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的脚好不容易踩到地上，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后遗症就出来了，血管好像被灌注了岩浆一样，在不断翻腾。

    他皱起眉。

    「宿主你还好吧？」

    「没事的，一点点的头痛而已，忍忍就过去了。」楚云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喘气，「我就怕自己时间不多了，陪不了尤金和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多久了。」

    5k91听得心里十分难过。

    它想劝劝自己宿主不要强撑，就听它的宿主「咦」了一声。

    5k91：「怎么了？」

    楚云：「怎么没听到尤金黑化值的变化？」

    「哦，他刚刚才关了监视器。」

    「......」楚云：「kk下次记得早点提醒哦。」

    5k91：「？？？」

    就见它宿主不捂胸了，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站直了。掏出一根烟，眯着烟抽了起来。

    一根烟燃尽之后，楚云觉得自己体内的信息素稳定了下来，熄了烟，出去了。

    他虽然是从军校毕的业，但毕业之后一直没有多少时间回母校，当年在校时间又是个不怎么喜欢走动的性格，时隔多年回校，对母校里的路有点陌生。又因为有意避着人群，走了一段时间后，居然走到了个偏僻的地方。

    所以他在这个地方看到尤金的时候，有点意外。

    尤金背对着他，趴在石桌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当惯了上位者，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很少有犹豫的时候，但见到尤金那个夺人眼球的鸡窝头时，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脑袋空白了一瞬。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尤金有感回了头。

    楚云指尖不自觉动了动。

    “尤金......”

    尤金拔腿就跑，蹿得比兔子还快。

    “......”楚云，“？”

    「他的黑化值真的有90吗？」

    5k91纠正他，「准确来说，现在是98。」

    楚云记得在上个世界，他家萝卜干这个黑化值的时候已经抱着他啃了不止一回了。

    这个小怂货行不行？？

    楚云心想：他这个世界都成‘人妖’了，难道还是个强攻？

    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楚云换了个严厉的表情，“尤金！”

    果然尤金更吃‘上将’这套，刹住了车，小心翼翼回了下头。

    楚云向他招手，命令他过来，“跑什么？”

    “哈哈哈哈哈，肚子饿，急着去吃饭。这群牲口抢饭的速度太快了，我怕去晚了连锅都被端走了。”尤金苦大仇深向楚云挪，一步又一步，“长官你饿不饿，我也替你带一份？”

    楚云无语，“现在才几点？”

    “过来，你东西掉了。”他实在受不了尤金这幅样子，但一想到他早早就被自己踹醒了，的确从一大早开始就没吃东西，叹了口气，“带走了再去吃饭。走慢点，这样像什么话。”

    尤金哪听得进楚云说了什么，他现在总觉得对方是来找他算账的。

    假扮beta到军校入学，公然播放和他相关的视频，最后黑了系统监视对方甚至还被发现了。一件比一件胆大包天，等着狗头不保吧！

    果不其然，他一走近，就看到楚云的眼神陡然变冷。

    楚云手上拿的东西是尤金掉的。尤金逃跑的时候太急，一把扯了外套和这东西夹在腋下，但没夹牢，以至于这东西晃晃悠悠就飘了出来，最后被楚云捡到了手里。

    楚云无意去窥探尤金的隐私，但这东西只是一张纸，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上面的字又很简洁醒目，以至于楚云一眼就瞟见了。

    这是一张报名表，标题写着——‘蓝白军资格选拔报名表’。

    ——‘蓝白军’是楚云当初名下的一支军队。

    他看得眼皮直跳，把纸一把翻到反面，扫视上面的介绍。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军校的小孩子可能不知道，但是站在这个帝国最顶端的那些人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蓝白军’早在他‘养伤’期间，被打散重编，归入不知道什么人的名下了，这样个空架子，哪里需要吸收什么新鲜血液。

    他今天回母校，不过是受邀参加典礼，同时宣布留任而已，什么时候还多了这么一条？

    不用多久，他又想明白了，是有人在为下一任的‘帝国武器’铺路。楚云冷笑。

    他压着怒气问尤金，“这东西哪来的？”

    尤金愣了一下，眉也慢慢皱了起来，但嘴角还是带着笑的，他除非到了不能忍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他说，“哦，学校发的呗。”

    “谢了啊长官，下次请你吃饭。”他伸手去拿，但楚云居然把手里的报名表一把捏皱了。尤金嘴角抽动了下，笑有点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啊？”

    楚云没说话。

    尤金试图笑，“让我过来也是你，现在不给我的也是你。上将，您未免有点霸道了？”

    楚云敏锐地从尤金的话里明白到了他更深层次的意思，也意识到尤金会错了他的意。不过他不打算跟尤金解释某些事，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只说：“尤金，我不建议你参与进这件事。”

    他□□地把报名表收了起来。

    “不建议？”尤金终于不笑了，“您的‘不建议’其实是指‘命令’吧。那上将‘建议’谁参与这件事？”

    “天赋异禀的alpha？背后有家族撑腰的贵族子弟？或者干脆说——亚伦？”

