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馨怡看在秦野的份上, 算是细心地教姜丞如何溜冰。

    秦野也没什么兴致了, 脱下溜冰鞋去买了一瓶水, 坐到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打游戏。

    这边姜丞笑嘻嘻地和胡馨怡说话，“你滑得真好，怎么不继续学？”

    胡馨怡说：“我放手了啊。”

    姜丞：“……等等, 再等等，我不想再摔跤了！”

    胡馨怡只好继续抓着他的手心，姜丞又问了一遍刚才是问题, 胡馨怡回答说：“只是太忙了，没时间了而已, 我学的东西太多了。”

    姜丞“哦”了一声，又说：“你去过东郊的那个游乐园吗？和女生去的不算。”

    胡馨怡没听懂，“嗯。”

    姜丞说：“嗯是什么意思？下次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胡馨怡看了他一眼，“……”

    姜丞忽然叫了一下，“妈呀，吓死我了，你干什么突然松手？”

    胡馨怡没说话。

    姜丞回头看了一眼秦野所在的地方, 又扭头回来, 压低声音说：“你不要喜欢秦野了吧, 你和他没可能。”

    胡馨怡一僵，“你说什么？”

    姜丞说：“他的理想型不是你这样的，强扭的瓜不甜啊。”

    胡馨怡听见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他理想型是什么？”

    姜丞说：“娇小的, 可爱的, 不粘人的……你都不占。”

    胡馨怡：“…………”

    姜丞见她表情实在难看，也就没敢继续说什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馨怡听见姜丞再次开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不好意思似的，又有几分雀跃：“考不考虑移情别恋？”

    “…………”

    *

    半个小时过去，姜丞从溜冰场出来，一屁股坐到了秦野的对面。

    秦野抬头看了姜丞一眼，“学会了？”

    姜丞叹了一口气，“没有，我可能真的不擅长这个溜冰吧。”

    秦野说：“很简单的运动，被你弄得像登天。”

    姜丞说：“不过那个胡馨怡教得很好……她好像喜欢你诶？对你那么热情。”

    秦野皱了一下眉，说：“烦。”

    姜丞笑了笑，没说话。

    秦野看了他一眼，又伸长脖子看了看溜冰场，“她走了？”

    姜丞说：“她回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俊秀的脸上带了点笑，又叹了一口气。

    秦野没注意他的表情，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说：“回去吧。”

    姜丞说：“我妈今天不在家，让我去你家蹭个饭吧？”

    秦野说：“你怎么这么烦。”

    姜丞一笑，搂着他肩膀往外走，“叫你出来玩跟我强、奸了你似的，下次就懒得再叫你了，对了，你那个同学的联系方式有吗？给我一下，我回去联系一下，让她继续教教我。”

    …………

    ……

    …

    *

    天气渐渐转凉，教室开空调的频率变少了，只是乔甜还是不可避免地生病了。

    春秋这两个季节，简直是乔甜的克星。

    她的免疫力太差，只要一点点可能，落在她身上，都成了高发危机。

    尽管她各种措施都到位，她还是得了重感冒。

    周明娟给她请了假，带她去了医院。

    乔甜鼻子都红了，眼泪汪汪，擦干净又流出来，止都止不住，她的喉咙也很痛，大概是扁桃体发炎了，吞口水也像吞刀子一样，特别痛苦。

    医院安排了护士来给她打吊针，乔甜坐在椅子上，撸起袖子，让护士给她扎针，只是这种事情发生太多次了，乔甜已经很警醒了，提醒护士姐姐说：“我的血管薄，麻烦看清楚后在扎。”

    小护士一边说着好，一边将针扎下去———没扎到血管。她讪讪地抽出针来，“重新来一次。”

    乔甜咬着牙，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护士扎了三针才扎到了血管。

    等护士走后，乔甜摸出纸巾，擦了擦眼泪，又将纸巾折半，擦了擦鼻子。

    她很难受，虽然习惯了这种事情，但每次还是不免怨怼。

    她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差？动不动就生病，吃药都成了家常便饭，她真的很讨厌疼痛，很讨厌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她最讨厌的，还是讨厌拖累家人的自己。

    乔甜吸了一口气，听见门外周明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用的是老家的方言，其实也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只知道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讲话都带着吼，让乔甜知道她的心情也是十分不佳。

