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携手追凶
字数:7736 加入书签
今晚的白城,湿寒浓重。
寂寥月光,空荡荡地在城市上空飘动,不时向那些昏暗的角落洒下一点光泽,没有照明的作用,倒多一点光怪陆离。
一串急切的脚步声、紊乱的呼吸声,在一条暗巷中回响,为静谧再添一笔诡异。
一个瘦削的男人,右手捂着左侧的腰腹,在蜿蜒曲折的暗巷跑着,所经之处带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惨淡的月光,映出他额头密匝的汗珠,满眼的恐慌,破损的衣衫,狼狈的姿态,还有从右手指缝中渗出的血迹。
他边跑边回头看,直到眼前出现又一个小巷,以最快的速度,钻了进去,将全身隐没在路灯与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贴着冰冷的墙壁稍作休息。
整个人因疼痛与失血变得虚弱与心悸,但只能强打精神。
他展开左手攥着的一张名片,拇指小心翼翼的摩挲着上面凸出的文字,片刻,将其收在上衣的口袋。
正当此时,小巷的另一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急而稳。接着,便是两道手电筒的光忽闪忽现。
男人脸色瞬变,再次踉跄着跑了起来,将身影藏匿于黑暗中。
很快,拿着手电筒的两个人,来到了男人躲藏的地方发现了血迹。
两人对视一眼,将目光转向地面,寻着血迹继续追踪。
—————————————————————————————————
任蓁与杜尔抵达白城时已傍晚。
二人联系的相关机场工作人员恰好是同一人,约定在明日对接。
杜尔主动提出同一所酒店更为安全,如有突发事件,也可彼此照应。
任蓁是个聪明人,知道出门在外,不可过分逞强的道理,顺势答应下来。
这也给了杜尔约她一起感受白城夜市的机会。
任蓁与杜尔并肩而行,起初一路沉默,颇有些不自在,可当她被带到一条美食街,看着左右林立的大大小小的店铺后,不禁诧异的说:“想不到,你这种人还喜欢逛街。”
“我是哪种人?”杜尔换了一身休闲装,在熠熠的灯影下,显得闲散而轻松。
任蓁笑笑,道:“出差除去应酬,只喜欢吃酒店餐的人呗。”
杜尔皱了皱眉,似乎真的有些不解,追问:“那是什么样的人?”
任蓁没料到他会不依不饶,愕然一秒,思索该用什么样的词才能达到最佳讽刺效果。
正犹豫间,她随意的目光扫到左侧的一家露天铁板烧的店铺,正看到厨师提溜着一个清理干净的死鱿鱼,放在油光锃亮的铁板上,准备进行烹制。
她眨了眨眼,灵光一现,接着眼尾一挑,戏谑的指着铁板与鱿鱼,笑道:“就和它们差不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杜尔顺着她的指向看去,眼睛微微一瞪,呆了两秒后,而后仍是一脸的狐疑对任蓁道:“嗯。今晚我请你吃铁板烧。顺便好好意会一下。”
任蓁被对方的认真逗笑,点头道:“行。有人请客,我自然乐意。”
二人选了室外的位置。
可刚入座,杜尔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一旁的座位上,眉心一耸,又即刻转回。
任蓁看出他脸上闪过的疑惑与警惕,问:“你怎么了?”
杜尔看着菜单,说:“你不觉得出口那里坐着的两位客人有些奇怪吗?”
任蓁谨慎的依着杜尔说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那一桌的两个男人大众脸,衣着普通,除了时不时四处看看,并没什么与众不同。
她道:“没什么太特别的。”
“他们一直在看里面的那一桌。”杜尔拿出一双筷子,自然而然的把玩着,但任蓁却看出其正指着门店落地窗的后面,一个店内最荫蔽的角落。
她忙侧头观察,只见一个男人正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怪异,满头大汗,有些虚弱。
任蓁看着这人,总觉得他的眼神,像是个小偷,于是说:“估计是便衣在抓人吧?要不,换一家?”
“你猜反了。”杜尔摇了摇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低声说:“真正有问题的,是门口这两个。”
任蓁不以为然,但也来了兴趣,追问:“凭什么这样断定?”
