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卢济川说要端王派人去见见尹志青, 大家静了一静。

    柳先率先不赞同：“我们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既然武镗能放尹志青到我们眼皮子底下, 想必不会派个知道很多的人过来。毕竟也怕万一翻船不是。”

    “既然如此,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现在去问，免得打草惊蛇。”柳先反对道。

    卢济川摇了摇头道：“不，正因为怕打草惊蛇, 所以，不管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我们都要去一趟。”

    说到这里, 端王已然恍然过来：“对，济川说的对, 是得让人去一趟。不然，恐怕武镗会起疑。”

    众人也回过味来，是啊，先前他们没有动静，还可以说是武镗手段了得，隐瞒的好。但现在，尹志青人都下到渭州大狱了, 虽然说都是武镗的人在看守。可是作为武镗死对头的渭州最大的存在端王, 却是毫无动静, 那就让人生疑了。

    既然决定了要问，那就问点有用的又不让武镗警觉的问题。细细的筛选了一遍后庄亦去问话了。

    虽然有备而来，但这尹志青的嘴巴还是很紧。庄亦也不难猜, 估计还想着他家主子捞他, 所以不肯开口。

    问了一阵子, 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旁边都是武镗的人虎视眈眈，庄亦也不好暗示什么，也就懒怠再问了。不过，末了，仿似不在意的问了个问题：“老夫听说前些时候，你想跟卢家做亲，这是为何？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听得庄亦的问话，尹志青笑笑：“一家有女百家求，在下敬仰端王殿下，那卢济川又是端王坐前的红人，我借联姻来巩固一下关系有何不可？”

    这个理由可真是不错，如果尹志青不是武镗的人倒是可以信上一信的，可惜。

    问不出有用的，左不过今日也是走流程，庄亦爽快的甩甩袖子走了。

    端王书房，卢济川跟端王正等着他的。见庄亦摇头，也不失望，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虽然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但这次能成功拔掉武镗放的这颗钉子还是让人很振奋的。尤其是卢济川，颇是有种小试牛刀成功的爽快感。

    端王却是有点小遗憾：“可惜我们不好使手段深问的。要是能问出他想跟济川家结亲的目的就好了。”

    卢济川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其实，就算尹志青不说，也能隐约猜到尹志青找上他们家的原因。估计是武镗还是不放心，担心他们卢家还有什么，所以就指示尹志青打入内部了。

    尹志青在押解进京的途中不幸落崖身亡的消息传来时，端王遣出去探查戚家安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回报的消息跟戚家安自报家门的消息是一致的。看来，这戚家安不是对手放出的□□，卢济川放下心来的对端王推荐了戚家安。

    现在瑞王一系盯得紧，端王手头的人被人盯的紧，现在有戚家安这样一个跟端王没关系的人，能用正好用了。卢济川将人引荐到了庄亦面前。

    现在端王京城势力非常薄弱，亟待需要人手。庄亦思索过后，将戚家安安排进了兵部做了个驾部令史。职位虽是末流，但好歹也算是在武镗的心腹部位放了个钉子。当然，此乃后话。

    现在尹志青一家倾覆。戚家安就借住到了观音寺里。

    这天，又是一个艳阳天，卢济秀跟着她娘刘氏一起到观音寺里敬香，顺便也赏赏这春日美景。

    春日正是赏景时节，出来游玩上香的人络绎不绝。越临近观音寺，人越多，车越多，及至到后面，车几乎都走不动了，只能慢慢挪了。

    卢济秀憋闷的不行，跟刘氏说了一声后，干脆带着丫头下车来慢慢走，行走间也更好赏景。

    下了车没走多远，身旁有人大步走过。这走路气势也太阳刚了些，卢济秀侧头看来。原来是个熟人。卢济秀到底没忍住，出声唤了一声：“戚公子。”

    大步走着的戚家安停住了脚，扭头看了过来，赶紧点头招呼：“卢小姐。”

