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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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卫东的眼里,是满满的惊艳。
大片大片的白嫩, 在烛火闪烁间, 恍若披了一层蜜蜡,泛着莹润的光芒,简直粘得人都挪不开眼。那性感的小柳腰和大长腿, 更是在他心里放了一把火, 让他瞬间口干舌燥。
虽然他耳聪目明, 纵使站在屋外, 也听到了她其实有偷偷摸摸地往门口凑过, 搞了点小动作, 可能要做什么,但真的见她坐在了地上, 嘴上又不住呼疼,他还是忍不住地担心焦急了。
“摔到哪里了, 严重不严重?”他急匆匆地要过来。
但被林秒阻止了,“你先把门给关上啊, 可冻死我了。”
他闻言,又是懊恼。关心则乱, 竟然忘了这一茬。
等关了门,凑到她身边, 她埋着脑袋瓜,乌溜溜的秀发半遮着脸, 露出了白里透红的些许脸颊。他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 就听到她低弱地请求, “你扶我一下呗,我起不来了。”
这是当然的,他赶紧伸手去拽了她,等她套了鞋之后,又扶着她坐到了床上。
林秒将双腿给放到了床上之后,整个人都羞得染了一层诱人的绯红。她暗想,自己都穿得这么少了,美色当前,难道一点诱惑力都没有,这个男人怎么还不行动?她好不容易打算豁出去一把的啊。
却不知,这会儿赵卫东也是看迷了眼,脑子里乱哄哄的,恍若小火车呜呜着,在那轰隆轰隆的呢。女人那凸的凸,翘的翘的丰满,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地绽放在他面前,很轻易就能勾动男人深藏于骨子里的野性和征服欲。
她坐在床上,玉体半是横成,曼妙莹白的,简直跟神话中的小仙女似的。冰为肌,玉为骨,这个形容他以前不大明白,看看就过,但现在,却突然顿悟了,觉得能想出那话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扶着她过来的时候,还没多大感受,但现在,看着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幽幽地发着光,却一下想起了适才大掌触碰到的软嫩,那是比豆腐更娇软,也更温暖的触感。
他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全身发紧。漆黑的双眼中,一种名叫欲a望的东西,无声无息的地疯狂涌出。
她等不下去了,既是冷的,又是羞的。
这男人,该他主动了,他倒是不动了。不让他主动呢,他非得死死抱着她不松手,还大开黄腔。真是够了!
她拨开湿乎乎的秀发,强忍羞涩,抬头看他。只一眼,就慌地重新埋下了头。那神情紧绷的酷脸上,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心的两点,真是又黑又亮,泛着惊人的光泽,那眼中透出的凶欲,简直吓人。
她错了,这人,就是头野兽,没跑的。
她能做的,就是抛出一个明显的诱饵。
她咬了咬唇,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呼吸开始乱,但既然开了头,就没道理硬刹车。她歪了歪头,继续拨开头发,露出了一截光洁的脖子,娇软地低语。
“我的脖子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擦到了,有点疼,你……帮我看看呗。”
但其实,刚洗完澡的脖子上,能有什么啊。
到了这时,他的某些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他哑声问她,做最后的确认,“还有别的地方摔疼了吗?我一起给看看。”
她迟疑了几秒,回他,“我不太确定哎,现在好像只有脖子有点疼……”
她总不能把话给说死,万一她都这样了,他还不主动,她不得再让别的地方也“疼一下”啊。
不过,没必要了,他懂了!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碰撞着欲a火,让那双眼燃起了一片火海。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脆弱,李红梅的那点事,也不算个事,初初让人有些愤怒,但很快就能随风消逝。他会对小媳妇说那样的话,也算是他的真心话。只是放到往常,他应该不会说出来。大男人嘛,不会那么心胸狭窄,装不下事的。
他应该会以别的方式,来弥补小媳妇,更不会轮到让小媳妇来安慰他。他会如此,刻意放大自己的自卑和脆弱,是因为他着急了、心慌了。
战友们对他说的那一套又一套的,放到小媳妇身上,为什么不管用呢?正值新婚,他又对她上了心,曾经尝过的美妙滋味,因为她的如此与众不同、娇俏迷人,在每一个小女人在他身边酣睡的夜晚,都偷偷牵拽着他的心,让他得用好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着,不翻身将她给压在身下,剥光了,恣意冲刺。
他不懂,分明她主动地亲过他、抱过他,干净的双眼也没流露出对他的嫌弃,那么为什么,睡觉的时候,她要躲着他。
集市上,来自不同男人的一道道偷窥的视线,简直让他妒火中烧。他的小媳妇是美的,鹤立鸡群的美。尤其当她甜甜一笑的时候,连娇艳的花朵都比不上她的灿烂,每每会让他看得心头火热。所以,他很清楚,那些男人在想什么。
但这是他的媳妇儿。他只能恶狠狠地将每一道窥视的目光给瞪回去,然后拽紧她的小手,将她紧紧地拽在自己的身边。其实要是可以,他更想搂住她的小腰,向全世界宣告:看什么看,我的小媳妇,把眼睛看掉了,那也只能是我的小媳妇!
