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昆吾剑- 20
字数:14437 加入书签
20.
“咳咳——”坐在角落的老板轻咳了几声, 含混地提醒道,“注意点影响。”
就算是他这种直男也感觉到杜如茵已经快乌云罩顶了好吗!
沈乔抱着果篮蹲在角落里啃芒果,盯着三人小剧场的眼睛仿佛要冒出绿光。
直到注意到杜如茵确实脸色不佳,她才稍稍收敛一些, 轻咳了一声,放下啃了一半的芒果, 矜持地点了点头,算是附和老板的话。
“就是就是, 都是成年人了, 注意点影响。”
路三生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可奈何地朝杜如茵歉意地笑了笑。
而欧阳黎老神在在,仿佛听不到一般全无影响。
拒不认错, 死不悔改。
杜如茵有些无措,但也知道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哪怕没有欧阳黎在, 哪怕路三生待她再如何客气有礼,相对于沈乔老板等人来说, 她终究还是个外人。
客人没有久坐的道理。
于是杜如茵起身告辞:“我先走了, 你好好休息。如果有需要的话——”
杜如茵示意了一下正在低头忙碌的欧阳黎,接着说道:“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路三生点头道谢:“好,麻烦你了。谢谢。不好意思, 小黎她稍微有点……嗯,不太懂事, 希望你谅解一下。”
“没关系。”杜如茵摇了摇头, 起身拉开门, “再见。”
“我送送你吧。”
或许是看杜如茵身上的失落太醒目,老板于心不忍,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强行上线,连忙跟上去将人送到医院楼下。
等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沈乔才抓起啃了一半的芒果继续啃,一边啃一边撇撇嘴,说道:“没想到这杜大小姐还真有懂事的一天呐。我还以为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作为路三生的大学舍友,沈乔是最了解杜如茵和路三生之间恩怨情仇始末的人。
早年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这位放荡不羁的杜大小姐着实给路三生添了不少麻烦,连带着她身边的人多少也遭了罪。
所以沈乔对于杜如茵是从来没有什么好感的。
哪怕后来杜如茵“弃恶从善”,不再跟小混混鬼混,反而整天追着路三生跑,沈乔对她的厌恶也只多不少。
别的不说,单就说杜大小姐追人那霸道劲儿,活像是说“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或者你从这儿跳下去”,根本毫不顾忌被追的人的感受和困扰。
幸好路三生虽然脾气好,但本身足够坚定,丝毫不为所动,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说到底,这杜大小姐算不上什么坏到底的人物,只是性格太强势又自我,让人难以生起好感来。
原本沈乔以为杜大小姐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那嚣张跋扈的毛病,谁知道在外面经了一遭生死竟然还整懂事了不少。
不过么,再怎么懂事也不代表以前的过错就能一笔勾销了。
沈乔自认是个记仇的人,她想了想,又抬头看路三生,语重心长地说道:“三生啊,你一定要稳住啊,可不能被外面的花花草草迷了双眼。”
说罢,还没等路三生提出疑问,她又朝欧阳黎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欧阳,放心,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一定要把三生看好了,可别被外面的猫猫狗狗叼走了我们的吉祥物。”
先前还对杜如茵爱答不理不理的欧阳黎闻言还抽空抬了头,朝沈乔笑了笑:“谢谢,我会努力的。”
路三生被这话里调笑的意味惊得一个激灵,她看看欧阳黎的后脑勺,又看向沈乔,以一种大人管教小孩的语气说道:“乖,别闹。”
沈乔笑眯眯地点头,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路三生叹了口气。
“这次杜如茵也是受害者,况且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你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吗,你这个样子放到别的地方是要被揍的。”
这话当然是对欧阳黎说的。
“我已经够委婉了。”欧阳黎没抬头,继续追踪那个陌生的号码,“说真的,一个号码而已,你以为我真的需要当面跟她要码?”
“随便黑进人家手机是犯法的。”路三生眼角也抽了抽。
“没人发现就不存在犯法。”欧阳黎理由充分。
“.…..我不是说这个问题。”路三生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你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
“嗯?”欧阳黎尾音上挑,停下了动作,但不是因为路三生的话,而是屏幕上的结果。
“查出来了?”路三生动作一顿。
“对,这个位置……”欧阳黎挑起了眉,“有点眼熟——十一号街十一号。”
沈乔嘴快接道:“光棍街?”
