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毅然决然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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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层哗啦啦地往下掉,很快就露出水来, 君陶拘了捧水, 冰冷彻骨, 君陶手一抖, 将水又给泼掉了,她整个人被冰的一激灵,继而她对着霍祈道:“好了, 前面就是湖面了, 你自个儿赶紧洗干净眼。”

    君陶也不去看霍祈,刚转过身,只听见一声惊呼, 君陶顺势转过头来,原本只被她凿开一个小洞的冰层已经扩大开来, 霍祈也看不见路, 一脚踏进去,整个人都跌落到水里面去了。

    君陶闻声看过去, 目睹了全过程, 君陶忍俊不禁道:“霍祈, 你也忒不小心了吧?”

    今天可真解气,君陶心道。

    好不容易等君陶笑完了,按照时间,霍祈也该从水里爬出来了, 霍祈水性不差, 准确的说, 金陵城这一边多水,大都会游水的。

    假山这边的湖水算不得浅,霍祈从冰洞之中跌落进去之后,就再也没看见人影。

    这就让君陶有些慌乱了,君陶透过冰层朝里面看过去,什么也看不见,君陶敲打了一下冰层——“霍祈?”

    君陶试探地问。

    没人回答,只怕是霍祈死了——君陶心底浮上来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过转瞬即逝——没关系,反正明天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霍祈也会活的好好的。

    这样一想,君陶反而轻松了不少,她站起来,将原本缩在袖子之中取暖的手伸出来冲着霍祈跌落的地方双手合十:“霍大人,您一路走好,明日再见。”

    君陶说完之后,转身就要走,才刚走两步,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君陶转过头来颇有些惊愕,只见霍祈从水中又爬出来了。

    水冰冷彻骨,被水打湿了的头发贴在额头,霍祈已经能够睁开眼睛了,眼神极为幽怨地看着她,即便是落魄,也落魄的那么好看,不过君陶想,就算是让容凌掉进水里面,肯定也同样好看。

    这样一想,君陶也就觉得面前这个出水芙蓉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而且君陶很识相,早就在霍祈从水中爬出来之前就撒腿跑远了。

    现在算算时间,屋子里面的两个人应该正在行鱼水之欢,此刻正是捉‖奸在床的好时机。

    君陶朝着琼华阁处快步走去,路上的侍女舍人见了疾步匆匆过来的君陶,都退让到一旁。

    谁也不知道面前的帝姬为何行色匆匆。

    等到君陶到琼华阁之后,很快就在树林之中找到了半月,半月看见君陶,就好像是抓到救星一样,对着君陶道:“殿下,奴婢奴婢,方才看到那两个人,进去了。”

    “那两个人都是谁?”君陶低声问。

    半月哪里敢说,这件事情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是杖毙连坐的大罪,得罪的人也不少,她还是没敢指名道姓,只是道:“也许奴婢是眼花了。”

    “是不是金缇和华贵妃?”君陶追问,半月抬眼,惊讶道:“殿下,你怎么知道?”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君陶说:“上前给我抓住这对狗男女才是正经!”

    君陶现在就要父皇看看,这华贵妃到底是什么货色,居然还意图谋杀自己,反正一查一个准儿,尤其是在现在国宴之上捅出来。

    君陶抬眼看了一下周边的半月带过来的人,约摸埋伏的就有五人。

    远远不够。

    五个人看见这件丑闻,父皇也许会为了息事宁人,只将这五个人给杀掉,反正华贵妃是不能留了,也许父皇会趁机从柔然那边得到什么好处,或者是借此雷霆大怒,派兵攻打柔然。

    君陶觉得十有八九会是前者,父皇动怒是必然,但是为了一个女人伏尸百万,劳民伤财,带来数不尽的战乱不值得。

    如果金缇能够带走华贵妃,或者为了全皇家的颜面赐她自尽,父皇是不会杀自己灭口的,但是也一定会命令自己不要声张出来。

    华贵妃赐死或者远走诈死,京城之中华氏一族必然失势,但是华氏根深蒂固,难保不会有党羽之类的,而且金陵城之中也不乏有金缇派来的细作。

    就算是父皇派人来保护自己,总不能一天到晚全跟着自己,而且君陶府内的服侍的人到底有多少个可以信任的,君陶也不知道。

    一面是让皇室蒙羞,一面是自己生死,君陶果断选择了让皇室蒙羞。

    “多带几个人,去让禁军的人过来,就说琼华阁这边有刺客,让他们快点带兵过来。”