但这样的自信,能撑到何时?她越是娇美,越是衬得他很是不堪。被他给瞪得收回视线的某些男人,最后看他的不屑和怜悯,他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他再次痛恨自己成了一个瘸子。
嫉妒,也让他患得患失,急于想做点什么来确认,确认她其实真的不在意他是瘸子,是真的可以全盘接受他的。
他想到了她的几次亲吻和拥抱,似乎他的脆弱和自卑,很容易激起她对他的亲昵。所以,知道她接下来要洗澡,也更惦记着那娇躯的香软,他还是选择暴露自己本不该给别人看的软处。
然后,计策成功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看着现在这个已经如此主动的小女人,他的心,瞬间满满的。压抑的渴望,也像是海啸一般,狂涌而来。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了细嫩的脖子上。她敏感地瑟缩了一下,肌肤更红了,但是,并没有闪躲。
他看着她不自觉地将唇瓣抿紧,又灵敏地捕捉到她的呼吸开始错乱,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爬了上来。
他坐下,凑了过去。
“是这里吗?”
他问,音色沙哑低沉,犹如大提琴在拉奏,但偏向凉薄的唇,却带着可以烫到她的热度,贴上了那娇嫩的脖子。
她轻颤,并没有回答。
因为,她也是清楚的,自己在做什么,而他,应该是不用她回答的。
太羞人了!
她从未想过,在婚姻中,会是由她来主动的。她觉得,碰上了这位超越时空的“老古董”,她肯定是疯了;又或者,她的脑子在重生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
男人的吻,纷纷扬扬地洒落,让敏感的她,克制到全身都绷紧了,才没有不中用地瑟缩成一团。可他竟然含着她的耳尖,含笑来了一句,“放轻松……”
她真想尖叫。
见鬼的放轻松呢,换他是她,来试试!
但很快,她也没心思去想这些了,男人的吻,四处点火的手,明显干扰了她的思绪,让她整个人都混乱了起来,沉默而迷离地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开始沉沉浮浮……
她如此乖顺,简直犹如糯米娃娃,又绵又软,他如此恣意,怎么弄,她都没有吭声。娇艳的小嘴,只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些许的哼哼,跟小猫崽似的勾人……
他渐渐错乱,开始控制不住,热汗,一颗紧着一颗的,在男性古铜色的后背上滑落……
很突然的,她挡下了他。
他发狂,正是关键时刻,哪容止步。睁着血红的双眼,他的大掌都快要将她的细腰给掐断了。
“不行……”她娇弱地哼哼,眼神躲闪。
“为什么?”他闷哼,呼呼喘着粗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咬了咬唇,依旧不敢看他,脸庞涨成了苹果色,“我疼,你之前弄疼我了,还没好呢……”
她是豁了出去,犯傻了,可是,没彻底傻透,哪能真的成事?!她有她的天真和矜持,该坚持的,她才不会随随便便就自己打破。
他错愕,被欲望煎熬的俊脸,也跟着涨红。
“那……怎么办?”
按照战友们的说法,没什么可问的,办了就是。那种事,当然是越办越有滋味的。他可以强来,水做的女人,绵软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舍不得。
那怎么办,他懵了,也狂躁,一时犹如困兽。舍不得,但又放不下。眼下,全身的火已经全部起来,不放出来,他根本就不甘心。
然后,让他错愕的是,那个全身红扑扑的小女人,坐了起来,一下抱住了他。肌肤相贴,那娇嫩,那绵软,那饱满……
噢,他激动得差点叫出来。舌尖使劲抵住了牙床,才好险忍下。
她又窝在他肩膀处,娇软地低哼:“闭上眼睛,别动!”
