。”
苏沐白道:“医师取出来后尸身变回了正常的样子,也不再发狂。万卷阁已经毁了,只能借用蓬莱岛的藏书楼了。”
苏舸点头应承道:“我去查。”
苏沐白从他手里抽出来,扔到身后的宁拂花身上,严重洁癖的宁拂花激动地抖掉:“姓苏的,请你一视同仁!”
苏沐白道:“我让远思他们去查了,你不必耽误时间。”
苏舸的目光移过去又移回来,苏沐白掏出两张纸递过去:“还有一事,已经查到谢掌门最后去过两个地方,一个叫曳香楼一个是琅琊云氏。”
苏舸看了眼纸上的名字,点头道:“我去。”
苏沐白道:“别急。这两个地方不在一处,曳香楼在即墨,云氏在诸城。既然都无事可做,不如你去即墨,我去诸城,分开行动还快一些。”
一直充当两个人背景的宁拂花道:“我跟你一起去。”
苏沐白转身道:“你不能出去,大敌当前,还未知其动态。”
宁拂花带着骄傲的神情笑起来:“你可不要小瞧宁氏的女儿们,况且去查这些也是正事。”
苏沐白道:“那你去陪俟清。”
苏舸立刻道:“我拒绝。”
宁拂花道:“他拒绝。”
苏沐白道:“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宁拂花道:“我这有得是人,你挑几个让他带走?”苏沐白征询地看向苏舸,苏舸摇头,苏沐白无奈道,“算了,他一个都不会带的。”
苏舸转身道:“那我先去准备一下,一会儿出发。”
苏沐白依依不舍道:“好……你要小心。”
——
即墨,顾名思义,就在墨水河畔。
这座古城历尽千年,予室翘翘,风雨所飘。陈旧的城墙在一片夕阳中如老人迟暮,昏昏欲睡。苏舸漫步在长街上,这里人烟稀少,只有一个面摊还在冒着炊烟,聊胜于无。
有几个男丁拖着渔网回来,远远地对苏舸指手画脚,或许是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虾面?”
面摊的主人操着浓浓的胶东口音,苏舸看见他大铁勺里溢出几只活虾的须子,算是听懂了:“不了,谢谢。”
面摊主人倒也不介意,勺子一敲木桌,道:“坐。”
苏舸犹豫了片刻,应邀坐下,面摊主人指着那几个男人道:“喳嘁!”
那几个人纷纷离开,面摊主人沏上一杯茶摆到苏舸面前:“找谁?”有个乞丐打扮的少年直愣愣地盯着面摊,面摊主人夹了一筷子素面,浇上满满一碗热汤,递了过去。
苏舸道:“请问,您是否知道曳香楼在哪里?”
面摊主人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知。”
天色有些不善,一大片积雨云肉眼可见的移动着,苏舸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了两枚铜钱站了起来:“那请问这城里可有休憩的客栈?”
面摊主人道:“前走,不远。”
这人看似热心,但是每次说话都两个字,苏舸只觉得奇怪,他提剑往前走,突如其来的大风刮起了一大片尘土,即墨古城在暴土扬长中显得更加沧桑。
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他沿着整齐的门窗往前看,果然在不远的地方飞扬着酒幡。客栈正面一张古朴的匾额,上书四个大字,没有落款:有酒客栈。
整个客栈相当气派,总共有三层成回字形,一楼没有人,其他两层都紧闭门户,小二和掌柜正坐在一起聊天,楼上偶尔有打鼾声传来,让他略微松了一点心。
小二殷勤地迎上来,苏舸道:“一间上房。”
小二笑道:“好嘞,您来尝尝我们这的酒吗?在这一带可是出了名的了。”
苏舸漠然摇头,小二道:“一天一两,管吃管喝。押金十两,您要是接着住我们就从里面扣。”
苏舸点点头,拿了门牌钥匙就往二楼走去。他找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对面的廊柱上挂了一个牌子:打架请去外面。
明明街上没有人,客栈却住了不少外来人,而且看这样子,不仅这客栈,这条街也应该是相当繁荣才对。他推开门,这个地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不出所料,房间也是相当豪华了,上有金丝帷幔下有苏绣屏风,甚至茶杯茶盏都出自景德镇窑。如果没有大量的客源收入,这些装潢的钱又是从哪来的呢?
