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青扭头看去，只见蓝艾和陆明站在帐篷的门口，蓝艾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坛子。

    “大姊，姐夫？”蓝青迎了上去，问道，“没有受什么伤吧？”

    蓝艾却苦笑道：“没事，夫君他已经提前躲到马车里去了，没有受什么伤，但是我听说禁卫军受伤很严重？”

    “恐怕凶多吉少……”蓝青提到禁卫军，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要不我来看看？”陆明拍了拍蓝艾怀中抱着的坛子，忽然道，“青妹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呢，略懂医术。”

    “姐夫懂得医术？”蓝青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地道，“这可不是儿戏，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放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可是要立军令状的。”

    “你也别给姐夫装大尾巴狼！”陆明瞥了一眼帐篷里惨烈的景象，道，“刚刚军医说的我也听到了，运气好，十四个能活四个，运气不好，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事已至此，你为什么不把最后的希望交给我呢？”陆明说着，忽然笑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那一抹笑容在蓝青看来竟然有一丝邪异，“死马当作活马医而已。”

    蓝青还没有回答，旁边的军医上前一步，问道：“这位公子，如果你要治疗这一十四个大人，小人斗胆问上一句，公子可有什么高招？”

    陆明听到军医的诘问，回答道：“方法很简单，清创，消毒，然后缝合伤口。”

    “缝……缝合伤口？”军医愣了一下，“这不是伤上加伤吗？”

    陆明没有解释，只是拍了拍手，道：“好了，不要废话了，你留下来给我打个下手，闲杂人等一律出去啊！”

    军医正欲辩驳，却听到蓝青问道：“你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小人……”军医听了蓝青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也明白蓝青的意思，便恭声道，“小人遵命……”

    蓝艾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坛子，道：“青妹，我们出去吧。”

    蓝青和蓝艾走出帐篷，但蓝青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忍不住问道：“大姊，姐夫可有什么妙手回春之法？”

    蓝艾却只是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夫君有什么办法，但是他与我说的一些话听上去倒是很有道理。”

    “什么话？”

    “夫君说，军中士卒受伤，大多受的是刀剑导致的外伤，如果那些伤口没有进行仔细的清创和消毒就贸然包扎的话，外邪便极易入体，导致伤口溃烂、坏死，如果进行仔细的清创和消毒，然后用同样消毒过的针线缝合伤口的话，伤口更易愈合。”蓝艾一板一眼地复述着陆明和自己说的话，像是在背书一样。

    “消毒？那些箭头上抹了□□？”

    “此毒非彼毒，夫君说，消毒要消的毒是无迹可寻的外邪，不是□□。”

    蓝青听了蓝艾的转述，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问道：“那大姊听懂了多少？”

    “一点也没有听懂，青妹呢？”

    “我也是……”

    姊妹两人说完，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然而两人还没笑多久，她们便听见帐篷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听到惨叫，姊妹两人连忙冲回帐篷，问道：“发生了什么？”

    帐篷中，一个受伤较轻的禁卫军士兵被军医扶着，陆明用一块沾湿了的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禁卫军的伤口。这个禁卫军士兵被痛得满头大汗，身体随着陆明的动作而不住地颤抖。

    “夫君，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疗伤，她为什么要惨叫？”蓝艾闻到帐篷中多了一股浓郁的酒味，又看到自己带来的坛子被打开了，便皱眉问道，“这坛子里装的是酒吗？”

    “没错。”陆明丝毫不顾禁卫军士兵的惨叫，继续专心处理着伤口，回答道，“这酒浓度很高，只适合消毒，不过你想喝的话也可以喝一口，和吞刀子一样。”

    禁卫军士兵被痛得气喘吁吁，咬着牙道：“快快把酒拿来，如此剧痛，没有美酒，老娘哪有熬过去的道理！”

    “这可不是什么美酒，你喝的时候小口点，喝太多对身体不好。”陆明好心提示了一句，然后用一旁盛水的碗盛了小半碗酒，递给了禁卫军士兵。

    禁卫军士兵接过酒，往嘴巴里灌了一大口，酒液入口，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连陆明清创时的痛楚也管不上了。她费尽浑身力气，把嘴里一大口酒咽了下去，豪放地大笑道：“好烈的酒！老娘还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公子，这酒可有名字？”

    “有啊，叫医用酒精……来，把这个东西咬住。”陆明给禁卫军士兵递过去一块布，道，“我要开始缝了。”