他不明所以,很快感觉到,一只柔软的小手,贴着他的胸腹,爬了下去……
他一下绷紧,接下来的一切,全部都乱了……他反倒将她抱得更紧,紧得恨不能揉到自己的体内,狂热而急促的呼吸,几乎是喷了她一脸……
像是一个奇迹!
美好得不可思议!
云收雨歇,她已经躺下,窝在他身边,背对着他,像只无害的小动物那样微微蜷缩着。呼吸绵长轻浅,代表已经进入熟睡状态。而他,却亢奋得久久不能入眠。偶尔睁开眼,看看身边的小女人,那一双眼睛,在清冷的月色下,发出的都是狼一般的光芒。
他的心,满满的,盛满了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东西,但是,他又是不满足的。开了荤的男人,真正得了滋味,那跟野猫闻了腥,日思夜想地惦记,这顿刚吃完,就开始盼着下一顿了,贪婪地就想将所有自己想要的,都扒拉到自己的跟前,由着自己吃。
和这一晚一比,他结婚当天的那次,能算什么呢,怪不得小女人抱怨着疼,不让他胡来……
想到美妙处,他忍不住凑近了她,埋在她的后脖处,深深的吸了一口。
真香……
心里的骚动,又荡起波纹,然而,明日还有事,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最终,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摸索着在被窝中抓住了她的软嫩小手,摸了又摸,这才稍稍满足了,强逼着自己睡去了。
*
迥异于新婚夜的亲密,因为自己的主动,林秒第二天醒来,才后知后觉地有了些新嫁娘的娇羞和不自然,和男人相处的时候,视线也控制不住地躲着他。
倒是赵卫东,一双深邃而染着暗欲的眼,则大部分时间,都落在了她身上。紧紧粘着,好似要将她给拽到眼里。
赵大嫂也是从新媳妇过来的,看着这两人的亲密互动,心里不由地酸溜溜的了。这都好些天了,这两人怎么反倒更黏黏糊糊的,啧,想当初卫国对她……
赵大嫂心中悻悻,眼瞅赵卫东两口子推着自行车走远了,就又跑到赵老太跟前,咬起了耳根。
“妈,卫东两口子昨日刚去集市晃荡了大半天,今天又要去镇上,还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你都不管管?这两人也太偷懒了吧。”
赵老太凉凉地横了她一眼,“做好你自己的事,少管其他人。”
而且,卫东也跟她说了,想去镇上找点挣钱的路。挣钱好啊,农地上根本就没卫东施展的空间,他能主动去找路子,她肯定支持。挣了钱,她也能有份不是!
赵大嫂一看嚼舌根没管用,眼珠子一转,又有话说,“妈,不是说好了,那自行车给卫国用的吗,可现在……”
赵老太猛地拉下了脸,低声训斥,“你到底有没有长脑,这种事,你自己心里明白,能往外说?!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这个眼皮子浅的婆娘,这么快就又忘了?”