    君陶就是要将事情给闹大。

    屋子之中仍旧响起来呻/吟的声音,琼华阁从外面看一片死寂,压根就看不出来里面有人,君陶带着五六个禁军悄悄地进了房间,其余的人全部都在外面等着,因为君陶早就说过,不许点火,要静悄悄的,免得打草惊蛇。

    君陶才刚命令人做完这件事情,自己就带着人朝着的屋子之中走过去,屋子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君陶不免脸也有些红,但是为了自己,君陶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床上的两个人交缠在一起,如火如荼,难舍难分,君陶猛的踹开门:“贵妃娘娘,别来无恙啊。”

    屋子里面的两个人忽然一顿,女人立刻抬手用被子蒙上了眼睛,有禁军在身侧,君陶自然不怕,她转过身来,取出火折,将桌子上面的灯给点亮了。

    “贵妃娘娘,您也不用躲了。”君陶道:“你和金缇的那些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我瞧着这么多人看着呢,您也杀不来我灭口。”

    君陶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的一对男女,金缇处变不惊,依旧不慌不忙,而华贵妃也没有再躲,既然被发现了,她也是坦坦荡荡的,金缇拉过自己的外套,递给华贵妃,华贵妃接过去,披在身上,她抬眼冷冷扫视了一眼屋中的人,看向君陶,华贵妃鬓角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显得更加迷人了:“殿下,能让这些人都出去吗?我穿上衣服就跟你出去。”

    “不行。”君陶拒绝的干脆利落。

    华贵妃苦笑道:“我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样?我还能逃跑不成?”

    “逃跑倒不一定,但是我怕你杀我。”君陶道:“如果娘娘介意的话,我可以让他们都转过身去。”君陶提议:“不过呢,殿下和娘娘可千万别抱着别的心思,外面全都是禁军,我父皇现在都在赶来的路上了。”

    “我怎么会杀你呢。”华贵妃道:“殿下可真是想多了。”

    金缇瞧着君陶:“殿下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抓人,想必也是早有预谋了。”

    “随你怎么说,我现在就在等我父皇来。”君陶抱着手坐在桌子前,她抬手命人将金缇和华贵妃的衣服全都给带走。

    “娘娘,我压根不明白,您干吗想要杀我呢?”君陶说:“我也不稀罕嫁给这位。”

    说着君陶打量了一眼金缇,不得不说,金缇身上真的自带浪荡子弟的风流气度,这一点如同罂/粟让人欲罢不能:“这位风流浪荡大少。”

    “我为什么想要杀你呢?”华贵妃颇有些疑惑:“我杀了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得罪了周家,得罪了皇后,还得罪了陛下。”

    “那是因为金缇王子此次前来想要求娶一位帝姬。”君陶道:“我说的够明白了。”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今天会被抓到,你何苦还要拼死来见金缇一面,你就真的这么自信,还能再杀我一回?”君陶问。

    华贵妃则是一脸疑惑,金缇听的更是云里雾里:“殿下,您喝酒了?”