    招呼完左右看了看，戚家安道：“卢小姐今天一个人来？今日人多，冲撞了你可不好。这样吧，我陪你上山。”

    卢济秀含羞低声谢过后，方才解释道：“我今日是跟母亲一起出来的。方才车走不动，我就下车走来了。”

    说完，小心的看了眼戚家安道：“我母亲在后面，我还是回头找她去吧。劳戚公子费心了。”

    戚家安看看四周，也没让卢济秀就这样走的，而是道：“那我送你到你母亲车上。”说着，果真护着卢济秀上了马车才转身离去。

    戚家安走后，卢济秀脸上的红晕过了好一阵子才退却。刘氏扫了女儿满是红晕的脸，没有说话，一路闭目养神。

    今天上香的人照例很多，挤挤挨挨的上过香，各殿磕过头后，刘氏累的不行，自去厢房随喜去了。卢济秀却是精神正好，带着丫头丁香看桃花去了。

    现在观音寺山上的桃花开的正盛，白的、粉的、红的，开满了枝丫，蝴蝶蜜蜂飞来飞去，热闹的紧。端的是一副春日盛景。

    看着这美景，心情瞬时舒畅无比，卢济秀跟丁香两人也时不时指着这盛景说着笑着。一阵风过，桃花瓣洒洒而落，落到头发、肩头到处都是。

    卢济秀乐得咯咯笑个不停，俏丽的笑容真是比这桃花还艳。不远处的一株桃树下，王东阳却是被这美景美人看呆了去了。

    见他这呆样，一旁的人坏笑着刨了刨他，调侃道：“怎么？东阳看美人看呆了？”

    王东阳傻呵呵的一笑，正要答话，却又觉得唐突了美人。于是也不接话，左右看了看，转开话题道：“戚家安呢，刚才说是有事走开一笑会儿，怎这许久了还不见来？”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呢，戚家安就来了。一行人就纷纷招呼他，王东阳也回过神来跟戚家安说话：“你这小子，说是去去就来，却是去了这许久才来。”

    戚家安赶紧抱拳笑道：“让各位久等了，这是我的不是，呆会儿下山，我一定罚酒几杯。”

    王东阳捶捶他：“说话算话啊，呆会子酒水算你账上。”

    一旁的人却是不依的调侃王东阳道：“我说东阳兄，今日这酒该你请。要不是等戚兄，你也遇不上美人啊。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

    戚家安好奇的笑问道：“美人？什么美人？”

    有人指着旁边不远处桃树下人比花娇的卢济秀主仆二人，戚家安一看，愣了愣：“哦，原来是她啊。”

    一听这话，王东阳也顾不上别人的调侃，忙忙的抓着戚家安的胳膊问道：“戚兄认识这小姐？”

    戚家安点点头道：“认识，有过几面之缘。这小姐是卢济川的姐姐。”

    知道是哪家的就好了，王东阳咧开嘴笑了起来。一看王东阳这傻样，当即众人又是好一阵嘲笑。

    翌日，看到跟着吕夫人一道来家里的王东阳，听得他家的提亲之意。卢济川很是意外，这王东阳怎么突然来他家提亲了？还不顾规矩的亲自登门来了。

    他跟王东阳所交不深，对王家也是知之甚少。不过，就是有限的几面也能看出王东阳此人不错。都说相由心生，看他见人都是一脸爽朗的笑容，为人也是大方热情。过后打听好了，说不得配五姐正好。

    可是，想着五姐平日里时有无意的向自己打探戚家安的消息，卢济川又没那么乐观了。

    王东阳却是不知道卢济川的纠结的，现在他正跟祖母崔氏她们说的高兴。看他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长辈的样子，卢济川看得也不禁莞尔。

    自卢济川来到这时代，见多了心思深沉，肚里都是算计之辈；现见到王东阳这种心思明朗，脸上都是无忧爽朗的笑容的人，真是有种治愈的感觉。能养出这样开阔晴明的孩子的人家，想必也必不是那等阴郁刻薄之辈。五姐久逢磨难，也许这种人最适合于她？