卫东是个瘸子,骑什么自行车?!那二八大杠花了卫东放在她这儿的钱,最后肯定是便宜了卫国的,因为卫西根本不会和卫国争。她之前和卫国两口子说得这么清楚了,这大儿媳还拎不清,来质问她,简直是蠢货。
“名义上,那车还是卫东的,他要用,我能拦着?可他正经能用上?这次去镇上,据说只是帮着驼些东西回来,回头,自然卫国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赵大嫂面上讪讪,依旧嘀咕,“就怕驼了一次又一次,就……”
“屁!”赵老太骂,“我能让他俩一次又一次地去镇上?今天是秒秒跟着一起去,所以两人能将那笨重的自行车给带动,回头秒秒要在家里绣花,卫东就算还有事要去镇上,就只是一人,怎么用自行车?你赶紧别废话,该干嘛就干嘛去。”
赵大嫂一听,觉得确实如此,这才心安了一些,转而跑去找她男人嚼舌根去了。、
至于干活,急什么,家里不是还有四弟妹和小妹嘛,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偷懒就偷懒。
*
那头林秒在镇上转悠了好久,连午饭都是在镇上解决的。她发现,哪怕是在镇上,时间到了82年的年末,市场经济依旧不活跃,卖东西的很少,更别提卖吃食的了。不过,经过小学门口的时候,那因为午间放学,而呼啦啦地从学校里涌出的小学生们,倒是给了她灵感。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而饿谁,都不能饿了这些小娃娃。经济越是好,这些小娃娃们就越是被善待和娇宠,零钱也就越充裕。另外,从古到今,女人和孩子的钱,都是最好挣的。
她观察了一阵,又打听了一圈,甚至还跑到距离小学也就十几分钟路程的中学附近打听了一遍,心中点亮了一个灯泡。
这偌大的学校,学生这么多,学校外围,竟然没有摆摊的。那一两间小卖部,看上去是被孩子们给围得水泄不通。如此看,中午不回家的孩子,还是不少的嘛。
她想到了自己打听到的内容。小学和中学的主要生源,是镇上和邻近几个村的孩子。镇上孩子还好说,能够回家吃,但邻近几个村的,则大多从家里带的饭。可这大冬天,带的饭到了中午,必定是凉透了,难以下咽,少不了有家长给学生钱,让他们看着去小卖部买些饼干、桃酥解决的。何况,镇上的孩子,也并不是全部都回家吃的。
所以,在校门口卖包子馒头等主食,大为可行。
确定好了方向,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买了些面粉和少量猪肉并调味品,又陪着男人买了几本维修方面的书,还去废品站淘了一些废品,就高高兴兴地一起回来了。
听男人的意思,他在维修方面还挺有一手呢,说是在部队里跟一位老师父学的,平日没事,他也爱捣鼓这个。所以鉴于眼下他的情况,他把维修方面的知识捡起来,再好好磨磨技能,应该就可以支一个帮人维修的摊子了。
这很赞啊。
林秒虽然也是理科出身,但物理是学得最差的,那些电路、电流什么的,曾经让她吃足了苦头,所以,她特佩服那些物理高手,也眼热那些在动手方面长了一双巧手的。突然发现男人还有这本事,她看着他的双眼,都不自觉地亮了几分。
赵卫东被那热切的眼神给看得心里有点飘,差点连路都走不好了,路上脚打拐杖,还闹了几次笑话,惹得林秒咯咯笑,也笑得他全身都松快。
但这份欢快,回了家,就很快被破坏了。
赵卫东买了几个破旧的收音机回来,并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零件、铜铁等,赵老太一看这样,立刻不高兴。
“买些破铜烂铁回来,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是出去一趟犯傻了?”
赵卫东表示要学维修,赵老太听了,脸色就更难看,“你在瞎搞什么,那些东西,哪里是你会修的?”
在她的认知里,修收音机,那老牛了,是工程师的事。他们普通的农民,哪懂这些高层次的东西?卫东是去当兵的,又哪里会懂这个?
“简直是胡闹,浪费钱!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看看书,就会修东西了。就算修个锅,那都得专门拜个师父呢,你修的还是收音机这么金贵的玩意儿。”赵老太猛地想到了收音机的价格,不由地脸色更加难看,“这几个收音机哪怕是坏的,也得要花不少钱吧。你这个败家子,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啊,这么败家!”
林秒不爱听,也气婆婆这种不由分说就教训人的态度。
“卫东都说了以前拜过师父,那他选择干这个,肯定是心里有数的。您是当妈的,应当努力支持他才才是。若他真能修好收音机,那也算是大本事,十里八村独一份,肯定能给家里挣来大钱。
你应该目光长远点,别只盯着他现在花的钱。说实话,干什么不要成本?!我再说一句不好听的,卫东弄这些东西,花的也是他自己的钱。他自己挣的,当然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人管不了,你哪能张口就骂败家子呢,他败你的钱了吗?”
赵老太一时语塞,被林秒这话顶得很是没有面子。她抿了抿唇,蛮横地训斥,“一边去!我和卫东说话,你别插嘴!”