路三生的声音淹没在沈乔的声音里:“我家对面。”
路三生顿了顿,接着又道:“我家是九号——小时候的家。”
欧阳黎立刻对应上路三生的档案里的居住地变更项。
确实,在路三生的父母还在世,他们还没有丢弃她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是一起住在那边的小别墅里的。
但自从路三生的父母逃往外地,没多久就出了车祸,失去了监护人的路三生被送进了福利院。
从那以后,路三生就再也没有回去住过,哪怕托管人在她成年之后就将钥匙还给了她。
“对哦,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小时候是住在那边的。”沈乔也反应过来,“那对面,是你哪个邻居,不会是……”
“你们有人见过夕雪吗?”路三生问。
另外两人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相继摇了摇头。
自从山上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听说过有关慕夕雪的任何消息了。
“跟她有关?”欧阳黎无意识地敲击起了平板屏幕,显得有些焦躁,“那就把她找出来。”
虽然她没有过去的那些记忆,但从季使君的态度来看,慕夕雪和路三生之间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和谐——
不是说情感上的关系,而是更客观一些的,类似立场一般的天然对立。
而她的本能也告诉她,慕夕雪对于她和路三生来说都是一个威胁,不止是一个方面的,而是相当复杂的、或许同样涉及情感层面的麻烦。
所以说,慕夕雪那个人脾气糟糕又古怪,浑身上下都写着“麻烦”、“危险”、“高冷”的字样,路三生到底是怎么和她成为朋友的?
“我说过了吧,涉及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她以前、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路三生有些无奈,“后来一直保持联系是因为那时候我认为夕雪救了我的命,所以如果她需要我,那么我就要在她身边。”
欧阳黎这才意识到自己将疑问说了出来,不过路三生这个坦诚的回答并不能让她满意。
“如果她需要你的命呢?”欧阳黎直截了当地问,“你要把命一起给她吗?那我怎么办?”
欧阳黎的担忧并不只是胡搅蛮缠空穴来风。
早在她们还在古堡里的时候,在与慕夕雪的短暂接触中,欧阳黎就曾从她身上感觉到过鲜明的杀意——
针对路三生的。
虽然微弱且短暂,但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危险的警告。
先前不提是因为她全副身心都在找路三生身上,确认她安全无虞之后,她才能空下心神去关注别的事情。
欧阳黎没办法不在意,那阵一闪即逝的杀意就像一根刺,梗在她的喉咙里。
为什么慕夕雪会对路三生产生杀意?路三生又为什么一定要跟想杀自己的人交朋友?
欧阳黎不能理解,更多的还是担心、恐惧,恐惧路三生因为“朋友”这样的身份不设防备,被心怀不轨的人轻易杀死。
虽然这么问了,但欧阳黎也没有指望路三生能给出什么合理的答案。
她或许会用“我们是朋友”、“我了解她”、“我不也活到现在了吗”之类的话来搪塞。
欧阳黎并不是很在意,她的目的就是提醒路三生,提醒她建立起警惕。
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意识根植到那个心大的人的心底去。
但路三生的回答出乎了欧阳黎的预料,她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这就是问题了。”路三生嘟囔着往后躺到,背几乎是砸在了床背上,欧阳黎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挡,却因为另一只手还握着路三生的手而无法到达合适的位置。
路三生并不是很在意欧阳黎的小动作,她微微皱起眉,看起来很苦恼。
事实上,她是真的很苦恼,欧阳黎没有记忆自然一无所知。
但路三生很清楚,慕夕雪想要杀她是真的,因为不全的天命,而她对慕夕雪心怀愧疚也是真的——
不止是少年时那一场“救命之恩”,更多的还是“欧阳卿”对于被馈赠天命的“小师妹”的愧疚。
严格来说,错不在欧阳卿,毕竟她赠送天命时根本不知道这一规则,对当时的她而言,那一句简单的话仅仅只是用来打发走吵闹的小师妹的工具。
更何况天命一直都是小师妹自己追求的东西,如果不是她一直追着欧阳卿索要天命,继承的法则也不会在无形之中成立。
而后来欧阳卿身死魂消,小师妹天命不全,追根究底,欧阳卿会在那种情况下选择散魂救世也是因为在救小师妹的时候受了重伤。
难不成要怪天意为何让欧阳卿没有立刻死得干净,为何要让爱她的那些人想尽办法救回了她的残魂吗?