    君陶:“……总而言之,今天你就在大牢里面呆着吧,反正横竖倒霉的不是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华贵妃道:“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我早就准备杀你,而且知道了这一切,我干吗还要在琼华阁和金缇见面呢?这不是明摆着要你来抓吗?我不会这么傻的。”

    一听见华贵妃这句话,君陶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也太顺利了,顺利的君陶自己都觉得诡异。

    从一开始安排好下毒的心莲,到心莲去御花园说话被她听见,然后再去琼华阁找华贵妃和金缇。

    一步一步,都像是被人精心设计好了的一样,而这个人绝对不会是金缇。也不是华贵妃。

    君陶也许刚开始还怀疑华贵妃重生,可是重生之后的华贵妃未免也太傻了,正如她所说的,如果我知道今天一定会被撞见,我不会选择在琼华阁和金缇见面,就算是再喜欢也不会。

    那么,到底幕后推手是谁呢。

    君陶来不及多想,外面已经传来了喧闹声——父皇来了。

    正如君陶所想的那样,父皇果然暴跳如雷,但是当着宫中所有侍卫的面,他并没有过于发作,但是君陶看得出来。

    霍祈就跟在父皇后面,他此刻已经换黑色的虎贲军戎服,剑星眉目,只是眼睛赤红,很显然是因为君陶方才撒的胡椒粉导致的,因为外面雪很大,霍祈头发上落满了雪,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带着寒意,但是仍旧英姿挺拔,不可逼视。

    霍祈生就生在一副好皮囊了,能够让君陶念念不忘地,也就这一副好皮囊。

    君陶望向父皇,只见皇帝额上青筋暴起,手紧紧攥着,眼底满是即将要迸发出来的怒火。

    母后跟在父皇身边,看到这件事情,也颇有些意外,君陶原来以为母后会看到华贵妃失势的那一幕,应该会很开心,但是令君陶意外的是,母后没有。

    甚至在母后看到君陶平安无事之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继而是隐隐约约的担心。

    君陶明白母后的心思,只是用口型对着她说道——我没事。

    皇帝看着床华贵妃,最终阴沉道:“穿上衣服,不知廉耻。”

    华贵妃看着皇帝,冷笑一声:“我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别的女人就可以去爬陛下的床,而我就得恪守礼数呢?”

    “贵妃疯了。”皇帝看了华贵妃一眼,面无表情转过身来道:“压下去。”

    当父皇从君陶身边走过的时候,君陶只闻见父皇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种香味君陶很熟悉。

    这是君陶闻了将近十年的味道,刻在骨子里,挥之不去。

    是郑若轻衣服上的熏香味道,以前君陶还问过她,到底用了什么方子,才能让衣服这么香。

    而父皇身上有这样的香气。

    “你怎么跟过来了?”等到人散了之后,皇帝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这个没事净会给自己惹事找麻烦的女儿,语气之中带着不耐烦。

    君陶本来还想着半开玩笑,说宫中有刺客才跟过来的,理由都已经想好了。

    但是君陶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只是看着自己父皇,从前她觉得父皇才四十岁出头,英姿挺拔,威风凛凛,是举国上下君陶最崇拜的人。

    可是现在,君陶只看着面前的父皇,他的身姿也不在魁梧挺拔,身体也发福了,衣衫也有些凌乱,很显然是刚刚穿上的。

    “君陶,你父皇问你话呢。”皇后见君陶迟迟不回答,催促说。

    君陶看着父皇充满怒气的脸,没有说话,她盯着皇帝的眼睛,声音微微颤抖:“若轻在哪?”

    “君陶!”皇后提醒。

    “我问你,郑若轻她在哪儿?”君陶没有理会母后,她只是死死盯着父皇,一字一顿又加重了语气。

    “放肆!”皇帝呵斥道,他的面部肌肉都在颤抖:“你就是这样对你父皇说话的吗?”

    “你身上有她的味道。”君陶依旧固执:“我问你,郑若轻呢!”

    “看来平日真的是我对你太纵容了,让你现在能够这么跟我说话。”皇帝道:“来人呐,将帝姬给我带下去,在府中禁足两个月。”

    “郑若轻是我朋友。”君陶说:“金陵城中的女子父皇你可以随便挑,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郑若轻呢。”

    君陶眼睛通红,父皇不知道她和郑若轻的关系吗?