“那可不行!”林秒还真就偏不了。见识了男人恐怖的战斗力,她还怕个什么啊。只要有理,谁都不能爬到她头上乱来。真出了事,有男人罩着她呢。
她继续,“我是卫东的媳妇,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要专心研究维修,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其他人说什么,都不管用!”
“嘿,你这婆娘……”赵老太看上去又要训人。
赵卫东赶忙开口,“行了妈,这事就这样了。你别说了,我不爱听!而且,总归是儿子自己的钱,您就别管了。”
强硬的口吻,刺得赵老太脑袋里某根弦差点要断了。
“你——”
她张嘴就要教训。这个家,哪里不是她说了算,她又何时被当儿子的那样忤逆。可是,她一对上赵卫东那黑沉的脸,以及那双冰冷的双眼,之前听说过的这儿子单人吊打何家二虎的事,突然就蹿过了她的脑海。
她心里一紧,已经爬到喉咙口的话,愣是生生咽了下去。
她改口,“不识好人心,妈这是为了谁啊!”
倒是不再说话了,而是站着,看着林秒和赵卫东一起,将从镇上买回来的东西从自行车上搬了下来。
慢着,不对啊!
赵老太想起一事,盯上了林秒,“你的绣件呢?”
她以为林秒去镇上,是去拿绣件了,但现在,她也没看到啊。
林秒微微一愣,没提防婆婆突然会问这个,反问:“怎么了?”
赵老太没好气,“你不去拿绣件,去镇上干什么!”
林秒觉得好笑,腿长在她身上,她当然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位便宜婆婆,管得着吗?
但想归想,她是不能这么说的,免得让这婆婆炸毛,又和她一通无聊的掰扯。
她笑了笑,故作不在意,“我正想和您说了,从明天开始,我打算去镇上的学校门口卖些馒头什么的。”
“卖馒头?!”赵老太高高地重复,看着林秒,像是看个疯子。这不就是在做生意了吗,她好好的绣娘不当,跑去卖馒头,简直有病。
“丢人现眼!”她直接骂,“你是疯了吗,不许去!”
“怎么就丢人现眼了?”林秒不服气。
“做生意就是丢人现眼,你看谁做生意的!还跑去学校门口,你嫌弃我们老赵家的脸不够你丢的,还非得要搞得人尽皆知才行?!不许去,这个绝对不行!”
做生意,多丢份的事呐。他们老赵家到底还有一位工人呢,又曾出过军人,村里哪个不高看他们家一眼,哪能让林秒这个疯子坏了他们家的门风,最后被全村人耻笑呢。
林秒听着婆婆的解释,简直是啼笑皆非。后世谁都知道,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做别人不敢做的,才能捞到第一桶金。这会儿的人倒是固步自封,拿愚昧当清高了。要知道,后世有多少人后悔,没在改革开放的最初,下海经商呢。
一步慢,步步慢,随后,贫富差距,就被生生拉大了。父母对她讲古的时候,都曾有过懊悔,说他们正式投入商海的时间,还是太晚了。若是能早上几年,都能少很多波折。
她也不想和婆婆辩来辩去,只问她:“集市上,大家卖东西,难道不是在做生意?你能因为集会只是一个月开三次,就否认那是在做生意?再有,即便是前些年,抓得严的时候,村里人不也有互相交换物品的吗?这难道不是在做生意?其实呀,从古到今,做生意,一直存在我们的生活中。现在一些人把做生意当作洪水猛兽,也是可笑。
这都什么年代了,领导人都亲自发话,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做竹器卖是挣钱,我做馒头卖,也是挣钱,都是在发展经济,都是好猫。我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有什么丢人现眼的!您可别再说这种话了,显得多没见识啊!”
赵老太懵了,本该一腔怒气,但突然碰上了所谓的“领导人发话”,她就胆怯了。她心中惊疑不定,暗想林秒怎么这么会说呢,连领导人说了什么,她都知道。这新儿媳,简直都有点妖了。对方又实在逻辑严密,赵老太更怕自己反驳会不小心遭了什么忌讳,一时败下阵来。
要知道,早些年,有些人不小心犯了领导人忌讳的,可都要被批a斗,或者写检讨呢。
她消停了,林秒就松快了。开始为售卖馒头等做各项准备。
赵大嫂看着她忙里忙外,是不屑的。任凭林秒说得再天花乱坠,把领导人都搬了出来,但谁不知道,做生意,那就是丢人的。而且,大冷天的跑去镇里卖馒头,多遭罪啊,又有谁会买?这位,简直是异想天开的傻子!