    过了一会儿，周明娟进来房间，脸上是压抑的烦闷，“等打完吊针，你就在家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去上课。”

    乔甜看着她的脸色，不敢说话。

    回去的路上，乔甜还在流眼泪，晚上风冷，她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风都透不进去。

    周明娟抓着她的手，忽然问：“甜甜，你更喜欢你爸，还是更喜欢我？”

    乔甜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说：“都喜欢。”

    周明娟听了她的话，没有说话。

    乔甜有些不安，但她又不敢问。

    她都十几岁的人了，在这方面的预感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

    回到家，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爸爸乔海峰依然不见人影。

    乔甜喉咙痛得要死，喝口开水也像吞刀子，十分痛苦，她吃了药，也不敢洗澡，脱了衣服直接躺进了床里。

    这个时候还很早，她睡也是睡不着的，便摸出手机来，开始捣鼓着这个她用了没多久的手机。

    乔甜被乔盟教着，学会了蹭隔壁人家的网，也学会了在应用商店下载游戏。

    她下了一个贪吃蛇，玩了一会儿，手指都累了，才盖上手机，打算睡觉。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乔甜几乎不用看，都知道是秦野发消息来了。

    最近秦野的确对她很热情，总是找她。

    乔甜总觉得有情况，又怕自己想多了，所以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

    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秦野来找她了。

    他问她：“你身体好些没有？”

    乔甜将这个问候当做是普通同学来的，所以还挺坦然，“没有，严重了。”

    秦野问：“去医院没？”

    乔甜回复：“刚从医院回来。”

    过了一会儿，秦野又发信息过来，“我做了笔记，你要不要？”

    乔甜说：“你做的？”

    秦野发了个呲牙的表情包。

    乔甜说：“不用啊，胡馨怡说会借我。”

    秦野：“……”

    乔甜问：“还有事吗？”

    秦野说：“……你生病难受，不如我给你唱歌？”

    乔甜的确难受，难受的时候也的确容易松动，她说好啊。

    秦野说了一句等着，就没动静了。

    乔甜将手伸出被窝，摸到了抽纸，抽了几张，擦了擦一直流的眼泪。她的鼻子都已经红了，皮肤也娇嫩，鼻翼两侧都已经破了皮，碰一下都疼的不行。

    乔甜只擦了擦眼泪，就重新躺了回去，又等了大概两分钟，秦野才发来一段四十几秒的语音。

    乔甜点开来，秦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他声音很好听，有一种金属似的磁性，压低一些嗓子，就更有魅力了，是个名副其实的低音炮。

    乔甜不懂这些，却也觉得秦野唱起歌来，声音就变得格外好听，她耳朵都酥酥的，发起痒来。

    听完了，乔甜真心实意地夸他：“你唱的很好啊。”

    秦野有点得意，但还是很谦虚地说：“是你见识太少，我唱的普普通通。”

    乔甜说：“真的很好听，倒是我，五音不全。”

    秦野：“那我再给你唱一首。”

    乔甜说好，又等了一会儿，秦野发来了一分钟的语音。

    乔甜听完又是一顿夸，把秦野夸得忘乎所以，得意洋洋，并且乐此不疲地发来了一段又一段的语音。

    从网上流行的当红、歌曲到八～九十年代的经典歌曲，甚至还会唱几首粤语歌。

    乔甜觉得秦野也蛮厉害的，唱这么久，嗓子居然也不难受。

    完了，秦野见她没回复，问她：“你想睡了？”

    乔甜回了一个“嗯”字。

    秦野说：“那你睡吧，晚安。”

    乔甜也回了一个晚安。

    之后秦野就没有再给她发信息了。

    乔甜没睡，她躺在被窝里，看着手机里那一条一条的语音，伸出细长的手指，点开了最开始的一条，闭上眼睛，听着秦野的歌声慢慢进入了梦乡。

    只是她没睡多久，客厅就传来了周明娟尖利的声音，将乔甜硬生生地吓醒了。

    乔盟也回来了，在房间里不动如山地写作业，听见乔甜惊叫一声，这才扭过头来，一脸关心地看着她，“姐，没事吧？这破屋子隔音效果就是差。”

    乔甜听着外面的动静，从床上爬了起来，“爸妈他们吵架了？”