    她和若轻情同姐妹,原先父皇每次见到若轻的时候,都会夸奖说她长大了,长开了,原来父皇是早就盯上她了,就像这种事情,君陶不相信是若轻自己扑上去,就可以成的事情。

    这也得要父皇愿意。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皇帝怒喝道。

    “陛下,陶陶不过是一时失口罢了,快,向你父皇道歉。”皇后拉着君陶,提醒她:“就说你错了。”

    “我没有错。”君陶固执道。

    她记得她梦中的场景,郑若轻飞黄腾达,冷眼旁观她们所遭遇的一切,甚至,就连那个扎针的娃娃都是在郑若轻提议让她送给君阳的脚踏之中藏着的。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君陶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自己的父皇。

    “霍祈!”皇帝转过头看着霍祈:“你还在这儿楞着做什么?!将帝姬带下去。”

    君陶没有动,霍祈从一旁走过来,他正要抬手去拉君陶,还没有碰到君陶的手,君陶道:“别碰我,我自己走!”

    霍祈的手停在半空之中。

    君陶转身从琼华阁走出来,她不知道父皇会怎么处理华贵妃和金缇的事情,她只知道自己给他惹了很大的麻烦,足够让他头疼好一阵子。

    想到这里,君陶就有些想笑,父皇不让母后好过,他自己也别想好过。

    君陶只是心疼母后,她压根不知道母后为什么明明知道一切,还是能够坦然接受。

    母后从来没有因为父皇纳妃生过气,当年的华贵妃没有,现在的郑若轻也没有。

    “等一下。”皇帝叫住了君陶。

    君陶没有转身来,脚步却停了下来。

    “就在不久之前,容凌还求朕赐婚,说是想要求娶你。”皇帝看着君陶:“朕答应了,你这个年纪,也早该成婚了,你如今也该长大了,总得有人管着你,你同意嫁给容凌吗?”

    “就跟父皇说的那样,儿臣总得学会长大。”君陶说:“而且,我也需要一个人管着我了,我愿意嫁给容凌。”

    君陶说话的时候,波澜不惊,她看向霍祈,霍祈原本淡然的眼睛猛然抬起,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君陶竟然答应了容凌的求婚。

    君陶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快感,她嘴角扬起来报复的微笑,她就是要霍祈嫉妒。

    “你可想好了别再跟朕弄出来退婚的幺蛾子,现在金陵城之中你就变成别人的笑谈了。”皇帝道。

    君陶转过头来,嘴角微扬:“父皇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从现在开始,金陵城的笑谈可就是父皇了。”

    “陛下!”

    “陛下!”

    皇后和霍祈的声音同时响起。

    话音刚落,只听见极为响亮的一声,后知后觉,君陶看向皇帝,皇帝的手还没停留在半空,因为生气而颤抖着。

    她看见自己父亲满脸震惊,然而脸上却没有传来她意料之中的疼。

    霍祈耳朵嗡地一声,有些耳鸣,周围的人一片死寂,对于面前的这一幕全都不敢说话。

    霍祈只觉得嘴里面有些腥甜,他没有抬手擦。

    一缕血迹从霍祈嘴角滑落,君陶心狠狠抽动了一下,但是她仍旧冷着脸:“谁要你帮我挡?”

    霍祈没有说话,他只是看向皇帝:“陛下,帝姬只是无心之过,无意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留情。”

    皇帝脸色铁青,浑身直发抖,皇后看向君陶,厉声呵斥道:“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府去闭门思过?”

    君陶当然知道母后的意图,她也不多呆,只是转身就走,皇后看了霍祈,眼神之中带着希冀。

    霍祈抬手将自己嘴角的血给擦掉,然后跟着君陶走了出去。

    君陶转身朝着外面走过去,心灰意冷,一个华贵妃倒了,还有无数女人等着爬上父皇的龙榻。

    也许母后早就想明白了,或者是说,母后从一开始就不爱父皇,所以才这么贤惠大度。

    君陶走出琼华阁,霍祈就跟在她身后,虎贲军和禁军兵分两路,禁军负责维持宫中的秩序,而虎贲军则负责收监犯人。

    琼华阁之外,大雪纷纷扬扬,涤荡着污浊的世间,将万物都蒙上一层圣洁的假象。

    霍祈紧跟在君陶后面,生怕君陶有什么不测,当一出琼华阁的门,霍祈立刻接过去身边侍卫递过来的伞,快步追上去给君陶撑伞。

    君陶推开霍祈:“不需要你来给我撑伞。”

