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森看着怀里正在熟睡的林小之，他很想凑得近一些，闻闻她散发出来的香气，不过多亏了他强大的理智，他只是把林小之抱到了他平时在咖啡厅里短暂休息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吧台上给自己倒了杯果汁。

    快十点了，他之前吩咐学弟们，如果没客人了就可以先走了，杯子放着他来洗。

    他想着这么晚了，林小之又醉成这样，如果他把她背回去，肯定又上学校论坛头条了，于是给于新春发了条微信，跟她说林小之晚上可能不回宿舍了，于新春非常淡定地回了一个知道了。

    之后傅衍森开始洗客人用过的杯碟，然后把桌椅板凳摆好，把吧台也收拾了一遍。怕吵到屋里熟睡的林小之，他就关上灯，在漆黑一片中戴上耳机，打开了音乐。

    此情此景，他恐怕是要一夜难眠了。之前朝思暮想的人，现在就睡在自己的屋里，他有种口干舌燥的兴奋。

    今天林小之来找他谈心，是他一点都没预料到的。听了她讲的故事，他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她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傻姑娘。平时外表看起来很难接触，其实是因为什么都没经历过，没有交过什么朋友，也没有过什么感情经历。

    更让他佩服的是，她对韩禹的决绝。她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她的心里其实是非黑即白，有着明显界限的。只要是做错了事情，喜欢了七八年的男神也一样会被打入冷宫。

    不过傅衍森一点都不怕。只要她给他机会，让他进入她的内心世界。他有信心，一定会宠她上天，他会永远守卫好她的内心秩序，让她像现在一样，永远做一个喜欢留长发，喜欢去游乐场的小女孩。

    正发着呆，傅衍森突然感觉肩膀上传来的触觉，他猛地一回身，林小之就站在他身后直勾勾地看着他。

    “吓死我了！”傅衍森惊魂未定。林小之睡眼朦胧地对着他说：“给我杯水。”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傅衍森莫名想起了丧尸片的镜头，他赶紧打开灯，灯光照亮了房间，一切变得正常多了，傅衍森倒了杯温水递给林小之。

    她看来是渴坏了，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伸出空杯子说：“再来一杯。”傅衍森乖乖地给她续上，她又两口喝光，然后看起来终于是缓了过来，这才想起来整理一下睡乱了的头发和毛衣，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是不是喝多了，睡着了？”

    傅衍森假装严肃地说：“林小之同学，你之前了解自己的酒量吗，竟然敢这么喝？”

    林小之吐吐舌头说：“其实以前我是能喝三瓶的，今天情绪一波动，上头了，就睡着了。”

    “你不是睡着，”傅衍森纠正她，“你是昏倒了。以后在外面不能喝酒，听到了吗？”

    “哼，我凭什么听你的。”林小之把小脸一昂。

    “不听我的你就试试看，”傅衍森拿起她的外套，“走吧。”

    “去哪？”林小之没反应过来。

    “送你回寝室啊，你要是夜不归宿，明天早晨还敢回寝室吗？”

    傅衍森一句话提醒了林小之，她脑海中顿时出现了宿舍里三个八卦王把自己围起来审问的画面，她打了个寒噤，然后说：“我得赶紧回去了。你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就可以。”

    “哦？”傅衍森突然坏笑地逼近她，问，“你敢跟我单独在一个屋里，怎么在外面不敢跟我一起了呢？”

    林小之心虚地往后退几步，说：“那好吧，你走在我后面，离我不要太近。”

    傅衍森无奈地说：“大晚上的，哪有狗仔偷拍，我又不是明星。别担心了，我送你回去。”

    果然傅衍森说的没错，半夜一点的学校，静得连虫子的声音都没有。林小之纳闷地问：“当代大学生的娱乐生活这么匮乏吗？天一黑就像远古人一样回寝室睡觉了？”

    “当代大学生晚上哪有在校园娱乐的？出门左转酒吧一条街去看看。平时课上那些老实听课的学霸们都在里面摇着呢。”傅衍森说。

    “也是哈。”林小之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回到宿舍楼，林小之觉得舍友们应该都睡了，她犹豫半天，还是轻轻敲了敲门，没想到宿舍门一秒就开了，屋里灯火通明，开门的是于新春，张依依和陆晴站在屋里叉着腰盯着她。

    “这是要审讯吗？”林小之一边含混得呵呵呵笑着，一边拿起毛巾装模作样的要去洗澡，打算逃避她们的眼神，结果一秒就被于新春拽回来摁到凳子上坐好。

    “说，大半夜才回来，你俩干嘛了？”于新春问。

    “哎呦，我头疼。”林小之揉着太阳穴。

    于新春把她两只胳膊拿下来说：“别装病，老实交代。”

