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蓬莱之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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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沐白已经传令下去选址重新建起澹光台,第二天一早,苏舸同泠衣一路向东,直奔蓬莱而去。

    几日之后,两个人才迟迟抵达蓬莱,这边已经凉爽,天高水远,一大群海鸟掠过海面展翅高飞,看得人心情舒畅。

    岸边列了一排整齐的船只,船身并不大,最多坐四五人,但不同于南方的乌篷船,这里的船各个刷了红漆,看起来相当敞亮。船上清一色挂着宁字灯笼,船身首尾飞角,雕了海兽,相当考究。

    船夫带着斗笠,遥遥相喊,就有一大堆船夫应对着爽朗地笑起来,离着苏舸最近的船夫冲他喊道:“苏二公子!请这边来!”

    苏舸走上前,对方再次说道:“您上来吧,我们宗主说您这一半天就该来了,我们还打赌您长什么样子了,谁知道这好猜,简直和大哥一模一样嘛。”

    另一个道:“老四你净瞎说,明明不一样,这位更清逸一些。”

    老四道:“还整啥文词儿,怪听不懂的。”

    那人“哈哈”大笑:“你看旁边这小哥儿,这苏州人都这么秀气吗,抹抹红嘴分明就是个小美人儿。”

    船夫互相玩笑,苏舸仿佛充耳不闻独自站在船头,本来他就不多话,自从那日起愈加少了起来。泠衣坐下,托腮望着他的身影。

    船夫并没有划桨,脚尖在船尾一点,船就行了出去,一路就算有风浪也丝毫不影响速度。

    “俟清哥哥!”

    两个淡紫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差点撞飞泠衣,其中一个抱住苏舸,满面春色:“俟清哥哥你终于来啦。”苏舸诧异地退到船边,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人。

    苏舸想了一下,道:“落萱?”

    泠衣有些不悦,她站起来道:“什么人啊,走路看着点儿人好不好?”

    两个人回过头,明艳艳的瓜子脸上一双明眸娇俏可人。令人诧异的是,这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个一脸羞涩,另外一个却格外骄扈。

    “什么人?”抱着苏舸的那一个指着自己的鼻尖,“宁落萱,这个是我妹妹,落茸。”

    她走近泠衣,泠衣下意识地抬起袖口,落萱本想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但身高差了一些:“苏氏的门生真是秀色可餐,看得我都不知道喜欢哪个好了。”

    苏舸拦下落萱的手,将泠衣护在身后:“不要这样,会吓到她。”

    落萱揣起双臂:“俟清哥哥真是改不了护犊子,现在你们全家都在这,我看你能护得几个。不过这一个嘛,”她“咯咯”笑起来,“俟清哥哥你骗不了我,我都迫不及待想把她献给哥哥了,哥哥一定很喜欢她。”

    她偏头去看躲在苏舸身后的泠衣,又道:“姑娘,俟清哥哥是我的,你抢不走哦。”

    泠衣躲在后面拉住苏舸的衣裳,苏舸斥道:“还要玩笑!”

    落萱笑得更加开心,她拉过落茸伏在她的肩上:“那让我妹妹说,哥哥是不是喜欢这种?”落茸有些不知所措,她羞着脸,落萱晃她道,“说呀。”

    落茸乖乖道:“是、是。”

    船即将靠岸,远远望见一个男人也是一袭紫衣,定定地面向这边。

    落萱伸手摸在苏舸胸口:“马上就见到哥哥了,俟清哥哥怕不怕?”

    她踮起脚尖越过苏舸的肩头去看后面的泠衣,苏舸有些恼地别过她的手,用剑抵在了她的锁骨中间:“你再闹。”

    落萱淘气地眨眨眼,举手退后一步:“俟清哥哥果然没变,我喜欢,哈哈。”她拉起落茸向岸上跳去,在空中还不忘喊一句,“哥哥!”

    岸上的人伸手接住故意摔下来的落萱,将她放好,对着船上道:“小清儿!”

    苏舸脸上一沉,道:“叫俟清。”

    泠衣探出头,那人穿着深紫色的长衫,脸色略微苍白,狭长的瑞凤眼如含雨露,盈盈亮亮地靠着两条远山秀眉,他嘴角一直带着笑意,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这人道:“脸怎么这么黑,萱儿又欺负你了?”