    霍祈只是一顿,正要继续追上去的,君陶才刚转身,大雪纷纷扬扬,落入了君陶脖颈之中,君陶一个激灵,浑身颤栗。

    霍祈正准备追上去,只见身前的君陶突然回转过身,朝着自己走过去。

    君陶冲着霍祈伸手:“伞。”

    霍祈没有做声,他只是看向君陶,没有给伞的意思,他走向君陶,似乎想要给她撑伞。

    君陶道:“伞。”

    霍祈仍旧没有给伞的意思。

    君陶上前一步,手紧握着伞柄,试图将伞给夺回来:“给我。”

    霍祈能够感受到君陶的手,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两个人僵持不下,君陶凝视着霍祈的眸子,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我说了,给我放开。”

    霍祈仍旧没有松开手,就好像如果他松开这把伞之后,就彻底失去君陶一样,霍祈心底一阵抽‖痛,宛如被千万根银针刺痛一般。

    君陶眸子之中没有丝毫波澜,这更让霍祈觉得绝望。

    从前他不理解君陶被冷落,被忽视的感觉,也许那个时候,君陶也是这样绝望和伤心。

    霍祈第一次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但是他仍然没有放手,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君陶不想要再浪费自己的时间,她率先松开手:“随你,反正我不会承你任何情的。”

    纷纷扬扬的大雪于空中飞舞,在君陶脸上扑打着,她的指节冻的发冷。

    霍祈也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君陶身边,为她撑着伞,君陶走的又快又急,她现在不知道去哪里,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她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将心莲给抓起来,审问,问她幕后真凶到底是谁。

    以霍祈为首的三个禁军负责押送君陶回府,君陶一点也不在乎,现在宫中一片混乱,她一点也不想留在宫中,而且除掉一心想要杀害自己的华贵妃之后,君陶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高兴。

    路过长街,君陶看到容凌撑着伞正在长街处等她,但是很显然,看到君陶这幅模样,容凌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怎么了?”容凌问。

    君陶看到容凌,她现在浑身慌张,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情,第一眼看到容凌的那一刻,君陶就觉得很安心。

    君陶冲着容凌跑过去,紧紧抱着容凌,整个人身体都在颤抖,容凌顿了顿,继而抬手将抱着君陶,声音格外温柔:“怎么了?”

    霍祈如坠冰窖,他突然很嫉妒容凌,也许从前君陶也是这么想要依赖他,可是他做了什么呢?

    他对于君陶只是疏远,避而远之,他原来想让君陶彻底远离自己,去找一个更好的。

    可是当君陶真的找到之后,他却不能释怀,他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他妒忌了,他现在只想要冲过去将君陶给拉过来,明明他才是君陶遇到危险的时候,应该第一个想到的人。

    一个穿着白色大氅的人立在不远处,将这幅场景尽收眼底,那人面无表情,眼底却一点一点被杀意侵占。

    手中多了一把□□,此刻那人已经拉开了手中的弩,靶心正对君陶。

    君陶闻着容凌身上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梅花香,顿时如释重负,整个人轻松无比:“没什么了,我刚才差点就要死了,有人要杀我。”

    “谁会杀你呢。”容凌道:“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我不想回府去。”君陶道。

    “那我们就不回府。”容凌说:“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

    君陶抬手擦了擦泪,她让自己同容凌拉开些距离:“我们走吧。”

    与此同时偏殿转角处的人,松开手指,□□松开,以迅雷之势朝着君陶飞来。

    □□穿碎寒风,呼啸而来,直直射向君陶心口。

    霍祈猛然回头,眼中带着惊恐,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君陶和容凌身上。

    只听见身后一片嘈杂,继而是惊呼:“来人呐,抓刺客!”