但过错责任和愧疚是两码事,归根结底,天命是欧阳卿送的,天命不全是因为欧阳卿没有死干净,一切都与欧阳卿有着直接的关系。
她知晓肩负那样的责任是怎样的沉重痛苦,所以她愧疚。
如果前世和今生能彻底分开,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路三生不是欧阳卿,但她继承了欧阳卿的一切,她也不能假装自己不知道。
这无疑是一个难解的谜题。
“……真是一个大难题啊。”路三生忍不住叹气。
“什么问题?”欧阳黎敏锐地察觉到了路三生话中的意思,她的脸色微变,“你知道她想杀你?”
“就像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路三生小声嘀咕道,“不过这个问题可以先延后——我们大概要有客人来了。”
路三生话音刚落,门外就想起一阵脚步声,随后就是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慕夕雪?”沈乔用口型询问。
欧阳黎也盯着路三生看。
路三生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一会儿你们都别乱说话。”
见另外两人都点了点头,路三生才略微提高了音量,道:“请进。”
房门在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后被打开,沈乔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去看,连手上的芒果核都忘了丢下。
先进入房门的是一捧鲜花,都是些鲜艳热烈的颜色,如果不看双方的年龄差的话,旁观者大概会以为这是来求爱,而不是来探病的。
花束后面露出两人的脸,看模样像是一对中老年夫妻,西装革履,穿得光鲜亮丽,但两鬓都已经显露出几丝霜白。
这对夫妇中的丈夫表情严肃,像是个十几年不会自主改变表情的老古板,妻子表情倒是柔和许多,一派温婉和蔼地挽着丈夫的手走进病房里。
沈乔眉毛跳了跳,背着门口的两人,朝房间里的人做了个口型:“他们真的不是来参加什么化妆舞会的吗?”
没有人回答她。
沈乔也来不及在意,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路三生当着她的面迅速将自己的表情调整成虚弱苍白的病弱小可怜模样。
“慕叔叔,慕阿姨。”路三生靠在床背上,虚弱地叫了一声人。
“哎呀,小路啊,听说你住院了,我和你叔叔立刻就过来看望你了。”
慕夫人先一步走到路三生的床边,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满脸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准备什么时候出院啊?”
“等过两天吧。”路三生继续以虚弱的气音回答道,看起来真的像是个重伤未愈的人了。
但沈乔确信从她刚刚检查的结果来看,让路三生当场下来表演个胸口碎大石都没什么问题。
不过沈乔是绝对不会拆路三生台的那个人,因此她移开视线左右看看,避免露出什么不该显露的表情,连忙将注意力转到那位老先生身上。
“那个,先生,花的话,放到这里吧。”沈乔手忙脚乱地将手里的芒果核扔到垃圾桶,又将果篮清空,递到老先生面前。
路三生的病房是单人病房,但位置处在楼道拐角处,面积不是很大。
纵观整个房间,除了必备的水壶水杯之类的东西,也只剩下一个果篮勉强可以放放东西了。
老先生看了眼殷勤地凑到自己面前的沈乔,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看看手上这一大捧鲜花,最终还是沉默着将花束放进果篮里。
沈乔如蒙大赦,连忙借整理花束为由躲到一边的角落,一边用余光关注着身后难得的戏码。
欧阳黎低着头滑动着平板,压根不理人,一副网瘾少年的自闭模样,倒是很好地将自己的讶异藏了起来。
“……这位是?”