    苏舸道:“多事。”他向泠衣引荐道,“宁宗主的大公子,宁霑宁拂花。”

    泠衣拱手施礼,宁拂花眼睛一亮:“诶——”

    苏舸见势挡住他:“还不带路?”

    落萱一直坏笑着,宁拂花一面走,一面似有似无地看向苏舸身后,苏舸道:“大公子闲心挺重?”

    这句话好像更勾起宁拂花的心了,他说了一句“是呀”,终于按耐不住一步跨向泠衣,泠衣毫无防备,险些扎进他的怀里,抬头时有些花容失色。

    苏舸伸手去拉宁拂花,落萱抢先拉住他的胳膊道:“走啦,俟清哥哥。”

    宁拂花端详着泠衣道:“男的?”他凑近泠衣轻轻一嗅,“女的!”

    苏舸甩开落萱,怒斥一声:“宁霑!”

    宁拂花笑着转身,他食指搭在唇上对苏舸道:“小清儿,注意仪态。”

    苏舸道:“叫俟清!”

    泠衣回望方才的岸边,已经看不到那些船只,只有一片流云晚霞接天连地。

    苏沐白等候在庭外,宁拂花贴上去道:“小白白你冷不冷,我们岛上比外面还要冷一些,这么晚你站在外面会被海风打了的……”

    他在苏沐白耳边喋喋不休,苏沐白视而不见,只对苏舸道:“俟清。”

    苏舸道:“兄长。”

    宁家姊妹先去查看晚宴了,宁拂花打了个喷嚏,苏沐白这才回头对他道:“你自己体弱多病就不要说别人了,快去披上衣服,不要传染了我弟弟。”

    宁拂花悻悻离开,一步三回首道:“你等我啊,我一会儿就回来。”

    蓬莱岛上意外的随意,既没有家规也没有看守,所有人都一脸笑意,其乐融融。草草用过晚膳,泠衣独自退出宴席在岛上散步,走着走着感觉越来越不对,好像始终都在一个地方兜圈。

    忽然一缕幽香,泠衣闪身避开,“啪”地一声,长鞭落地,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砸出了一道深沟。

    “方才你问我是谁,你可还没说你是谁?”

    长鞭如蛇逶迤在地,落萱拖着它往前走了一步,泠衣也随之退了一步:“宁小姐就是这样问人姓名的吗?”

    落萱夸张地捂着嘴道:“哎呀,是不是我下手太轻了呢。”她再次提鞭,泠衣沿着鞭风横身一扭,连躲三次,稳稳落地。

    落萱兴奋地叫道:“再来再来!”

    泠衣微微蹙起眉头,暗掐剑诀,一抹红光以肉眼不及的速度撞在长鞭上又瞬间归了鞘,她看向落萱的长鞭,鞭身闪着金属的光泽,应该是拧了特制的钢丝,剑斩不断。

    落萱没有看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道:“好快!”

    她用力一甩,鞭身即刻充斥着幽蓝的灵力,泠衣再次闪身,鞭气却比之前长出了两尺,“呲啦”一下,鞭尾的刀尖划破了她握剑的袖子。

    落萱手下不停,瞄准了泠衣的手腕,一次次举鞭,泠衣一直退到一片芙蓉林,围着树一转,鞭子便卡在了树上,落萱拉不动,索性丢了鞭子,将手一按,鞭柄赫然分成一只短匕。她欺身刺向泠衣,泠衣执剑一挡,落萱一声坏笑,短匕首掉到左手上,顺势往前一递。

    “叮”地一声,落萱虎口一震,短匕脱了手,她愣在原地,一抹白衣从眼前一掠,挡在了她和泠衣之间。

    落萱噘嘴道:“俟清哥哥你欺负人!”

    苏舸眼中凌凌,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在胡闹。”

    “咳咳,谁欺负我妹妹了?”

    宁拂花披着一件薄薄的白色斗篷,他把树上的长鞭抠下来,还给落萱,落萱接过来道:“哥哥,她——”宁拂花不等她说完,剑气直袭苏舸,苏舸偏头一避,身后的树干上赫然留下一道划痕。

    宁拂花的周身并没有带着剑,也没有看他藏着什么暗器,泠衣暗暗心惊,宁拂花道:“唉,怎么每次都打不中。”

    空气骤冷,苏舸再次翻身避过剑气。

    第三次,苏舸连动都懒得动,驱墨侵削开剑气,静静悬在宁拂花眼前,使他周身笼罩在一片黑雾中,泠衣这才发现地上摊着几片划开的树叶。

    苏沐白从远处走过来:“宁霑你又在闹什么呢?”