    偏殿上的人见射错了人之后,整个人僵硬了片刻,仿佛有些呆滞,继而他转身就走,迅速撤离。

    君陶转过身来,只见一支□□穿透霍祈的胸口,霍祈此刻眼睛正看着自己,君陶再也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

    她朝着霍祈跑过去,半跪在霍祈身边,她连自己对身边的人叫道:“快去叫太医!”

    霍祈嘴角一缕黑血从嘴角落下,他似乎想要对君陶说些什么,可是霍祈嘴唇已经变得紫黑了,他脸色苍白。

    有毒,□□有毒!

    君陶声音声嘶力竭,带着哭音:“太医呢!快叫太医来!!”

    霍祈只是紧紧抓着君陶的衣服,似乎有话想要说,君陶凑到霍祈耳边,她半跪在地上,抱着霍祈,眼泪不断滑落,掉落在霍祈脸上:“你想说什么?”

    霍祈看着君陶,嘴角微微一笑,血流的更肆意了:“殿下,”

    霍祈顿了顿,就好像是没说一个字就承受了极大痛苦一般。

    “别说了。”君陶道:“太医马上就来,你撑住,我不许你死。”

    “太医呢。”君陶宛若发狂一般。

    “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容凌说。

    霍祈看着容凌:“容大人,好好照顾殿下。”

    “别跟我一样。”霍祈道。

    “我一定会的。”容凌说:“你先别说话,撑住点气,太医马上就来了。”

    霍祈嘴唇动了动,十分艰难道:“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君陶洗了洗鼻子,问。

    霍祈话只说了一半,瞳孔扩散,再也没有生机,他紧紧君陶衣袖的手也松开了。

    他后悔了,后悔当年为了一时赌气,退婚了。

    可是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呢。

    “太医来了。”周围不知道谁说,君陶和容凌立刻让开来。

    李太医放下手中的药匣,半跪在地上,翻了翻霍祈的眼皮,继而又附在霍祈胸口听了听他的心跳,又抬手在他脖颈处停留了片刻。

    李太医站起来,冲着君陶摇了摇头:“人,已经没救了,长陵侯殁了。”

    太医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君陶耳边炸开,君陶整个人朝着身后退了几步,容凌扶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他顿了顿:“殿下,若是想哭,就哭吧。”

    君陶抬手擦了擦眼泪,看向周围的虎贲军:“刺客呢?刺客抓到了没有?!”

    留在周围的虎贲军很显然对于这场变故也还没有反应过来,为首的人听见君陶这话,立刻道:“回殿下,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不远处,君宁提着裙子朝着霍祈奔过来,她脸色苍白,手指骨节发颤,她似乎也不敢相信霍祈就这样死了。

    长陵侯浴血厮杀没有死,当年岐山之战五百人对战万人敌军没有死,几次死里逃生,从未打过败仗,却死在了宫中一个小小的刺客,一把带着毒的□□上,死在了这么不入流的手段上。

    君陶当然能够理解君宁的心情,但是现如今,并不是哀悼的好时机。

    真相远比悼念更能够安慰死者。

    一看见君陶要走,刚赶到现场不久的魏舒远看见君陶转身就要走,他上前拦住了君陶。

    “霍祈因殿下而死。”魏舒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样愤怒,尽量保持着对于君陶的尊重:“殿下,就这样转身就走了吗?”

    “不然我该怎样?”君陶反唇相讥:“我该在这里痛哭?在这里悼念?还是在这里对着太医们说,如果你们不能起死回生,让他活过来,你们全体给我陪葬?!”

    “长陵侯和殿下朋友一场。”魏舒远说:“殿下也未免太冷酷无情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有情!”君陶说:“魏舒远,霍祈是你仇人吗?”