慕夫人有些惊讶地看了欧阳黎一眼,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后者的发旋,她只看了一眼欧阳黎屏幕上的游戏界面,便又看回路三生,做出嗔怪的模样。
“我怎么没听说你多了一个朋友?怎么不带回来给阿姨看看?你别看夕雪不爱说话,但在家里还整天跟我们念叨你呢。”
“这是我新搬来的邻居。”路三生小声道,“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就住院了吗,多亏了她照顾我。”
“这样啊,那还真是个好孩子。真是太感谢你照顾我们小路了。”慕夫人向欧阳黎道谢,“有空一定来我们家做客,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你才是。”
“嗯。”欧阳黎冷淡地应了一声,全然没有接话的意思。
慕夫人倒也不尴尬,转头继续抓着路三生的手跟她寒暄起来。
“你这孩子,没事怎么老往外跑,你说这一下子出了事吧,也没个人照应,回头等出院来阿姨家住几天吧,阿姨做点好吃的帮你补补身子,对了,你住院的钱还够吗?不够阿姨再借你一点,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我给她付了。”欧阳黎头也不抬地插话道。
“这怎么好,你看同样是在外面讨生活的,又是非亲非故的,不太合适年轻人现在赚钱谁也不容易,要不我先帮小路把钱还给你吧——”
像是不耐烦面前这位妇人的唠叨,欧阳黎啪得一下合上了平板。
“不用。”欧阳黎这才抬头看了眼对面打扮得跟贵妇一样的慕夫人,慢吞吞地说道,“我有钱。”
半躺着的路三生眼皮跳了跳,顿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她连忙在毯子下面掐起了欧阳黎的手,试图让她闭嘴。
然而显然后者的皮非常之厚,被掐了几下也不痛不痒,脸色都没变一下。
路三生终究也下不去手太用力,只得将喉咙里一声绝望的呻|吟用力压了回去。
“另外,关于你说的非亲非故这一点,不大准确。”
欧阳黎瞄了眼路三生,眼中带了点只有她们两人能看懂的戏谑笑意,她反过去捏了捏路三生的手,没用力,反而带点亲昵的意味。
“我是直接买下了三生家的那栋楼,所以准确的来说,我不仅是她邻居,还是她房东。”
欧阳黎的语气四平八稳,一点也不心虚,好像房东和房客这样的关系真的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了一样。
慕夫人应付欧阳黎这样神逻辑还“有钱”的人还没有充足的经验,当即被欧阳黎的镇定懵到了,一时也未能做出更多的反应。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今天的主题并不在于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有钱邻居。
“小路你这个邻居还真是有意思。”慕夫人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将这个尴尬话题带过去,“既然你有人照顾我就放心了,等出院的时候告诉我们吧,我们来接你,正好这周末,夕雪也回来,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我们都很担心你……”
慕夫人握着路三生的手,一脸的关切。
“好。”路三生乖巧地点点头,“那到时候我跟夕雪说吧。”
“哎,也好,你们年轻人嘛,好交流,哪像我跟夕雪她爸,说不了几句夕雪就要生气了,也就只有小路你能劝劝她了,那孩子太倔了,也就听你的劝……”
慕夫人忧愁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她和丈夫与女儿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和谐。
不过慕家父母和慕夕雪的关系如何并不在沈乔的关心范围,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对身后的飙演技现场表现出过多不合常理的惊讶。
没错——
飙,演,技。
说实话,沈乔跟路三生认识这么多年,就算后者被鬼魂吓得瑟瑟发抖躲进被子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虚弱可怜又乖巧的表情。
路三生脾气一向很好,但脾气好不代表软,相反,路三生是公司里少数几个能被皮实的捣蛋鬼们叫大哥的存在。
因着少年的经历,路三生很清楚只有适当的表现出自己强硬的部分,才能避免更多的欺负。
她在这点上一向平衡得很好,平时多数时候都是开朗而温和的,从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也不会过分严厉。
这也是她虽没有很多交心的好友,却能和大部分人相处融洽的原因之一。
说起来,路三生到底有没有那样软弱的一面还不好说。
但不管有没有,都肯定不会是像现在这样仿佛没毕业的高中生一样依赖长辈又脆弱可怜的样子。
再联系开门之前,路三生对她们的提醒,沈乔能推断出的唯一解释就是她在演戏。
至于另外两名探望者是不是在做同样的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从沈乔的个人体感来说,她觉得那位慕夫人还挺真诚的。
慕夫人与路三生的寒暄并没有维持多久,主要的重心不过就是喊她周末去慕家吃饭,然后再劝劝夕雪性子放软一点。
听起来就像是一出简单的伦理剧。
慕夫人很快就挽着丈夫的手向病房里的三人告别离去。
刚刚送走杜如茵回来的老板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几乎贴到墙上去,等到那两人彻底离开才抹了抹一头冷汗,往路三生的病房走去。
在老板进门的时候,屋里维持着的静止状态的局面才刚刚被打破。
“小乔你在干什么?”老板惊奇地看着蹲在墙角减花枝的沈乔,“对了,这花儿哪来的?不会是你们从结婚现场偷的吧。”
沈乔整个人跟皮球似的立刻弹起来,一把将花丢到老板的脸上:“快!快!快锁门!”