    他这就是干脆承认自己在监视楚云了。

    楚云不是个傻子，相反，他的直觉敏锐得很。他早就隐隐意识到尤金对自己过度关注，甚至到了监视的程度，只是不愿意点破。

    这次会报名，原因恐怕也不言而喻。

    他觉得血管中的血液突然翻腾了起来，勉强压制住，但言语间的火气压制不住了，“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吧，不要靠近我，也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两年以来，楚云一直对他保持着明面上的尊重和礼貌，在今天，终于再也保持不下去了。尤金想。

    他冷笑，“上将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现在不是我在干涉您的生活。恰恰相反，您在干涉我的自由。军校发布的通知，我收到了，然后报名了。这期间的任何一环，都和您无关。”

    “既然您提到当年的话，那今天也请您明白一点。既然我们的婚姻谁都不满意，那就请不要利用这莫名其妙的婚姻来约束我。您提的要求，我一条都不想遵守。”他说，“也没有必要遵守。”

    尤金一下子逼近了楚云。

    什么狗屁的‘至少要保持两米的距离’的规定。受够了！他把一条腿挤进楚云双腿间。

    尤金站的位置有点特殊，阳光从他身后照来，一层属于他的阴影圈住了楚云，楚云一时没看清他的神情。

    楚云愣了一下。

    既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尤金，也是因为他觉得尤金有点不对劲。

    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离尤金远了一点。不是推开，而是远离。

    靠得远了，他才看见尤金的眼睛有点红。

    尤金从楚云手里抢回了自己的报名表，他喘了口气，莫名觉得有点热。烦躁地扯了扯领口，转身走了。

    “尤金！”

    尤金一听这声音就觉得烦。

    “尤金！”楚云还在他身后喊，但居然没有追上来暴打他一顿。这感觉挺奇妙的。

    滚滚滚，谁说被叫了就要应的？又不是狗。

    他爆发之后，像抒了一口积攒很久的恶气，爽了一点。但爽之后，是莫名其妙的憋闷。他想自己可能需要喝一杯水，把报名表团成一团连着手塞进口袋，充耳不闻地闷头走。

    结果一时不察，居然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撞上个人。

    “额......”尤金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吧？”

    被他撞到的人，是个身形小巧的少年，听到他道歉，抬起头，眼睛里居然含着一团泪。

    ——惊恐的眼泪。

    他惊恐地看着尤金的身后，脸却很红。他神情很诡异，又是绝望又像臣服。尤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皮狂跳地顺着少年的目光往后看，果不其然看到了脸色阴沉的楚云。

    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雪后松林’的味道。

    ——很明了了，是楚云信息素的味道。

    omega的天性就是对强者臣服，这一点被少年的反应完美地诠释了。但他显然不喜欢这个天性，他哭着对两个人说，“救救我......”

    omega发情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无论对他本人，还是对其他人来说。尤其是一个伪装成beta，但不小心在军校——在这里，大部分学生的分化性别都是alpha——发情的omega。

    滥用抑制剂，过度劳累，神经的高度紧张，每一项都是引起omega热潮期不准的因素。

    这个omega很可能是发现自己突然进入了热潮期，为了躲避其他人，反而撞上了楚云正在外放的信息素。

    尤金把omega带回了自己的临时宿舍。给他打了一针抑制剂，等到他平复了，才出了门。

    楚云居然没走，站在远处，指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烟。

    尤金闻了闻，这次没闻到任何味道。

    “恭喜上将又抓到一个假扮beta入学的omega，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楚云一听他的话就皱起了眉，“尤金，不要这么说话。”

    “不要还是不准？”

    楚云抿了下唇。

    “他违反了规则，必然需要受到相应的处罚。”

    尤金眼睛里黑压压一片，“上将觉得这个规则合理？凭什么alpha能入学，能参军，能保卫国家，omega就只能被圈禁，没有自由，连婚姻都跟畜牲配种一样，只能根据狗屁相性度来‘选择’伴侣？”

    楚云不为所动，“但你得承认，这些规则在某些地方是合理的。”

    “我觉得——”尤金冷着脸，“比起要求omega不要出现在公共场合，要求那些伟大、完美、没有任何缺点的alpha收敛一下他们的魅力，更合理一点。”

    他有点恶意地说，“上将，您觉得呢？”

    尤金说的这句话楚云无法反驳，因为正是他信息素的外放，才造成了刚才那一幕。如果不是他随身携带者信息素阻断剂，恐怕还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

    楚云的唇抿成了一线，他没说话，只沉默地烟放在了唇边。

    烟头的火光闪了闪，片刻后，楚云说：“总之，我希望你接下来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情。”

    尤金觉得埋在自己身体里很久的一团□□，就这样被楚云手指间的烟点燃了，他劈手夺下了楚云手里的烟。

    “尤金，你听话。”

    楚云声音有点沙哑有点低，这的确是属于上将的示弱，但尤金没听出来，他反而有点奇怪地看着楚云，“上将，你知道人什么时候会真心听另一个人的话吗？”

    楚云茫然。

    “要么他喜欢他，要么他崇拜他——”尤金吸了一口烟，烟雾自他口腔间翻腾了一圈后，又被他轻佻地吹在了楚云的脸上。他说，“很可惜，我对上将的感情呢——不是任何一种。”