杜尔的身子微微凑近她,气息中带着淡淡的茶香,愣是把严肃的事说出了优雅的味道:“不吃不喝,精神紧绷,是在严阵以待。而且,两人各有一条腿向外迈出一步,这是在随时准备起身的状态。如果是便衣的话,警察会习惯将一只手放在腿上,这样他们可以最快速度拿出手铐或、警棍,或是□□。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眼神都透着股阴狠,与里面那位的恐慌与可怜相比。更不像是好人。”
任蓁无奈一笑,道:“你这是以貌取人。谁规定,警察的眼神不能阴狠一点?对待坏人难道要温柔吗?”
“这是有据可查的习惯。而且,这里没发生冲突,本就无法断定是警察。我说的是最大的可能性。”杜尔嘴角微扬,为任蓁倒了杯茶,待送来第一盘菜的服务生离开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里面的男人,继续解释:“你看,他的夹克标牌有一半露在领子外,说明买衣服的时候处于着急离开的状态。还有他身体正向□□倒,右手一直放在腰间,看起来像要压住什么。”
“压住什么?突发疾病?腰痛?腹痛?”任蓁定睛细看,果然如杜尔所言。
杜尔道:“我更倾向于伤口。因为,他的黑色裤子外侧,有几处被液体沾湿,自上而下,断断续续,呈暗红色,像是血。”
任蓁正惊叹着垂下目光验证时,又见一名服务员抬着一份铁板烧,走到了店内男人坐着的地方,然后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将铁板烧放在桌上。
男人的脸色更加苍白,双唇颤抖不已,惹得服务员莫名其妙。
杜尔也看到了这一幕,道:“综上所述,便衣的几率很小,倒像是仇家相对。”
“那我们怎么办?快点离开吧。我可不想受连累。”任蓁环顾四周,已没了食欲,也没有察觉,自己已不经意的信任了杜尔。
杜尔没有急着回应,一派坦然自若。
他倒不担心这个店铺内会发生什么具有杀伤力的大冲突,如果有,就不会是现在的状态。
现在他要确认一件事。一件足可扭转局面的事。
他一直在观察男人搭在桌上的右手腕上的手表,片刻,目光一凛,抿了抿唇,斩钉截铁的说:“救他。”
“你疯了?这不关我们的事。你逞英雄也要有分寸。别搬石头砸自己脚。”任蓁难以置信的瞪着他,压低了声音责备。
杜尔郑重道:“不,你看他戴的手表。那是去年睿辉产业开发集团给优秀职员的年终奖。是百达斐丽的定制款。我曾参加过他们高层聚会,认得。这种表的表盘与表带有特殊的公司标志与色彩,可以说是睿辉的一种荣誉代表。其他富豪即使买这个牌子的定制款,也不至于印刻这个公司的标志。”
她愣了愣,边去看男人的手表,边凑近杜尔,讶异而小声的问:“你是说,他可能与咱们要调查的事有关?”
任蓁对睿辉产业集团并不太了解,但公司标志见过,此时定睛观察,虽不算十分清晰,但轮廓的确很像,又见杜尔态度坚定,不由得倒吸口凉气,犹豫道:“怎么救?万一周边还埋伏着抓他的人怎么办?报警?”
“有更多人埋伏的可能性不大。不然,他一个受伤的废物不可能撑到现在。”杜尔幽幽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接道:“不能什么事都指望警察。你叔叔的失踪就是个例子。而且,那个男人也没有报警,说明他身上藏着不能公开的事。既然如此,倒不如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否则,我们来这里有什么意义呢?”
任蓁直直的盯着他,一时语塞,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很有道理,但同时,也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不同之前展露的神色,除却坦荡、精明、锐利,此时又添了一抹类似于诡诈的光彩,不禁身心一凉。
“我假装去洗手间,在我靠近那个男人的时候,你就在这里制造混乱,让店里的人群拦住这两个男人,我把受伤的人通过厨房带到后面的小路,然后你在我们刚才来的那个十字路口打一辆车,我把人带过来。”
杜尔飞快的说完这段话,不等任蓁反应,便起身向门内去。
任蓁一愣,目光游移在暴徒与受害的男人之间,就算杜尔说得胸有陈竹,可要怎么制造时机?
这也太雷厉风行的没有团队意识!
她腹诽的盯着已快要到受伤男人身边的杜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桌上正在冒泡的铁板大盘,长舒口气,一把拿起勺子,对着盘子上用力一铲,只见一大勺滚烫火辣的油,快稳准的朝着两名凶徒的身上飞去。
其中一个男人面部挂彩,捂着眼睛,疼的大喊:“靠,搞什么呢!”