    “不是。”魏舒远显然被他给气着了,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霍祈是我朋友。”

    “既然是你朋友。”君陶道:“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去抓刺客,是去查出来到底是谁放的毒箭,去为霍祈报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会在这里指责我有没有为他哭泣悼念。”

    魏舒远被她说的一脸羞愧,此刻他只是看向君陶:“殿下,方才是臣错了。”

    “错不错没有用。”君陶说。

    “那臣同殿下一起去。”魏舒远道,君陶说:“不用,刺客方才才从皇宫走现在肯定还没有出皇宫,你现在去查,肯定能够查到的。”

    说完之后,君陶转身朝着宫中走去,容凌生怕她出事,故而紧紧跟在她身后,君陶生怕容凌再因他而死,她转过头来,对着容凌道:“别跟着我,我自己可以的,霍祈是因为我死的,我不想你再因为我死,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不怕。”容凌凝视着君陶的眼睛。

    “我怕。”君陶说:“我不想亏欠你,而且我会带上二十个虎贲军跟着我,你放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容大人放心。”半月也还没有从长陵侯死讯的噩耗之中出来,她听见君陶语气极为淡定,心情复杂莫名,但是最终道:“奴婢一定会照顾好殿下的。”

    君陶不容分说,点了二十个虎贲军就朝着宫外走去,半月紧随其后,一路奔到府上去,君陶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心莲。

    心莲的秘密不只一个。

    君陶刚踏进府中,才问起这件事情,府中的人就说:“心莲姑娘一直没从宫中回来,她不是同殿下一起去宫里面了吗?”

    君陶此刻已经大约知晓心莲十有八九已经去阎王爷那里做客了。

    现在该怎么办。

    凶手没抓到,霍祈又死了,如果君陶能够活到明天的话,霍祈也是死了的,无论怎么说,君陶都会觉得自己欠他的。

    君陶不想这辈子亏欠霍祈,终究霍祈是为了自己挡□□才死的,君陶怎么说,也要去救他。

    君陶想起来了今天被他关进大牢里面的无涯子,君陶立刻转身坐上马车,朝着官府奔去。

    金陵城官府素来接待的大官不少,可是帝姬亲自上门来还是头一回,尤其是一天来两回,更是破天荒头一次。

    “臣见过昭华帝姬,不知道帝姬有何贵干?”王府尹上前来问。

    “我今天送过来的那个说是要亲自审问的犯人何在?”君陶问。

    “在里头关着呢。”王府尹道:“殿下亲自交代的犯人,下官可都是派人看着呢,保管他插翅难逃。”

    王府尹带着君陶朝着监狱方向走去,官府外面装潢的很是气派,高门大院,好不威风,但是里面可就不尽如人意了,尤其是监狱方向,越是往里面走,难闻的气味就越多。

    半月忍不住抬手捂着了嘴,君陶只是皱眉,监狱大门口站着两个拿着长矛的守卫。

    王府尹亲自带着君陶进来,狱卒们哪里见过帝姬亲自前来,立刻殷勤着上前来请,外面点燃着两盏昏黄的灯光,君陶远远只看见一个仅仅十几平方米的牢房之中关押着约摸十几个犯人。

    一看见君陶的眼神,王府尹立刻解释:“过年犯事的人反而多,这些大都是关押个两三天就会放出来的,而且人太多,监狱地方又小,所以才让他们给挤挤。”

    君陶压根不关心这个。

    “殿下,这里又脏又臭,不是殿下金枝玉叶该来的地方。”王府尹道:“不如殿下先出去,我去将无涯子给殿下带出来?”

    君陶一想,如释重负:“我忘了,还能这样。”

    君陶一时贪急,竟是真的忘了这一茬,不过也好走了这一遭儿,不然君陶还压根不知道金陵城官府里面的条件这么苛刻,每年朝廷往这里拨的钱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个肯定得查,敢在天子脚下私吞公款,这可是大罪。

    不过君陶现在才不想管这些,她更不想听王府尹在这里絮絮叨叨地解释。

    君陶打断了王府尹的话:“少废话,快把人给我带过来。”

    王府尹立刻呵斥狱卒:“还不快将人给我带出来?!杵在这里做什么?”