她是乐于看到林秒的笑话的,但是眼瞅着赵卫东把木板往自行车上架,看上去要继续用那自行车,并且还有可能长期下去的样子,她看不下去了,急慌慌又跑去找了赵老太。
赵老太心烦,但是老大想要一辆自行车,磨了她好久了。她好不容易借着卫东结婚,变相替老大解决了这件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自行车真的成了卫东他们的。
她想了想,又出了屋,看着院子里忙活的卫东,问他在干嘛。等听说他要做放馒头的木箱,以及能固定在自行车后座的载物架,她就提出了质疑。
“你媳妇那病鸡般的小身板,能骑得了这么大的自行车?还能带得动货?她现在糊涂,非要去卖馒头,我也不想管了,总得让她碰个头破血流,才知道长辈的话,是金玉良言。你可不许给我瞎掺和,陪着她一次又一次去镇里的。
单凭走路,来去镇里,得要两个小时,你这腿受不了这个折磨,我也不许你这么折腾。家里要干的活,也多着呢,不能你两口子都去卖馒头,都给躲出去!”
赵卫东放下手中的锯子,直起了腰,“我不去,已经商量好了,让卫西帮忙送秒秒去镇上。骑自行车,来去一个小时,加上卖东西一个小时,就中午两小时,耽误不了家里的事,你放心好了。”
“什么!卫西也去?”赵老太诧异,犀利的目光一下射向了帮着干活的赵卫西,本能驳斥,“卫西不许去,他得留在家里干活!”
往日,她这么一说,就是一锤定音了。赵卫西这个儿子,素来连个屁都不敢放。可今天还真是邪门了,就见赵卫西抬起了头,闷声闷气地来了一句,“妈,我要去,快去快回,不耽误干活!”
赵老太勃然大怒。万万没想到,连这个最老实的儿子,竟然都学会忤逆她了。
她加重了口气,“说了不许去,你耳朵聋了?!”
赵卫西习惯性地埋下了头。
赵老太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搞定他了,不想,赵卫西还是闷闷地来了一句——
“我一定要去!”
“你——你这混小子!”
赵老太左右瞄瞄,没找到趁手的工具,气得干脆脱了自己的鞋,冲赵卫西砸了过去。但是,赵卫东拐杖一伸,就将那布鞋给打了回去,最后还特精准地给打在了赵老太的脚边。
“砰”地一声,布鞋砸地,吓了赵老太一大跳。
赵卫东绷着脸,生气地开口了,“妈,中午这会儿,你打算让卫西干什么?你找我,我替卫西干了!”
“你一个瘸子,能干得动什么,哪能顶得上卫西!”
赵老太也是坏,说话不经过大脑,开口就往人伤口处刺。
她这话一出,院子里可以说是一下安静了。赵老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话有点难听,一见赵卫东,脸色阴沉,嘴唇抿得都要成一条线,整张脸都透出冷厉来;看着她的目光,也似乎流露出丝丝不善,她这心里就有点慌。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腿脚不便,有些活……你干不了……”
她亡羊补牢地解释,可解释就是掩饰,人下意识说出口的话,其实基本就是那人的心中所想。
赵卫东不傻,听得分明,也辨得分明。面无表情中,他低下头,拄着拐杖,继续拿起锯子,闷头开干。
赵老太一见他这么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心里讪讪的,有些不得劲。见赵卫西也是如此,闷头又帮起了卫东,她这心里就更不得劲。
她不敢再冲卫东使劲,只得再次冲卫西放狠话。
“卫西,我不准你去啊,你给我听好了!”
说完,不管卫西是如何反应,她径自走开了。
反正,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个儿子肯定是不敢违背的。多少年了,一直如此!