店铺里面的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男人身上。
任蓁急忙拿了纸巾跑到男人身边,伸手去给男人擦拭,并忙对两人道歉:“实在对不起,沾底了,我没有注意到!”
捂眼的男人龇牙咧嘴,拨开任蓁的手,厌恶的自己处理。
而另外一瘦高的男人并没有在乎身上的油污,立刻朝饭店内看去,但目光正好被赶过来的服务员挡住,焦急之下踱步进店。
任蓁眼疾手快,立刻拉住瘦高男人的衣服,歉疚的笑着说:“大哥,衣服的清洗费用我来付!”
她一边虚与委蛇的拖延时间,一边偷偷瞄了眼店内的情况,祈祷一切顺利。
此时,杜尔已贴近受伤男人,沉声道:“想活命,跟我走!”说罢,不待对方反应,立刻半扶半就的带其离开,躲进卫生间。
之所以没有直接去厨房,是因他料想任蓁一边很难将时间与视线完善的掩饰过三分钟,若擅自进入厨房,极可能受到服务员或厨师的阻拦询问,极易暴露,而卫生间是最近距离,也最容易让追捕的两人出现忽视心理,因为从抓捕者的角度,多半会认为受伤男人必会先选择逃出店外,而非依旧躲在店内。
他的决定终究没错。追捕的两人三分钟不到就已不耐烦的将所有人驱赶,甚至将任蓁推的一个踉跄,紧张的朝受伤男人的方向看去,只见人走茶凉。
瘦高男人脸色一沉,狠狠剜了一眼任蓁,嘴里骂道:“妈的,坏事的臭娘们。”随即,问了旁边的人是否看到受伤男人的去向,见没一个靠谱回答,立刻懊恼的朝着外面同伙挥了挥手,一起追出店外。
任蓁见抓捕的人渐渐远离,回头看了看店内的情形,便快速结帐,离店找车。
杜尔与受伤男人一直在卫生间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喧哗声渐渐归于常态,才搀扶着受伤男人,对着服务员好一番解释,才通过厨房,离开饭店。
此间,受伤男人极为警惕,问杜尔的身份,但没有得到回答,想要挣脱,却被对方死死束缚。
杜尔虽第一次到这条街,但方向感很好,带着受伤男人,没多久就到了与任蓁约定的地点,不多停留,直接上车,回到了他们居住的酒店。
三人路上无话,直到了酒店,男人才再次开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不出吗?救你的人。”杜尔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受伤男人,神色淡漠。
任蓁倒了杯水,递到男人面前,补充道,“我们没有加害你的意思。”
“但你们也不是见义勇为。”受伤男人看了眼杯中的水,冷笑着说,连续的奔波与惊慌,让他的伤口更加恶化,脸色煞白的如濒死的人。
“先送他去医院。伤势不轻。再迟了可能会感染。”任蓁回头,征求杜尔的意见。
“我不去。”受伤男人立刻拒绝,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我也没打算送你去。因为你去了,恐怕就活不成了。”杜尔没有像任蓁那样去拦着男人,淡淡的开口,“你是睿辉集团的人,对吧?”
男人身子一停,震惊地看向杜尔,哆嗦着欲言又止。
杜尔微一偏头,道:“放心,我们不是睿辉的人,但是你可以把知道的说出来,我们也许真的能帮得上忙。”
男人盯着杜尔,沉默良久,像是在斟酌,像是在打算,最终轻轻吐了口气,道:“先帮我弄点止血、包扎的东西,我把伤口简单处理一下,休息一会儿,再和你们说。放心,我不会擅自离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杜尔与任蓁对视一眼,心知不能逼迫,只好按照要求去做。
二人开了两间房,分别在受伤男人所在房间的左右。
进门前,杜尔突然叫住开门的任蓁,道:“铁板与鱿鱼是什么意思?”
任蓁先是一怔,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对方问的是吃饭前的她的比喻,灿灿一笑,恢复毒舌本色的说:“死板和乏味呗。具体的自己解析。你要是解析不透,那还要加上一条愚蠢。”
杜尔做了个了然的样子,随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认真道:“我倒觉得你是铁板,我是鱿鱼的比喻更好。”
任蓁挑眉,静待下文。
“加点火和佐料,就是美味。”杜尔说这话时,语气云淡风轻,神态又正经八百,说完就关门不见,独留任蓁站在原地回味无穷,心有不甘,脸颊泛红。
他是早就明白了,但故意引出话题,撩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