一天一两虽多,可仍旧远远不够。
苏舸有些困乏,他敞开窗,窗外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树和这客栈差不多高,刚好不能远眺。他倚着床边坐下来,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沉寂,沉寂到只能一起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喧闹的叫喊声惊醒了苏舸,隔着大门他感觉到了楼下的炙热。他凝神起身,门外果然是一片人声鼎沸。
窗还开着,外面已经黑了,桌上摆着一个面具和一套黑衣服,他蹙眉看了会儿,换上黑衣,拿起面具扣在了脸上。
推门的一瞬间,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整个客栈一反白日,变成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一楼坐满了带着面具的人,前方搭出一个台子,台子上一个身姿曼妙的红衣舞娘正缓缓跳着舞,这些人则围着桌子竞选着舞娘,耳听掷金声不断,其他人推杯换盏也是耳赤。
客栈的四周站着几个黑衣人,胸口清一色绣着镶金红袍茶花,花瓣接近墨血色,雍荣华贵。
用茶花做家纹像是滇南一带的作风,他站在廊上望了望便缓步下了楼,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搔首弄姿的舞娘。
门外进来一批纱衣霓裳的女子,脸上同样带着面具,他没有细看,女子们纷纷上了楼,各自进了不同的房间。
“这舞娘太难得了,咱不如也随便挑个先上去乐呵乐呵。”
“可以啊!”
“一百两一百两!”
有黑衣人托着盘子站在喊价的人面前,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进去,舞娘看见银票立刻褪去了身上的披纱,露出了香肩。
“一百两才买你一件衣服啊!”
苏舸转身想往门外走去,但外面接天连地下着大雨,依然一片荒凉。
“站住!”
楼上忽然有人大喝,大厅一开始减弱了声音,后来渐渐鸦雀无声,一个微醺的男子怒气冲冲地闯出门,奋力追着前面一个女子:“老子花了钱,你连碰都不让碰,信不信我连这楼一起砸了!”
女子冷声道:“量你也没那胆子!”
楼下的人们兴趣高涨,都仰头往上看,甚至有人起哄道:“连个女人也抓不住,兄弟太弱了啊!”
这一声喊再次激怒了那男人,男人拔出长剑一插,将女子的长纱衣钉在了地板上,女子旋身褪去外纱,男人再次出剑,女子拦腰顺着栏杆一仰而下。
她拉住二楼的柱子转身避过那男人,飞身一踹,脚尖踢到栏杆,整个人借力往外撞去,这一扑,刚好扑向苏舸的方向。苏舸他下意识地伸出了双臂,满满接住了那个女子。
女子的面具只有一半,虽然只露出下半张脸却依稀勾勒出倾城的容貌,她双臂跨过苏舸的肩头又迅速扶在他的胸口,惊愕之余嫣然一笑,这种标志性的笑容让苏舸心中一动。
他单手环住那女子,将她揽到了身后。
先前那人气急败坏地追下来,提剑指向苏舸的咽喉:“让开!”苏舸两指在剑尖一弹,长剑瞬间脱了手,男人大概是惊住了,半晌都没有动。
两个黑衣绣花的人走过来,道:“抱歉,楼主要见这两位,稍后会赔给您一位新侍。”这两人接着转身对苏舸道,“请您二位移步后园。”
男人讪讪拾起自己的剑,四周嘘声一片:“我们都来了好几天了,为什么楼主还不选我们?”
黑衣人道:“请各位暂时享用佳人美酒,楼主自有定夺。”他再次对苏舸道,“请。”
苏舸看向身后的女子,女子一直挽着他的手臂,四目相对,女子又是莞尔一笑。
苏舸回头道:“带路。”
出了门,黑衣人撑起伞,苏舸无意间抬头望向匾额,原先的“有酒客栈”已经不在,替换成了“夜香楼”三个字。
走出去几十步,黑衣人回过头道:“抱歉公子,我要失礼了。”他打了个响指,苏舸还没出声,只觉困乏来袭,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