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你怎么知道老太太最后会出来降服了那只幺蛾子？”

    辛夷离开宁家, 刚坐上车, 就用语音和宁慈意大概说了情况, 让她放心，早点休息。

    宁慈意果然没有休息，几乎是秒回。

    辛夷眼中浮起略含深意的笑意, 他再次用语音回复：“因为你是未来的辛太太, 她不看你的面子，也会给我面子。”

    那边，宁慈意从手机听筒里听到他的嗓音，只觉莫名诱惑，脸一红, 消停了。

    辛夷一面系安全带, 一面打下几个字：“早点睡，明天一早我过来接你。”

    宁慈意打下晚安。

    刚打出晚安两个字, 就自动跳出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宁慈意条件反射点了出去，待看清楚发的是什么，顿时傻了眼儿。

    想要赶紧撤回来，又觉得这样反而显得心虚，不就是个表情包么。

    不就是两个小人儿一边拉灯一边盖被子而已么……又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当然, 前提是不能联想。

    一分钟以后, 辛夷的语音过来, 宁慈意知道, 这个混蛋联想了。

    他说：“想我过来？”

    宁慈意：“……”

    睡觉！

    辛夷见宁慈意没再理他，想到她脸红羞涩的模样，忍不住心情极好地扬了唇角。

    车子一路驶过午夜畅行的道路，愉悦得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一家欢喜一家愁。

    这午夜清寂的夜里，宁淮注定睡不着了。他听够了夏芷的哭诉，独自去书房，刚点上烟吸了一口，宁思觉就过来了。

    少年怒气冲冲地质问：“爸，你今晚是什么意思？胳膊肘往外偏也偏得太过分了吧？当着人辛夷的面，这么作践我姐，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宁淮觉得脑子疼，狠狠摁了香烟，起身离开了书房，只给宁思觉留下四个字：“鼠目寸光。”

    被倒打一耙的宁思觉：“……”

    宁淮没有回房，去了宁老太太的门前，轻敲了两声，宁老太太让他进去。

    “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宁淮不悦地质问宁老太，和宁思觉如出一辙的语气。

    宁老太抬头瞧了他一眼，冷哼：“因为你做得太过分了！没人的时候偏心也就算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你未来女婿的面，这么不给你女儿面子。你自己都不给自己女儿面子，你让她以后嫁过去怎么站稳脚跟？连思觉都比你看得明白，都知道借题发挥，你却反而拖他后腿。”

    宁淮觉得脑袋更疼了，他用力摁了两下太阳穴，淡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还早？！”宁老太快要跳起来了，“她可是快27的人了，要是个命好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眼下难得遇见个万里挑一的，简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要是不把这个抓紧了，错过了你养她一辈子？”

    “又不是养不起。”宁淮烦躁地说。

    宁老太冷笑：“你养得起这个人，宁家还丢不起这个脸呢！”

    “不是，妈，八字都还没一撇，怎么就非辛夷不可了？”

    宁老太急了，恨不得跳起来敲敲这颗榆木脑袋，好让他清醒点。她指着宁淮，恨铁不成钢地说：“就是因为八字还没一撇，所以你才要赶紧把那一撇给我划下去啊！我就问你，现在放眼整个昭市，你还能找到比他们家更好的亲家？”

    宁淮不屑：“他好是他的事，我不眼红的好吧。”

    “你也就只剩这点儿没用的文人风骨了！”宁老太冷笑，“我懒得跟你多说，我就警告你，你以前怎么偏心是你的事儿，你要怎么哄你老婆也是你的事儿，但在这节骨眼儿上，你要是敢把意儿这桩婚事给我弄黄了，我给你好看！”

    宁淮震惊，整个宁家上下，最没有资格指责偏心的就是这位老太太了好吧？

    宁老太在他不能理解的目光下，好心地指点了他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咱们宁家的女儿要是能嫁给辛夷，能嫁进辛家，不管是辛家还是孟家，传出去，我们该有多风光？相反，她如果耗到人老珠黄了嫁不出去了，传出去我老脸都要被她丢光的好吧？你还想养她一辈子？我宁愿跟她断绝关系！”

    别说，宁老太说这话时还颇有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

    宁淮艰难地劝道：“妈，您太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了，那个辛夷心机深得可怕，他就是再家大业大，他也不是个良人，比起被他盯上，我倒是宁愿他看不上宁慈意。”

    “那谁是良人？”宁老太立刻反问，“陆离？我就这么跟你说，辛夷能甩陆离十条大街你信不信？陆离家那是个什么情况你不会不清楚吧？但辛夷可是孟家辛家那样两家人唯一的继承者！这天上掉馅饼儿都掉不下来这么好的，你就别给我坏事了。”

    “妈……”

    “行了，你别啰嗦了，赶紧回去睡觉。”宁老太不耐烦地赶人。

    宁淮无话可说，忽然生出了某种无力的孤独感，偌大宁家，现在竟连一个懂他的人都没有。

    他无力地转身离开，刚走到门边，又被宁老太叫住。

    “对了，宁思觉今晚这一闹倒是提醒了我，”宁老太又叫住人，“你明天就把昭阳路那套铺面转到意儿名下去，她不是要开珠宝店吗？我们宁家给她开，出钱出力，给她撑腰！”

    宁老太财大气粗的样子显得无比慷慨。

    宁淮目瞪口呆，可以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宁老太却以为他是没想起来，又提醒道：“就是昭阳路1号上下两层那一套，加起来有一千多平米。”