    王东阳生来就是一副讨人喜欢的笑脸，嘴巴也甜得很，跟崔氏几人说话，且不管她们是不是将他当女婿看待，但看崔氏她们脸上的笑容也看得出是不讨厌这小子的。

    于是，讨人喜欢的王东阳在卢家顺利的讨了一顿午饭，饭后还很喝了几盏茶，要不是卢济川因为有课逐客，卢济川严重怀疑这家伙还想蹭一顿晚饭。

    今天卢家人对王东阳的印象都不错。听着母亲她们略显激动的声音，卢济川暗笑这王东阳聪明，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干脆自己直接上门让她们看的。看来，今天相看的结果不错。

    崔氏叫过卢济川吩咐道：“我看这王东阳人不错，求亲的心也诚。你明天请端王的人出面好好查查这王家的情况，如果差不多，就先定下来。等出了孝了，就让他们来下定。”

    崔氏这一出口，刘氏跟王氏已经热烈的讨论起了给卢济秀备嫁妆的事了。卢济川含笑应诺，答应明日就去打听。

    刚刚走出祖母的房门，卢济川就被人堵住了。卢济秀拖着卢济川就往自己房里去。

    卢济川现在已然笑容全无，猜也猜的到卢济秀想跟他说什么。果然，毫不意外，卢济秀问起了卢济川祖母她们的意思。

    卢济川看着她叹息不已，不过，直觉的，卢济川还是觉得先要为王东阳说两句好话：“五姐，我看这王东阳人不错。今天你不也在屏风后面看了么。王东阳模样长的不错，家境也还好，人脾性看起来也好......”

    还不待卢济川说完，卢济秀已经忙忙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也知道说是看起来不错。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可多了去了，谁知道这王东阳是好是歹呢。”

    跟心里有人的女子说别的男人好，这争辩想来是没有尽头的。卢济川想闭嘴，可想了想，还是无力的为王东阳说了两句：“你也别说的这么绝对，我们家还没打听呢。是好是歹打听之后再说吧。”

    卢济秀就是来找他商量这事的：“济川，你好不好这样，随便问问就算了。然后跟祖母她们说不合适就好了。”

    卢济川黑亮的目光沉沉的望了过去，几许之后，卢济川直接说道：“五姐，戚家安不适合你。”

    见卢济川直接将话挑明了，卢济秀脸上先是一红，旋即就白了，不敢看卢济川，卢济秀低垂了眼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道：“你都知道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

    卢济秀停顿了几息，倏的抬头看向卢济川，一双明眸都是火光：“我就想这次任性一次。人生苦短，我不想留有遗憾。济川，你帮我一个忙。”

    卢济川没有吭声，避开了她那亮闪闪的眼睛。卢济秀却是走了过来，扯着卢济川的胳膊道：“济川，你帮我问问戚家安，问他可愿娶我？”

    卢济川静静的看着卢济秀，自家这个五姐可真是骨子里有闯劲儿。

    卢济川叹口气，正要回答，卢济秀却是怕自己的勇气消失，再也说不出口一样的急急说道：“我知道我这要求不合规矩。可是，我就想试试，我不想留有遗憾。我不想我日后要是有什么不如意，就会想到当年如果我大胆一点会怎样。”

    “济川，你知道么？我这活的十几年，先前都是谨小慎微，谨守妇道，可是，就是谨守妇道也没讨到什么好的。所以，我就想任性一次，济川，你会帮我吧？”卢济秀希冀的看着卢济川，紧紧的盯着他，生怕他拒绝。

    这少女眼里的火光太闪耀了，卢济川有点不忍心让这光就此沉寂，卢济川点了头：“好，我帮你去问戚家安。王家的消息我也暂时瞒一瞒。”

    戚家安爽快的依约来到清渭茶楼，进了雅间，两人见礼后，戚家安左右看看，玩笑道：“济川今日这阵仗可是让人忐忑啊。”