然而,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赵卫西可以什么事都听自家老娘的,但他的双胞胎兄弟现在生活如此艰难,还得在一年内挣够五百块,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拦着他,去帮自己的兄弟。
次日近中午,看到赵卫西走到已经装好包子馒头的自行车旁,赵老太双眼瞪得老大,气得连声高骂。
但有什么用,赵卫东拄着拐杖,跟个煞神似的在旁边站着,脸上写的都是谁敢坏我媳妇的事,我就让谁不好看的冷怒,她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卫西带着林秒,骑着自行车,渐渐走远了。
最终,赵老太只能恨恨地冲赵卫东放狠话——
“让你这么惯你媳妇,又挑唆着你弟弟不听我的话,等他们回来,卖不出去东西,看我会怎么收拾你们!”
赵卫东没回她,也不将这话给放在心上。他只是转过身,眺望着院门外。哪怕,慢慢地,小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根本看不见了,但他还是没有收回他的目光。
担心,是肯定有的。
但是,那是她的事业,就如同她支持他要做的那样,他也必须支持她。
可他好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却不能陪着她,还得拜托别人。
他伸手,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但是没有用,没有丝毫的痛觉。
眺望着灰茫茫的远方,那似乎代表着灰茫茫的无望,他的双眼,也跟着变得灰茫茫了。
*
因为头一次在这年代做生意,也是做得比较急,林秒全无经验,在家里做包子馒头那会儿,就耽误了不少时间,最后抵达小学门口,没过几分钟,就赶上了中午放学的时间。
小学生们呼啦啦涌出来的时候,林秒赶紧示意赵卫西叫唤。但赵卫西这人也是有意思,在集市上卖自家竹器,冲着那么多大人,会吆喝,可让他冲着小孩子们,他反倒羞涩了,张了好几次嘴,大脸都涨红了,却愣是叫不出声来。
没办法,林秒只得自己吆喝。
在这吵吵嚷嚷的放学声中,她的喊声注定会被淹没,高不了多少,但她胜在长得漂亮,白面般的人儿,即便是在镇上,也是数得上号的,俏生生站在那儿,谁不爱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小学生们,也不例外。
她也胜在声音清脆,一笑就带出甜来,能笑到人的心窝里。
这不,离得近的一个小男孩就凑过来了,歪着脑袋,盯着林秒瞅了足足有一分钟,才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五分钱,往林秒跟前一递,小脸蛋儿微红着,奶声奶气地说:“大姐姐,我要一个包子。”
林秒的定价是包子五分钱一个,馒头三分钱一个。
生意上门,由不得林秒不喜笑颜开,掀开裹着箱子的棉被,先是拨开上层,从下面捞出了一个还有点热度的包子,递给了小家伙。
“谢谢你,可爱的小朋友,包子五分钱一个,收你五分钱哦。”
哇,这位大姐姐说话好好听啊。
小男孩软嫩的小脸更红了,闷不吭声接过包子,竟然转头就跑了,一副害羞莫名的样子。
“喂——”
林秒要叫唤,已是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家伙甩着两条小短腿,淹没在了学生潮中。
她笑着摇了摇头。本来,她还打算问问这个小家伙,喜不喜欢包子的味道呢。现在看,一会儿换个人问吧。
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她高估了原始保温箱的保温水平。从家里到学校,半个小时的车程,分布在箱子周边的馒头等,已经冰冷一片了,倒是里面的,还残存点温度。这是不利于销售的,因为,无论是包子还是馒头,必然是趁热吃好吃,凉了,又是在这寒冷的天气,必将难以下咽,不讨喜。
实际销售结果也是如此。包子到底因为带着肉,所以冷了,嗜肉的小朋友也会忍不住地想买来试试,很快,就一售而空了。倒是馒头,冷了索然无味,买的人就比较少。
在一个小朋友买了馒头,按耐不住,欢欢喜喜地当场咬了一口,却很快用一种委屈的口吻,向林秒抱怨馒头好冰,不好吃之后,林秒觉得不好意思,干脆把箱子合上,大棉被一盖,不打算再卖了。
第一次卖,她做好准备会遭遇种种挫败,现在出了这种情况,她并没有觉得气馁。相反,她觉得自己还有点低估小朋友们的“富裕”程度了,下次,大概可以多做点包子。至于剩下没卖的,她也不觉得揪心。这些馒头嘛,自然有他们的去处。
当务之急,她得先解决一下保温的事。
告知赵卫西不要再卖了,她需要好好想想后,林秒拧着眉头,开始思考。
赵卫西不知道她心理活动,一见如此,急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