    宁淮：“……”

    昭阳路1号是个什么位置？市中心里的中心，整个昭市最繁华的地段。与这套比起来，借给夏林那三套铺面只是在市中心的边缘位置，稍微挨了个边而已，并且加起来也就三四百平米，就能轻飘飘将夏林降得死死的，现在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一千平米送出去。

    虽然是宁家的亲女儿没错，他私下里也早有意要将那里作为嫁妆送给宁慈意，但这个事由宁老太主动说出来，宁淮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宁老太今晚怕是魔怔了吧？

    因为想和孟辛两家结亲想疯了么！

    所以，第二天一早，当宁慈意回到宁家时，面对的就是这样骤然慈爱和睦的画风。

    宁老太问宁慈意吃了早饭没，宁慈意刚点下头，宁老太就发话让宁淮带着她去办过户手续。

    宁慈意膝盖一软，险些跪了。

    夏芷母女则是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昏过去。

    夏芷使劲给宁淮使眼色，宁老太目光如炬，一眼不轻不重瞟过去，先声夺人地说：“也有事情给你做，昨晚在辛夷面前，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但账还是要算清楚的，你一会儿就去把那两千万的欠条拿回来吧。”

    夏芷脸上挂不住：“都是亲戚，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好看了？”

    宁老太冷笑：“她昨天可也没给我们宁家好看，再说，继续把三家铺面借给她，已经是顾全你的面子了。”

    夏芷尴尬地应下：“好，我这就去拿。”

    宁老太却说：“拿回来交给我。”

    夏芷如当场被扇了个耳光，望着宁老太红了眼：“妈……”

    宁老太和蔼一笑：“你管家，妈当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昨晚的事给了我提醒。宁家毕竟家大业大，事情多了全压在你一个人肩上，一来对你不公平，二来百密还有一疏，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本来疏漏也不要紧，我们宁家有头有脸，不介意这点疏漏，但怕就怕升米恩斗米仇，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后反而成了我们自己人的掣肘。”

    宁老太话说得好听，其实归根结底就一句话——管家权我要拿回来。

    宁慈意只觉叹为观止。

    她原来也志不在此，连设计让夏林赔钱都不过只是个铺垫，没想到竟还能顺便捞得这种额外附赠好处。虽然宁老太也不可能真的要把管家权收回来，今天这样更多的应该也只是敲山震虎，吓吓夏芷，过段时间她就还是女主人了。但这个敲打好啊，敲打得实在太好了，太及时了！

    宁慈意简直乐见其成。

    以至于她坐上车时一不小心暴露了她的幸灾乐祸小人得志，惹来宁淮一声冷笑。

    “说说吧，你和那么辛夷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慈意眨了眨眼睛，不解。

    宁淮忽地升起挡板，将前面的司机隔开：“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算计人，你却联合个外人来把全家人都算计了。当然，我也知道，你今天变成这个样子，我作为父亲难辞其咎，所以这件事我们就翻篇儿，铺面转给你，我还会亲自促成你的品牌旗舰店开业，尽我所有给你支持。但是你和你的盟友，必须立刻断绝关系。”

    算计，盟友……

    宁慈意眼中浮出冷意：“奶奶似乎很喜欢这个盟友啊，怎么爸爸，你不喜欢他吗？他今天能做我的盟友，说不定明天还能做宁家的盟友呢。”

    宁淮冷笑：“这种人，心思阴暗，仗着点儿小聪明就自以为是，出身再好也终究是个见不得光的，我不稀罕。”

    “他心思阴暗见不得光？”宁慈意被宁淮逗笑了，“爸，您了解他吗？又或者说……您了解您自己吗？”

    宁慈意说得很委婉，但毕竟是父女，她的意思，宁淮再清楚不过。

    言下之意，你自己就是个磊落的了？竟然还好意思说别人见不得光？呵呵！

    宁淮狠狠瞪着宁慈意，下颌紧绷，显然是用了全部的力量来维持自己可怜的风度。

    宁慈意点到即止，淡淡表明态度：“或许在你眼里，我所作所为全是算计，唯一对你真爱全心交付的只有夏芷母女，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你逼我的。你以为我不想躲在你身后，只管享受你的宠爱和保护？但你给过我保护吗？你没有，你反而将我逼得无路可走。但即使这样，我也没有算计你，我要的东西要从夏林那里拿，辛夷只是个意外，我也没有想到奶奶会这么巴结他，为了讨好他，给我房产铺面，为了讨好他，不惜伤害你的小白花白月光。”

    宁慈意咬着“小白花白月光”，挑衅地看着宁淮，气得宁淮脸都白了，恶狠狠地警告：“你不要这么得意，小心引狼入室！”

    宁慈意微顿，认真说道：“辛夷是我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不是什么盟友，当然，您是我的父亲，我尊重您的否决权，但现在奶奶却是赞成的，一比一，既然僵持不下，那么就等我见到妈妈，由她来决定吧。”

    宁淮一窒。

    宁慈意以为自己这样挑衅，宁淮会气得把她赶下车，万万没想到，宁淮竟忍了下去。之后，一言不发办好了全部手续，她就这样轻轻松松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馅饼儿。

    晚上回去，还从宁老太那里拿到了夏林的两千万欠条。

    她望着上面的金额，微微一笑，一切还只是刚刚开始，不过这个开始真是个令人愉快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