    卢济川哈哈一笑，岔了开去。不怪戚家安这么说，今日卢济川要了清渭茶楼天字号的雅间，这房间布置的很是雅致，屋中还隔了个大大的四开屏风。

    寒暄过后，卢济川慢慢道出来意：“戚兄，你今年已经及冠，尚未婚配，不知可有意中人？”

    听得卢济川这问话，戚家安一愣，旋即拿起茶杯轻啜一口，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我这样子境况哪有女子愿嫁呢。”

    卢济川紧紧的盯着他：“戚兄这话绝对了，假如有人愿嫁呢？”

    戚家安轻轻放下了茶杯，看着卢济川目光一闪，垂了眼道：“我现今居无定所，身无长物，实在不想害了人家姑娘。”

    卢济川不想再打太极了，干脆直接挑明：“实不相瞒，我今日请戚兄来，是想问问：我家五姐正值婚龄，不知戚兄可是有意？”

    屏风后传来一道细微的声息，戚家安轻轻撑在桌上的胳膊一顿，良久，戚家安抬起头来，看着卢济川抱歉道：“多谢贵府厚爱。现今我家业未立，实在不便考虑儿女之事。贵府厚谊，在下实不敢担，还请恕罪。”

    屏风后隐约的声音重了一息，戚家安瞬时起身，对着卢济川深深的一揖：“一切都是我的不是，还请恕罪。日后无论我去到哪里都会感激济川兄弟今日厚谊。我虽不才，但今日也应下一诺，他日济川兄弟如有差遣，我戚家安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告辞。”说完，戚家安逃也似的出了门去。

    卢济川急急的起身，卢济秀却是已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着卢济秀一脸失望伤痛的表情，卢济川正要开口劝慰。卢济秀却是摆摆手，坐到了桌旁。

    卢济川赶紧倒了杯茶递给她。卢济秀捧着茶呆呆的喝了几口，卢济川小心开口道：“五姐，我看这戚家安也没什么的，这天下好儿郎多的是的，我们再寻好的就是了。”

    卢济秀幽幽的开口道：“济川你不用劝了，你说的我都懂。今次不过是我不甘心，想要试一试而已。我没事的。想当年田家来退亲时，我心如死灰，感觉天塌了一般，当时我差点、差点自尽了。可是没过多久也就过去了。”

    说完，卢济秀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一拍桌子：“走，回家，睡一觉也就好了。我卢济秀如此人才还怕没人要么？”

    当然是有人要的，王东阳家情况简单，好打听的很。端王那边很快给了消息，那王东阳家是渭城这边有名的大地主，家里有良田几千亩，铺子也不少，是个有钱的富n代。

    王家家风不错，王东阳又是长子嫡孙，读书虽说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日后就算走不了科举道，走个制科出仕也是可以的。

    这条件真心不错，刘氏她们稍稍意思了下，挣了女儿家面子，也就答应了。两家约定，王家出孝就来下定。这桩大事一定，家里人都是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卢济川也满意，但想着卢济秀先前的挫折，怕她还是心有不甘，时不时也去宽解一二。

    为此，卢济秀却是比他还要看得开：“我说小弟，你也别这么小心了。先前我让你那一问，也是求心安。可是人家既然不愿，我还念着干嘛。我卢家女儿没那么不值钱。”

    “凭我这些年在我们卢家受的教导，我还怕过不好日子么？何况，这王东阳对我这么上心的。放心，我会将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卢济秀满怀豪气的说着。

    听得这话，卢济川放心一笑，也是，先前不过是少年情动而已，人谁没有少年之时呢。凭王东阳跟五姐二人的性情，先婚后爱想来也是一定的。

    “喲，看你这满面喜色的样子。我听说，你五姐跟王家的事儿定了哈。你可记得给我一份儿红包啊。”端王调侃着卢济川。

    卢济川笑道：“你又不是媒人，给什么红包。”

    端王笑拍了一下卢济川，笑道：“好小子，过河拆桥啊......”

    两人笑闹一阵后，开始说起正事。端王道：“今次叫你来，是有事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