见沈乔往路三生奔过去,老板才确信沈乔不是为了报复自己乱说话,他连忙反手锁上门,还不是很理解眼下的情况。
“怎么了?我才出去半个小时吧?”老板确认道,“不是半年吧?这怎么回事啊?有人说说吗?”
然而没人理他。
路三生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掀毯子,爬到床边,逼近欧阳黎:“你什么时候买的房?!”
欧阳黎有些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试图避开路三生怼上来的脸,如果是平时她倒是很兴致调戏一下。
但是此刻路三生的脸色有些过分狰狞了,活像是看见什么负心汉将绝世大美女推进粪坑一样。
“就……”欧阳黎犹豫了一下是委婉一点,还是实话实说,最终她还是选择后者,“就搬过来没多久吧,那时候你住院嘛,然后有人来催租,我就顺便买了,你以后就不用交房租了。”
路三生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更狰狞了,准确的来说,是惊恐:“你哪来的钱?!偷的还是抢的?!有没有被人发现?!如果不行还是赶紧去自首吧……”
“.……”欧阳黎嘴角抽了抽,伸手拨开了路三生揪着自己衣领的那只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吗,都是我合理合法赚的——你知道的,我比较擅长计算机方面的东西嘛,编了点小程序什么的,来钱还挺快的。”
真相里还包括了黑市倒卖枪械矿石之类的成分,反正那些东西在欧阳黎的实验室里应有尽有,没了还能自己做,比编程还方便。
当然这部分欧阳黎是不准备告诉路三生的,她担心三生让她上交国家。
……别说,这还真有可能是路三生能做出来的事。
“真的?”路三生还有些怀疑。
不怪她怀疑,以前她不知道欧阳黎身份也就算了,但现在她知道了就不得不在意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欧阳黎他妈的可就是一个外星人啊。
你看过哪个外星人刚来就有地球货币的?
更别提欧阳黎刚来的时候对这个世界还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什么基本的道德底线认知。
以欧阳黎的能力,她毫不怀疑,只要动动手指头,她就能通过网路给自己划拨成亿万富翁。
“当然是真的。”欧阳黎叹了口气,举起了平板,“你需要看看我们的电子合同吗?”
路三生松了一口气:“不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就在路三生和欧阳黎简短交流的期间,沈乔已经飞快地奔到了床边,按捺不住好奇扑向了路三生。
“三生三生,刚刚到底怎么回事没看出来你还挺能演的啊不会是装乖有糖吃吧?对了,那是慕夕雪的父母吗?”
“嘶——”被沈乔压住胳膊的路三生眉头微皱,一个不稳就往前歪了歪,一头栽进欧阳黎怀里。
“慕夕雪的父母?”老板一愣,“那不是刚刚那个慕总吗,原来他们是来看三生的啊,我还以为三生就只认识慕小姐呢。”
“哇,我们还在这儿呢。秀恩爱能不能看点场合啊。”
沈乔连忙蹦起来举起双手以示清白,避免跟着路三生一块栽进欧阳黎怀里去。
以前还是舍友的时候,沈乔也时常跟路三生这么打闹,她也就没有立刻发现什么不对。
倒是欧阳黎在接住路三生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她揽住路三生的肩,让她光着的脚踩在自己的拖鞋上,一手扯开挡住她另一只胳膊的毯子。
路三生皱了一下眉,试图阻止:“别——”
然而她整个人都在欧阳黎的怀里,沈乔那一下位置撞得微妙,她一时使不上力气,自然也没办法再阻止。
在毯子被扯开的的瞬间,在场的人相继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沈乔惊恐地捂住了嘴,下意识想要去触摸路三生的手腕,却又半途停住了手,她碰都不敢碰,生怕弄疼了路三生。
就在路三生手腕的位置,有一圈暗红色的伤口,像是什么大火的烧伤一般,伤口的形状刚好契合一只手环握的形状。
而在伤口的周围,还隐隐映出一圈青黑的痕迹,可见握着这处的人使了多大了力气。
“是刚刚那个人。”欧阳黎的声音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