    “下班之后我约傅衍森在天台上聊天，喝了两瓶啤酒之后，风一吹一上头，我就在他咖啡厅睡着了。刚刚睡醒了就赶紧回来了。”林小之说。

    “真的？”于新春问。林小之赶紧点点头。

    这个故事，如果换一个人，于新春肯定不会信的，哪有人两瓶啤酒就醉倒了啊。不过林小之嘛……于新春想起来大一聚餐，喝了三瓶啤酒回宿舍之后，林小之把袋子里的姨妈巾用水泡了非要用它擦脸的光辉事迹……她信了。

    “你睡着了之后呢？傅衍森在做什么？”于新春又问，同时挥挥手，指挥两位学妹开始检查。

    张依依抬起林小之的下巴，看了一圈说：“学姐，没有吻痕。”

    陆晴凑上去闻了闻说：“学姐，没有男人的味道。”

    “停停停！”林小之受不了了，大喊，“什么男人味道，她们两个还是小孩子呢，都被你带坏了。”她满脸通红地瞪着于新春。

    张依依说：“学姐，我俩都成年好几个月了好不好。”

    “成年了也不能胡思乱想，我睡着了，哪知道傅衍森干嘛了呀，只知道我醒的时候他在外面坐着听歌呢。”林小之说。

    “唉，没劲。”“唉，无聊。”“唉，失望。”三个人突然来了三声叹息，然后各自走开了。

    留林小之一个人在座位上哭笑不得。她说：“我也要洗洗睡觉了，真头疼了。”

    林小之进了卫生间以后，于新春长叹一声：“还是不错的，会主动约傅衍森了。我家种的白菜终于知道去找猪了。”

    这时卫生间传来一声：“我都听见了啊！”

    睡下不到三小时，林小之脑内闪过一道光，她突然惊醒，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五点，顾不上时间，她给傅衍森打了过去。

    对方竟然很快就接了，声音里还带着困意：“喂？”

    “你昨天好像说看过我爸的报道？是真的吗？”林小之上来就问。

    “是啊，”对方也清醒了，“真的看到过，我应该没记错。”

    “那报道还能找到吗？”林小之问。

    “巧了，”傅衍森轻轻笑起来，“我正好有做剪报的习惯，那篇文章应该是在我老家的笔记本里放着呢。”

    “带我去。”

    “什么时候？”

    “现在。”林小之斩钉截铁地说。

    一个小时后，两人就坐上了去傅衍森老家的客车。他老家就在离凌城两个小时车程的市里。上车后傅衍森掏出买好的温牛奶和面包，林小之摇摇头，她现在没有胃口。她忍不住问傅衍森：“你还记得那篇报道的内容吗？”傅衍森说：“记得。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如果能找到剪报，你自己看，如果找不到，我再跟你说，可以吗？”

    林小之点点头，这样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了。

    到了地方，林小之跟傅衍森走进小区，那是一片老式居民楼，墙体都没有粉刷，走进楼里，迎面扑来一股潮湿的味道，林小之跟傅衍森走上二楼，看他打开门。她深呼吸着，不知道一会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林小之跟着傅衍森进了他的房间，因为长久不住人，所以屋里都用布蒙上了，傅衍森掀开蒙在书桌上的布，林小之局促不安地看他翻找。

    “就是这本杂志！当时是我爸学校发了之后他带回家的。”傅衍森说。

    林小之赶紧凑上前，发现这是本省内发行的杂志，她从来没有见过，杂志就是山寨版的《故事会》，连名字都仿了，叫做《故事》。

    傅衍森翻开某一页说：“你看，就是这一页，被我裁下来了。小时候学篮球，所以有关体育的东西我都比较关注，会剪下来贴在笔记本上。”

    林小之看着残缺不全的那一页，心里咚咚跳着，她等着傅衍森找笔记本，仿佛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找到了。”傅衍森拿出一个硬皮笔记本来，翻到某一页。他表情有些严肃，让林小之心里发慌。他说：“就在这里，你自己看看吧。”把本子递给林小之以后，他好像怕看到她的表情似的，躲在了她的背后。

    林小之看着那篇报道上面附的黑白照片，戴着奖牌的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就是当年的林平，她的爸爸。

    她的眼睛飞快地浏览，很快就锁定了一行。记者问林平：“您的爱人去世之后，您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小之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又确认了一眼，那张照片，这篇采访的主人公，就是自己的父亲。她赶紧往下看。

    林平：“其实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走出来。她的病来得太快了，我以为她能撑到女儿的四岁生日……她走的时候，我都想随她去了，但是看到可爱的女儿，我只能硬撑下来。临死之前她留了遗愿，希望女儿能够像我们一样，做一个排球运动员，能在运动中找到快乐，就像我们当年那样……她的这个愿望，就是我目前活着的唯一理由与目标。”

    林小之呆呆地看着这篇报道，直到眼前模糊了，她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