    在楚云因震惊而微闪的目光中，尤金把烟塞回了楚云的手里，“就这样吧。既然都说穿了，上将和我以后都不必要掩饰了，爱怎么暴露本性就怎么暴露本性，怪累的。当然了，上将要是受不了我了，想开了，愿意跟我离婚了，我会很高兴的。”

    说完，他转身走了。

    走得远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楚云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们帝国的上将只低着头，灭了烟，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尤金狠狠转过头，猛地咳了一声——被烟呛的。

    他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头，妈的，什么狗屁烟，味道那么冲。味道一点都不好，亏楚云这么宝贝它。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转过头的时候，楚云抬起了头，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5k91抱着它的后台也看了很久。

    「100，100」它像念经，「我可怜的98点的黑化值，又成了100！」

    「尤金怎么好像比路不归还难弄啊！」

    感天动地，它终于反映过来了。

    「对啊，太难弄了。」楚云附和它。

    这么久了，才出现那么一点「哔——」的气息，真是太难弄了啊！

    5k91满脑子想着怎么把尤金的黑化值刷下去，但奈何尤金从这天起，和楚云展开了单方面的冷战。

    说是单方面，是因为楚云好像全然不在意那天发生的事情，该吃吃该喝喝。作息一如既往地规律，以至于尤金总能在某个点，准时看见楚云的身影。

    楚云身边跟着一个小omega——正是之前不小心进入了热潮期的那个。

    小omega一副恐惧又隐隐崇拜地跟在楚云身后，像有什么话要说。尤金猜他这话是关于他假扮beta这件事的。

    但楚云全程摆着一张死人脸，权当身后跟的是团空气。

    但帝国的上将一向是人群的中心，他光站在那就够引人注意的，就算他一副不认识对方的模样，但小omega的表情，也足以让众人猜测他的身份，猜测两人的关系。

    尤金头痛。

    所以拨开人群，朝楚云的方向挤过去了。

    亚伦还在排队等吃饭，就见自己的好友插队去了，插的还是楚云。

    他赶紧跟了上去。

    一走进，就听见尤金大发慈悲和楚云说了话，他皱着眉，问楚云，“你在这干嘛？”

    被点到名的上将有点疑惑，“吃饭。”

    尤金：“......”

    尤金咳了一声，转过头，对那小omega说，“那你呢？”

    对方看见尤金的表情后，居然更害怕了，迟疑着说，“吃，吃饭。”

    尤金：“............”

    尤金一把摁住小omega的肩膀，“我请你吃。”

    几乎是架着对方就往前，“走吧。”

    “可是......”

    尤金嘴唇没怎么动，一声压低的声音却从嘴巴里冒了出来，“你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吗？非要所有人都看出来？”

    说完，他把饭卡往打卡器上一拍，“你要吃什么，点吧。”

    “可是......”

    “能不能别可是了，说了请你啊！”尤金，“别磨叽。”

    “可是......”小omega有点尴尬，“可是你饭卡里没钱了。”

    打卡器上触目惊心地显示着‘一颗鸭蛋’。

    打饭阿姨叉着腰，敲着手里的大勺，用比帝国上将杀敌时还犀利的眼神看着他。

    无边的沉默。

    最后还是被插了队的楚云给这三个穷鬼付的钱，刷卡的那一瞬间，尤金看到数字‘1’后的无数个‘0’。

    5k91觉得后台在发热，它打开一看，那就看到了那象征黑化值已达到满点的‘100’抖了抖，隐隐发红。

    「额......」

    尤金把小omega和亚伦一起提走了，提小omega是怕他犯傻，至于亚伦，则是这个家伙试图和楚云搭讪，甚至邀请对方一起吃饭。

    那小omega感受到了尤金身上散发出来的可怕气息，不由把脖子缩短了，“谢，谢你们。”

    尤金皱眉，“你还好吧？”

    “谢谢你们，我现在已经好了。”他看着尤金的神情，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真的没事。你误会了，我刚才不是......”

    尤金一开始没明白他说的‘不是......’是什么意思，直到三天后，军事训练正式开始的那天。

    尤金本来以为自己等不到这天的到来，就会被赶出军校。但没想到，他等了三天，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甚至还在训练营上见到了之前那个omega。

    ——他是他今天的训练伙伴。

    所有的人都戴着信息素的阻滞项圈，这是今年新出的内容，防止训练期间因为情绪的变化信息素外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omega朝尤金羞涩地笑了下，然后......

    然后，尤金就被这个小omega剪住了手臂，一把摔在了地上，脸贴着地面。

    ！！！

    就只剩眼睛能动，转了一圈后，尤金找到了楚云。

    楚云没理他，倒是被楚云一把掀翻的亚伦和他对视了一秒，用和尤金一模一样的死狗姿势跟他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脸压在地板上，像个大饼，笑起来的时候有点丑。

    尤金听见那个小omega羞涩地说，“谢谢你们。”

    噢，原来他那天去道谢的。

    尤金丧着脸，心想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