    狱卒立刻朝着最里面的牢房走去,无涯子正可怜兮兮地蹲在牢房中,他已经带待在这里一整天了,无涯子自从下山以来,除了饿肚子,还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

    他此刻正在盘腿打坐,正在恳求自己祖师爷快点保佑自己赶紧出来这个鬼地方,师父快点过来救自己。

    正在祈祷的时候,只听见狱卒的声音传来:“哪个是无涯子?”

    无涯子瞬间站起来,举着手:“我,我,我,是我师父过来赎我了吗?”

    “什么师父?”狱卒脸色铁青:“是殿下要见你。”

    “殿下,那个殿下?”无涯子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还能是哪个殿下?”狱卒看着无涯子:“当然就是你今天早上骗的那个殿下了。”

    无涯子:“……能不去吗?”

    “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赶紧出来!”狱卒骂道。

    无涯子被狱卒带到了外面的大厅之中,王府尹早已经派人给君陶备好了上好的茶水,君陶哪里有心思喝茶,她此刻只是来回踱步,焦急万分。

    王府尹本来还是悠哉悠哉的,结果外面来了一个神色匆忙的捕快,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王府尹脸色大变:“什么?长陵侯殁了?!”

    “大人,现如今虎贲军命令全城戒严,严查城中来往行踪可疑的人。”捕快道。

    王府尹只是看了一眼君陶,君陶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

    王府尹如释重负地出门去了,而此刻,无涯子也被带到了,君陶屏退了房间之中的所有人。

    “你别怕,我这次不是来找你的事情的。”君陶说:“我只是有事想要问你,就是关于这条项链的。”

    “你说你知道这条项链。”君陶问:“是真的吗?”

    “是。”无涯子还想要问什么,君陶立刻道:“不许问,只回答我就好了。”

    无涯子呆滞地点了点头,然后君陶将自己因为这条项链而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无涯子原本还是云里雾里,但是到最后神情却变得凝重起来。

    “我问你。”君陶道:“这个既然可以让我不断地重复回到今天,那是不是我只要今天死了,我还能重复回到明天去挽救他?”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无涯子点了点头。

    “刷”的一声,君陶将匕首给抽‖了出来。

    “干什么?”无涯子看着君陶反手递过来的匕首,整个人吓了一跳。

    “杀了我。”君陶说。

    “你疯了!”无涯子说:“我杀了你,我可就顶上了谋杀帝姬的罪名了。”

    “你不是说,我死了,就能结束这个轮回,重新回到今日?”

    “不是我说的,是我师父听我祖师爷说的然后告诉我的。”无涯子道:“而且,今天为你而死的人,就算是他回到今日,如果在下一个今日没能躲过这一死,他也会跟你一样跳入这个轮回的。”

    无涯子说:“与其如此,你不如就让他死了,你自己就能跳出来这个轮回了。”

    君陶:“……杀了我,不然我现在就让人将拖出去砍头。”

    无涯子颤颤巍巍接过君陶手中地匕首,君陶闭上眼睛,她攥着手:“朝着心口捅,一刀捅死,别犹豫。”

    君陶闭上眼睛,无涯子深深呼吸,他握紧了匕首,朝着君陶心口跃跃欲试:“来了,忍着点。”

    君陶眼睛闭的更紧了,好半天也没有见无涯子动手,君陶睁开眼,看着正在拉伸手臂的无涯子:“你干什么?快点行吗?”

    无涯子转过头来道:“这次真的来了!”

    君陶又闭上了眼睛,无涯子一咬牙,拿着匕首朝着君陶刺去。

    匕首停留在君陶心口一寸处,无涯子叹了一口气:“不行,不行,我还是不能这么做,反正我杀了你我也得被砍头,不如直接被砍头来的痛快……”

    没等无涯子说完,君陶一把抓住他的手,朝着自己心口扎去。

    殷红的鲜血洒了无涯子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