    “这布有何用？”禁卫军士兵接过布，虽然她心中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咬住了那块布。

    “防止你一会儿叫得太惨……军医同志，你把她按住了啊，一会儿挣扎得太厉害的话，我就没办法缝了。”陆明看着禁卫军士兵身上的伤口，将手中用烛焰炙烤过的针线举了起来。

    “公……公子……你……你要……干……干什么？”观察着陆明的动作，军医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当然是——缝合伤口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

    ……

    处理完十四个禁卫军士兵的伤口后，天已经大亮了，陆明拖着疲倦的身子从帐篷走了出来。还没有走出两步，那个也打了了一夜的下手的军医也跟在后面走了出了帐篷，向陆明追来。

    “公子请留步！”军医追上陆明的脚步，欣喜地道，“果然如公子所说，处理完伤口，再将酒液涂抹在身上与额头上，那些发热严重的禁卫军大人身体也终于凉了下来。”

    陆明扭过头，道：“还没有完呢，你还记得我刚刚说的东西吗？”

    军医连忙点头道：“小人记住了，要定时消毒，换绷带，还要保持帐篷内的清洁和通风，最大程度防止外邪入体。”

    “那就好。”陆明冲着军医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军医经过陆明一晚上的指导，已经对陆明的医术有些钦佩，听到陆明的问题，她先是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然后才犹犹豫豫地回答道：“呃……满眼的血丝？”

    “是满眼的疲倦好不好！”陆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继续去照顾病号，我累了，我先回去睡一觉。”

    “拜拜……”说着，陆明转过身，伸出了一只手，在半空中晃了晃，然后继续朝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去。

    “呕！”陆明走了不远，却忽然转了个弯，转进到一个没人的角落，猛地干呕起来。

    陆明前世小的时候顽皮，上蹿下跳时免不得有什么磕磕碰碰，也受过一些伤，到医院里去缝上几针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前世的医生都是先打好麻醉才开始缝合伤口。虽然能感觉到针头刺破皮肉，但陆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多余的疼痛。

    但陆明刚刚给那十四个禁卫军士兵缝合伤口的时候可没有什么麻醉剂，那些疼痛都得靠那些士兵自己的意志力硬抗下来。

    虽然陆明让她们咬住了布，但是陆明的耳中可以听到她们嘴边漏出的压抑不住的惨哼声，他的手上可以感受到她们的皮肤和肌肉因为剧痛而颤抖，他的鼻子中可以闻到混合着刺鼻的酒精味和血腥味的味道。在这样的环境中连续工作了一整夜，饶是陆明的意志再顽强几分，也还是支撑不住了。

    陆明自从昨天早上出发前草草地吃过一些东西以后，一直没有吃东西，所以虽然感到阵阵恶心，但空腹的陆明还是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

    干呕了一阵，陆明伸手擦嘴巴，但是刚刚把手伸到嘴边，陆明就愣住了——不知不觉中，他的手上竟沾满了十四个禁卫军士兵的鲜血。

    陆明伸出另一只手，果不其然，他的另一只手上也沾满了鲜血。陆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失去了动作。

    “夫君……”

    就在陆明仿佛宕机了一般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陆明的身后响了起来。

    陆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了？”

    “真是的，一点也不知道爱护自己。”蓝艾上前一步，将摇摇欲坠的陆明揽进怀中，心疼地收紧了怀抱，“让为妻好是心疼。”

    陆明感受着蓝艾怀中的温度，闭上眼睛，笑了起来：“区区一个通宵而已，对于我这种当代优秀大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好不好。”

    “大学生？”蓝艾奇怪地问道，“夫君，你一个男子，难不成还去过国子监？”

    “夫君？夫君？”

    蓝艾没有得到回答，于是又叫了两声，却仍然没有得到陆明的回应，她低头看去，只见陆明靠着自己的胸口，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蓝艾失笑，于是将陆明拦腰抱起，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别死啊……蓝艾……”睡梦中，陆明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

    蓝艾听到陆明的梦话，哭笑不得地道：“为妻好好地在这呢！瞎说什么呢！”

    嘴上这样说着，蓝艾还是将怀中睡得香甜的陆明搂紧了一些，不搂不知道，蓝艾忽然发现，平日里十分泼辣的夫君蜷缩起来的时候竟然只有这样小小的一个，简直就像一个婴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