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鳍肢慢慢变成了结实的手臂, 可是伤口依然存在。

    蓝渊的眼睛自始至终凝视着气泡里缓缓上升的童夏，和她一起向着浅海的方向漂去。

    “我就在你身边, 不会离开。”

    童夏狠狠点着头, 双手贴在气泡球的边缘一瞬不眨的看着蓝渊。

    两个人之间明明有很多话需要说, 此时此刻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千言万语都汇聚在视线的交错之中。

    和两天前相比，蓝渊消瘦了很多。淡棕色的皮肤下透着苍白, 精神也在强撑着。注视着童夏的时候冲着她安抚的微微笑着。

    为了让童夏安心, 他一边缓缓往上游, 一边用嘴里吐出的气泡在水里拼凑出各种各样的图案和画面为她解闷。

    那些小小的气泡像是有生命一样, 组成了各种各样的图案, 很快散开。

    在气泡纷繁错综的变化中, 童夏慢慢识别出来, 这是他们相识的过程。

    一只蓝鲸缓缓在深海里游着泳, 看到一艘小船的甲板边缘，一个女孩绝望的挣扎着，她不断往船舷的边缘退缩着, 伸着手对着步步逼近的来者求饶。

    蓝鲸停住了游曳, 停在了她的下方, 扬起了头。

    “跳，就现在。”

    童夏记得当时他的声音。那是在陨石碎片重新让她听到这个世界之前, 闯入她寂静之地的唯一声响。

    像是抓住了一根无形的救命稻草, 退无可退的童夏孤注一掷的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未知的命运。

    女孩坠入了海底, 蓝鲸一口吞下来了她。小气泡构成的图案里, 童夏清清楚楚的看到, 被蓝鲸吞下后，蓝渊体内的鲸须毯就包住了她。

    船上的人看到了蓝鲸，疯狂的向他射击着，生怕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会把船只撞翻。

    愤怒的暴力往往是人类面对未知的恐惧时做出的本能反应。

    正准备离开的蓝鲸愤怒的掀起了尾巴，卷起的巨大涡旋宛如要吞噬天地一般。木船上的人尖叫着，不断有人从甲板的边缘跌落水中。

    还没有等海面平息，蓝鲸带着童夏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童夏哽咽的看着蓝渊。

    她知道是他带她离开了绝境，也知道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护住了她躲开了那些人的子弹……

    两个人浮到了浅海，气泡骤然消失。

    蓝渊像是透支了所有的力气，他无力的垂下了手臂，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周身，只有深深浅浅的血渍围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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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沙滩上四处寻找着童夏踪迹的蓝沙一眼看到了顺着潮汐往岸上走的两个人。

    他眼睛一亮，立刻飞奔了过来。

    每一次海浪的冲击都像是一次力量的侵袭。蓝渊身体所有的重量几乎都落在了童夏的身上，她咬着牙，努力在湿沙里稳住重心。

    靠在她肩头的蓝渊已经气若游丝了。

    “别睡着，蓝渊……别睡觉……陪着我，你答应陪在我身边的……”

    苍白的眼睑下，蓝渊的睫毛轻微的颤动着，却没有任何反馈。

    蓝沙踩着浪花飞快的跑到了两人面前，一把接过了蓝渊，一言不发的把他往海滩上背去。

    三个人在隐蔽的石壁下停住，童夏七手八脚的用裙角去擦蓝渊伤口边缘的海水和沙粒。

    手臂断裂的地方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触目惊心。因为泡的瞬间太久没有用药，翻着白骨的地方皮肉已经分离。手肘下的一段整个手腕与手掌都消失了。

    伤口的边缘非常不整齐，是被炸断的。

    童夏撕开了自己被刮破的裙子边缘做了个简易的绷带，聊胜于无的绑在蓝渊肩膀偏下方，想要止止血。

    可是陷入昏迷的蓝渊已经完全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我们去看医生吧。这样下去，伤口要感染他会死的……”

    童夏颤着声音看着蓝沙说道，后者的脸色并不比童夏好看多少。

    他有些绝望的摇头：“刚刚警察朝我鸣枪了。我从峡谷上绕路跑下来甩掉他们之前，听到那些人说立刻封锁了这一片所有的出路。无论去村落还是最近的镇子，我们都跑不出……”

    童夏轻轻的抚摸蓝渊额头的碎发，咬着嘴唇。

    “那就易容！你带他去找医生！”

    “你怎么办？他怎么办？”蓝沙立刻否决了童夏的提议，“蓝渊现在完全没有变形能力，不可能为自己的伤势做伪装。而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们随时随地就可能找到这里。”

    已经整整两天了，再延迟下去，等不到伤口感染，蓝渊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之前明明他也受过伤……很快就恢复了……这次为什么……”