    宁拂花忽然一软,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他:“沐白,小清儿打我!”

    苏舸收回墨侵,带着泠衣转身就走。

    落萱跺脚道:“哥哥我是想说你看她的剑,哎呀你真捣乱!”

    宁拂花靠上苏沐白,道:“呜呜,萱儿也嫌弃我。”

    苏沐白推开他:“能不能给我站好了。”

    落萱追上泠衣:“姑娘,你别生气,我赔给你衣服。”

    泠衣仰头看看苏舸,他依旧神情淡淡,没有什么表示,她回头道:“没关系,我叫泠衣,三水令,寒衣的衣。”

    落萱念叨了一遍,道:“人如其名,好听!是苏姓吗?”

    泠衣一怔,道:“我不是苏氏门生,名字是恩师所起,并无姓氏。”

    落萱“哦”了一声点点头,她看向泠衣手中:“泠衣姑娘你出手太快,我刚才没有看清,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佩剑。”

    泠衣递过去,落萱双手捧起来。

    剑鞘是暗红色的,摸起来冷冰冰,她抽出剑,长剑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看出剑刃相当锋利而已。

    落萱道:“不对呀,刚才不是这样的。”

    泠衣伸出手:“给我。”

    落萱把剑放到她的掌心,并没有灵力的影响,剑身瞬间如同火焰,周身变成了惊艳的赤红色。

    宁拂花双目炯炯,惊道:“这是——丹心!”他抢过长剑,剑身再次黯淡,“请问姑娘这把剑如何得来?”

    泠衣道:“恩师赐予。”

    宁拂花接着问道:“那姑娘的师父是?”

    泠衣道:“抱歉,不可说。”

    宁拂花点头道:“无妨。袁薮一生只做得五把灵剑,而这丹心,是唯一一把自寻主人的灵剑,当真可遇而不可得,自此剑出世,还未曾有人配过。”

    泠衣淡然道:“宁公子说笑了。”

    苏沐白道:“听说,此剑需要主人一片丹心?”

    宁拂花道:“的确。”

    苏沐白也接过剑,剑身依然毫无变化,他自嘲道:“看来,我并没有丹心。”

    宁拂花笑道:“丹心是一片赤诚,小白白你并不需要赤诚,自然没有。”

    苏沐白道:“原来如此。”

    宁拂花拿着丹心爱不释手:“想不到有生之年能看见丹心,真是有幸。”他递给泠衣,凑近道,“泠衣姑娘缺不缺人陪聊?”泠衣抱着剑往后退去,苏舸将她拉至身后,宁拂花道,“诶,小清儿有什么好,他又不爱说话。”

    落萱立刻道:“不许说俟清哥哥。”

    “真让人嫉妒啊。”宁拂花不满地叫嚷道,“来人呐,送小清儿离开蓬莱岛!”

    苏沐白斥道:“滚一边去。”

    宁拂花叹了口气,他突然想起什么,道:“我听说沈陌的儿子在你们那里,这次怎么没看到?”

    众人忽然安静,气氛一度僵冷,苏沐白紧张地看向苏舸,却发现方才的地方空空如也,一旁有个人弱弱地道:“二、二公子已、已经走了一会儿了。”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落茸。

    宁拂花不明所以:“怎么了?”

    苏沐白警告他道:“沈浔在炸山时候失踪了,你应该知道他是三娘的儿子,而三娘对于俟清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以后不许在俟清面前提他。”

    宁拂花道:“不知者无罪嘛,那所谓的失踪是有多失踪?”

    苏沐白摇头道:“恐怕尸骨无存。”

    宁拂花道:“他以为呢?”

    泠衣道:“自然是不信。”

    宁拂花凑近泠衣道:“泠衣姑娘你来细细讲给我听。”

    苏沐白揶揄他道:“你倒不如关心一下蓬莱岛,凶手执意灭掉六家,你觉得下一个是谁?”

    宁拂花果断道:“江镜那厮。”

    苏沐白道:“为何如此笃定?”

    宁拂花道:“我就看他不顺眼。”

    落萱跺脚埋怨道:“哥哥!”

    宁拂花大笑,身子却不由得佝偻起来,一阵阵不停地咳嗽,苏沐白忍住斥责他的话,轻拍着他的后背,半天才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