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傻站着不说话？”顾绍云笑笑, 手插兜，从容地走过来。

    顾绍云在她面前, 他比温宁高出许多, 她需要微微仰起脖子才能看清他全部的容貌，还有他眼里的深邃。

    温宁回神，报以一个微笑, 只是其中夹着着略微的局促。

    顾绍云身上有种温宁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这安全感来的凶猛又温暖，虽然陌生, 但在相处之中, 却又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温宁又有些出神。

    她回想起了第一次看见顾绍云的时候。那天他从病房外进来，出乎她的意料，又引起了她的惊奇和好奇。

    存在于上层圈子中高不可攀的顾先生，就这样带着满身的清贵和孤傲来到她的面前。

    说没有探究是不可能的，温宁不可避免对他起了浓浓的兴趣。

    温宁对顾绍云的探究很克制, 好奇亦适可而止。

    顾绍云的探望来的快, 去的也快, 就像刚认识的陌生人, 出于客套与礼貌看望一番。

    温宁没有多想, 只当他救自己不过是顺手。

    只是接下来顾邵云的一切却叫她有些捉摸不透。

    顾绍云安排了人手保护自己的安全，在许城儒母子为难她时帮她解围，还有今日那么及时的出现在这里……仔细想想, 他每次的出现来的非常巧合, 温宁不相信他一句简单的喜欢唱戏, 就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毕竟她亲眼见过酒会中央，即便被众人环绕，依旧用孤傲浅笑应对旁人的顾绍云。

    没有什么人和什么事能被他真正的看入眼里……

    顾绍云脸上快被温宁盯出个洞，温宁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恍然未觉。顾绍云淡定如常，微微一笑，轻声道：“傅小姐？”

    “嗯？”温宁眨了眨眼，下意识回应了一句。尾音刚落，她猛得清醒过来。

    当初在医院里她就很鲁莽的盯过顾绍云一次，没想到有一还有二。

    温宁讪讪，强壮镇定移开视线，只是挪开之前，仍是不由自主地看了顾绍云一眼，暗自嘀咕这人果然长得好看又有气质。

    顾绍云看着温宁耳根泛起红，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转瞬即逝，眼底却写满笑意。

    温宁假装咳了咳，看向窗外。

    外面晴空一片，光线透过玻璃裹着一层朦胧，只是玻璃上映着屋里的狼藉，颇有些煞风景。

    温宁皱眉往里看了眼，对顾绍云说：“顾先生，这里太乱了，不该是待客的地方，我们出去吧。”

    不等顾绍云回答，温宁率先往前走。

    屋里一团糟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另一部分，温宁怕自己再不离开，就要窒息在两人暧昧又尴尬的气氛里。

    只是温宁跨出一步，在顾绍云的身边，他却突然伸手，拉住她，缓声道：“等等。”

    微凉的手指，陌生的感觉，温宁的手条件反射地躲了躲。

    顾绍云好似察觉到，又好像没有，他稍稍握住，然后才放开。

    顾绍云的眼睛没有往下移过，一直看着温宁，他顿了顿，才说：“扣子。”

    温宁不明所以，歪头看了看他。

    她一动，旗袍最上方的两个本就松垮的扣子立马开了，露出脖子下方白皙的皮肤。

    顾绍云被她的动作带着往下，目光倏地一暗，只一眼就垂下视线。

    温宁看着他抬起手，然后停在她的颈项处，准备给她系上扣子。

    温宁低头，身体骤然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躲开他，脸上爆红：“我自己来！”

    她背过身去，手指飞快。

    刚才她在换衣间，想到顾绍云在外面等她，心慌着急之下，只想着快点出去，旗袍扣子扣的快，剩最后两颗时敷衍地扭了一下，却没注意扣子没扣上。

    温宁简直不敢想刚才顾绍云注意到了多久。

    此刻的她脑子里只有逃跑两个字。

    温宁实在没有勇气面对顾绍云，背着他连忙找了个借口：“林叔可能会找我，我先出去了。”

    可以说非常慌乱了。

    顾绍云看着她离开，拳头抵唇，而后摇头失笑起来，却露出几分势在必得。

    警察局的人抓了孔笙和他的手下，没有在继续在梨棠园闹事，林管事心里的石头总归是落了地。

    只是避过了这次，难免还会有下一次，林管事担心孔家为此会变本加厉为难梨棠园，一颗心刚落下又提了起来，在房中歇了一阵，出来四处找温宁。

    “林叔，你不在屋里歇着出来做什么？”林管事从汪仲仁开始就跟着了，本就上了年纪，今天又受了这么一番惊吓，温宁担心他的身体被气出个好歹来，劝他，“您老还是回房歇一阵吧，梨棠园里的事我来解决，您别担心受怕了。”

    林管事刚张嘴，却被扶着他的小黄抢了话：“傅老板，您不知道，园里有几个师傅已经在商量要离开梨棠园了。”

    “小黄！”林管事低喝制止，“还没影的事，不好瞎说。”

    “我没有瞎说！”小黄不满，赌气道，“我亲耳听见的，刘师傅和李师傅两个人在房里说话，没有关门，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他们想离开，说是傅老板招惹了孔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安生，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他们，所以他们想走。”

    林管事瞪他：“小黄！”

    见林管事即将要发火，小黄才扁了扁嘴，不说话了。

    温宁沉默了些许，才说：“园里有想离开的师傅，就让他们离开吧，梨棠园不强求人。林叔，你看看账上还有多少钱，想办法把大家的工钱结了，那些想走的就走吧。”

    “老板？”林叔显然不同温宁的举动，“你这么做，梨棠园还要怎么撑下去？”

    温宁却比想象中的要冷静：“刘师傅和李师傅说的也没错。和孔家的事，是我一人惹出来的，没必要让大家趟浑水连累你们，大家出来不过混口饭混个温饱，想离开我能理解。”

    “可是……”林管事还想劝说，温宁已经摆摆手。

    “照我说的做吧。”

    温宁决心已定，林管事劝不动他，连声叹气。

    小黄欲言又止，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做错事了的孩子。

    温宁对他笑了笑，笑容温和。

    林管事和小黄去了账房，顾绍云出现在温宁的身边，突然说：“孔维乔心胸狭隘，你得罪了他，他不会放过你。”

    温宁面对他，笑笑：“所以？”

    顾绍云低头与她对视，笑说：“我可以帮你。”

    温宁没有说话。

    顾绍云给她思考的时间。

    半晌，温宁才开口。顾绍云以为她会拒绝，却听她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绍云忍不住低头看她。

    温宁清澈见底的瞳仁映入他的眼中，那么纯粹，那么亮。

    他听见她说：“顾先生，你说你喜欢听我的戏，可是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好像从来没有在梨棠院里见过你。鹿城的富豪名流请我唱戏，我没有在宾客席中见到你。明明不过是相识几天的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顾绍云轻柔地替她理理耳边吹乱的发，轻笑一声，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对你已经算好了吗？”

    顾绍云缓缓倾身，唇瓣凑到她的耳畔，垂着视线，声音沙哑又克制：“你想不想知道，我对你的好，到底能有多少？”

    即便心里有了准备，温宁的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然而不等她平静，顾绍云双手虚拢起她，压低了声线，充满蛊惑道：“青染，你想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