    童夏心痛的扑簌簌掉眼泪，俯身吻着蓝渊的额头。

    不但之前蓝渊的譬如说，连同灰灰与蓝沙都有一夜之间身体复原的能力。她是亲眼见过的。

    “皮肉伤鲸人恢复的很快，可是现在是肢体残缺……”蓝沙顿了顿看向海面，“应该是‘蓝渊号’爆炸时造成的……”

    蓝沙继而又说道：“你别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们需到找到陨石，找到陨石后蓝渊的手兴许还有救。之前赫洛斯一个云游在外的学生似乎也受了重伤，被他拖回来治好了又离开了。”

    只是陨石在哪里，那个叫杰西的女人在哪里，两个人毫无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看着蓝渊越来越白的脸色，童夏决绝的起身。

    “蓝渊需要治疗。不管是谁被捕，付出什么代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样下去。”

    “带他走。如果警察发现了我们，这次换我来做诱饵。”

    蓝沙迟疑了两秒，对上童夏毅然决然的眼神后只好点了点头，再次把蓝渊背在了身上。

    三个人刚刚走出石壁，就顿住了脚步。

    夕阳如血，涨潮的海浪一声紧似一声，一个长长的人影落在童夏脚下。

    是贾拉德。

    他手里握着那杆长长的□□，面色复杂的看着三个人。目光扫过童夏和蓝沙，很快落在了不省人事的蓝渊身上。

    “贾拉德，如果你要抓我们，让他们离开，我跟你去警察局。我男朋友快死了……”

    童夏张开手护住了身后的蓝渊兄弟。

    “跟我来。”

    贾拉德把□□重新背在了身上，转身就走。

    童夏和蓝沙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弹。

    “不是说他要死了么，你们等下去他就能活过来？”

    贾拉德粗声粗气的呛声道，脸上闪过一丝懊悔：“警察是我叫来的。这群搞不清楚的蠢货，居然对你们开枪。放心，要把你们交出去我早就交出去了。”

    “跟上！”

    童夏冲着蓝沙点了点，默默的跟上了贾拉德步伐。

    走了约莫三四百米，几个人停在了一栋废弃的酒吧前。贾拉德拨了拨门口的蛛丝，推开了酒吧的木摇门，领着童夏蓝沙来到了吧台的位置。

    “坐。”

    童夏抢先一步把吧台边的小沙发擦了擦，蓝沙把蓝渊轻手轻脚的放了下来，随即站直，依然提防的看着贾拉德。

    贾拉德无视着两人的敌意，从柜子后翻箱倒柜找到了两瓶白酒，和一个药箱子。

    “给他消毒，我去给你们拿些药来。”

    他说罢，把东西塞给了童夏，推开木门再次离开。

    “我们该不该信任他？”蓝沙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蓝渊，小声问道。

    童夏点点头，目光落在贾拉德故意没有拿走的□□上。

    用酒精与药棉给蓝渊处理了伤口后不久，贾拉德走了回来。

    他随身带了把瑞士军刀，在附近的林子里割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青草，束成一束背在身上，腰上别了一瓶褐色的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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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童夏试探的问了一句。

    “我回家的时候，碰到了警察，跟他们说，看到你们似乎躲进了村落里。他们撤走了守在这边的人，跑去村子的方向了，应该可以太平一阵了。”

    “呵，那群好事之徒，早就应该给他们找点麻烦。”

    童夏注意到，每次贾拉德提起自己的村民，眉眼里都染着不容忽视的厌恶与反感。

    贾拉德嘟囔完了坐下来，挥挥手让蓝沙过去。

    “小伙子你力气大，把这些草药混在一起捣成药浆，越细越好。”

    蓝沙看了一眼童夏，她点点头。蓝沙难得没有嘀嘀咕咕的反驳，乖乖的坐下来，按照贾拉德的指导处理那些奇怪的草药。

    贾拉德坐在他旁边，从褐色的罐子里倒出了一些粘稠的液体浇在蓝渊的伤口处。一丝淡淡灼烧的白烟伴随着刺鼻的药味萦绕在空气里，昏迷中的蓝渊难耐的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爷爷辈传下来的膏药。那天给你处理伤口的药里就有这些东西。放心很安全。”

    贾拉德没有骗童夏。

    药水滴落上伤口没多久，蓝渊断裂的手臂处血就止住了。

    而手边蓝沙已经把草药处理的差不多，贾拉德扯过绷带把草药药浆混合在里侧，将那截断臂包裹完成。

    “只要过了今夜，他的伤口不再流血，人不发烧，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贾拉德的话给心神不宁的童夏与蓝沙注入了定心剂。两人均喘了一口气。

    童夏盯着贾拉德的一举一动，冷静的开口询问：“那天晚上，你看到蓝渊了对不对？”

    似乎猜到了童夏会问这样的问题，贾拉德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他点了点头：“你很聪明。他是被我放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