    乔盟的眼睛在台灯明亮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冷漠的幽光，“是吧，爸爸回来太晚了，妈妈在训他。”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一副耳塞，“姐姐，你戴上这个，继续睡吧。”

    乔甜感觉外面吵得还挺凶，哪里还睡得着，赶紧从床上爬下来，“我出去看看。”

    乔盟也只好起身，跟着她一块儿出去了。

    乔甜喊了一声周明娟，“妈，你们在吵什么啊？”

    周明娟脸色暗沉，见了她，微微放松了一点，“你穿这么点就出来？要是更严重了我没时间陪你去医院，赶紧给我去睡觉。”

    她刚吵着架，和乔甜说话的语气都重了几分。

    乔甜也不在意，她看向了乔海峰，见乔海峰坐在沙发上，被周明娟批得垂头丧气的样子，又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只是周明娟一个人在吵，乔海峰完全没有战斗力。

    乔甜只想赶快熄灭这场战火，就对周明娟说：“妈，我饿了，可以做碗面条给我吃吗？”

    周明娟表情松了，“有胃口了？”

    乔甜连连点头，周明娟擦了擦手，“你等着，先回被窝，做好了我叫你。”

    乔甜听话地回了房间，这场架算是吵不起来了。乔盟跟着她回了房间，体贴地问：“姐，要喝水吗？”

    “不要。”乔甜不渴，而且喉咙也还疼着，吃什么都很难受。她仔细听了一下，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乔海峰敲了敲门，进了乔甜他们的房间，从口袋里掏出了五百块钱，给乔甜，“甜甜，这钱你拿着，随便买点什么喜欢的。”

    乔海峰其实一向大方，周明娟则要精打细算一些。平时要零用，管乔海峰要，每次都能拿到钱，而且数目也不少。乔甜觉得她这对父母，一刚一柔，将家里弄得妥妥当当，也是十分和美了，所以她和周明娟说的都喜欢其实也不是假话。

    她分不出更喜欢谁。

    乔海峰给她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跟自己爸爸也不用客气，乔甜伸手要拿，乔盟突然开口说：“爸，你怎么有多余的钱啊？不是都得给妈妈吗？”

    乔海峰对他这个话有点尴尬，还没说什么，乔盟又接道：“哦，我想起来了，爸爸两个月前就说公司情况不好，没有客人，所以也没多少工资，但是今天好大方啊，还能给姐姐五百块。”

    乔海峰笑了起来，“给你姐姐花几个钱还能没钱？你是不是也想要？”

    乔盟说：“对，爸爸偏心，只给姐姐不给我。”

    乔海峰便从那五张红纸钞里抽了两张，给乔盟，“行了，给你两百。”

    乔盟接了过来，极为吝啬敷衍地对他笑了一下，“谢谢爸爸。”

    乔海峰没察觉到他的表情，也没注意儿子的变化，给了两个孩子零用钱，他才好像如释重负一般走出了房间。

    乔盟弹了弹钞票，发出了满足的叹息，“这个世界上，只有钱是最不可能背叛，和最能给人带来幸福感的东西了。”末了，又问乔甜，“姐，我说的对吗？”

    乔甜将钱压在了床垫下面，听见他说这个话，眼皮一跳，笑了起来，“你说的对。”

    乔盟将书桌底下的铁盒子拿了出来，乔甜见了，知道是他放钱的地方，“你现在存了多少钱了？”

    乔盟说：“快八千了。”

    乔甜：“………”

    那真的是一笔巨款了。

    乔盟将新得的几百块钱放了进去，老练地数了一遍，用皮圈扎成整整齐齐的一扎，才心满意足地盖上盖子，放回到了书桌下面。

    刚好，他做完这些，周明娟就过来敲门了。乔盟跑过去将门打开，周明娟将面条端了进来，“乔甜，吃面。”

    乔甜扒着栏杆一看，看见面上还卧了两个荷包蛋，要是之前的话，她肯定会很有胃口，现在却实在有点不大想吃，喉咙太痛了，连说话都痛。

    但话都说出去了，妈妈也给她做好端过来了，也的确有点饿，乔甜只好下来，拿着筷子就要吃。

    周明娟出去后，她又立马叫上乔盟，两个人一起将那一大碗面条吃光了，当然，她也没吃多少。

    吃完面条，她重新去刷牙洗了脸，又回到被窝里，闭上眼睛慢慢地睡了过去。

    今晚也是一夜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