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逗吗？

    尤恩冉倒觉得他一个“逗”字分明是在美化她, 换个字还差不多——你又玩我？

    玩——多么精髓。

    “谁逗你。”她问心无愧地否认，脑勺压贴在墙面, 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多得和他保持距离，“你自己胡乱脑补又赖我头上了是吧？”

    “肖少爷……”她咬着那三个字，听见他呼吸都渐重, “你又冤枉我了。”

    讳莫如深地看着他, 最后一个音结束，尤恩冉嘴唇闭合的瞬间左右各翘起一个微妙的幅度：“你不会是嘴上说不过我就用行动压制我吧？不是说要沟通吗，原来你打算就这么跟我沟通？”

    再棋逢对手的局面也能被她三言两语挑起一边倒的气势。

    加上她又有着纯天然的声线优势，轻声轻语挑衅的腔调既傲睨万物, 又柔情似水。

    孤男寡女，姿势暧昧, 她什么都没有做, 空气不经意间已被她撩燃。

    肖现眉峰下压，颌骨顺延至颈线的一长条起伏脉络全部绷紧。

    “我是说不过你。”他双肩下沉, 又低了低头，鼻梁无缝隙地擦过来, 蹭上她鼻尖的霎那，尤恩冉很明显地震了一下。

    “有必要说过你吗？”声音已经低哑上, “没必要……”

    自问自答，灼灼热气伴着一丝烟草味烫在她嘴唇四周。

    缩在棉拖里的脚趾不自禁地微微蜷缩, 尤恩冉侧头歪向一边, 主动避开, 她知道推不开他, 这次干脆手都懒得伸：“怎么就没必要。”

    眼神轻轻垂落，少女浓密的长睫一颤一颤，蝶翼欲飞。

    薄薄软软的耳廓玲珑小巧，泛着一层淡粉的釉光。

    肖现顿了顿，静止一瞬。

    “你不是很会咄咄逼人吗？”这些天来能翻的旧账多到数不清，“你多有理啊，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哦，现在反倒承认没必要了？”

    脚下一踢，撞上他一只鞋。

    “走开。”少女绷着脸，不买他的账，“别靠我这么近，你是又想不要脸吗？”

    肖现垂着眼，瞳眸深处燃起炽热的火：“是。”

    尤恩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发愣过。

    心口一颤，倒吸了口气就要转头，肖现弯腰附到她耳边，气流涌动，呼吸沉沉，潮湿的柔软触感似有若无地轻抚在耳廓，吐息间热浪翻涌：“我说过，我会忍不住。”

    【逗你又怎样。】

    【我会想亲你。】

    尤恩冉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所以……他不要脸反倒是她的责任了？

    “肖现，你要点脸！”尤恩冉忍无可忍，肖现才理发没多久，脑后的发茬硬得扎手，她掌心施力，想把他从颈侧推开。

    他的头是推开了，但很快她的手被他捉住。

    女生和男生的力气根本没法比，何况他又力大无穷，即使攒着力，箍住她也轻而易举。尤恩冉双手齐用，结果都被反剪压在墙上。

    她不客气地直接拿脚踩他。应该是疼的，但他反应平平，眉头都不皱一下。

    尤恩冉鞋底还踩在他的鞋面上，男女之间的差异在此时尽显。她平时和人打架，基本都是捡漏，或是采取点非常手段攻其不备，像现在这样正面相迎硬碰硬，不使点阴招抑或耍个滑头，只能被压制得毫无反手之力。

    尤恩冉的应急措施从来都不会踌躇不决，她想到什么做什么，踩住他的那条腿活动尚且自由，向外绕一圈，往后一勾，由后侧方向作势欲蹬他另只腿的后膝。

    她让他感受到她下一步的行动，事先警告：“我踹了？”

    肖现视线凝在她开合的两瓣红唇，恍若未闻。

    “我踹了！”软舌翻卷，警告升级，杀伐果决。

    色厉内荏。她脾气硬，真忍心踹，不会提前打招呼。

    肖现心头一软，鼻梁又戳上她，富有侵略性的男性气息将她团团包围：“要脸还是要你，你感觉不到么。”

    口息是滚热的，姿态是放低的。

    尤恩冉眼睑微颤，近在毫厘的距离令他们的睫毛像刷子一样互相轻扫。

    可能因为心律不齐，所以浑身无力得很，勾住他的那条腿落回地面，她垂着头，懒得再和他费心神、费体力。

    世界上有一种人，心傲如玉，可远观不可亵玩，寡言少语，浑身都是满满的禁欲感，可当表皮撕破，藏锋藏拙的安静躯壳下，沉浸于古井之中火一样的灵魂，却能轻易将人烧成灰烬。

    “你这是承认不要脸了？”尤恩冉现在就处于水深火热中。

    “给亲吗？”肖现对上她的眼睛，黝黑的瞳仁谨慎探寻她眼里的情绪，“给亲就承认，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尤恩冉靠在墙上，望进他眼底涌动的暗火，那里面燃烧的火种是驻扎他心底难以拔除的欲念。

    胸腔里一阵晃，“臭不要脸。”她吐字轻，紧跟着又踩他一脚，“你说一大天来我也不信。照你这么说，我一早同意你耍流氓，我让你下跪都行了？”

    漂亮的狐狸眼颖悟绝伦，眼尾一勾，明眸潋滟，荡出的眼波都透着无与伦比的聪慧。

    “把我手松开，你给我跪一个。”

    她说话的表情连带语气都不像是开玩笑，手腕在他掌心的桎梏里象征性地翻转半圈：“松开啊，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么。”

    肖现从头到脚都纹丝不动，尤恩冉被他看着，双手压在墙上的姿势像是在投降，倘若不是他眼眸里磁铁的引力太强，那点旖旎的氛围早已消失殆尽，她会感到不爽，甚至屈辱。

    “还说我逗你，你逗我呢吧。”她挑眉，笑得平静无澜。

    肖现一直没说话，但他眼神闪动的却都是情绪。

    热烈的，外放的，在尤恩冉面前充分显露，无法压抑。

    非要加以概括，尤恩冉只能想到一个词——感情，他眼底的情绪无论是冷的还是热的，都归属于他对她的感情。

    很难想象他们这样的年纪，处理感情的方式也会疯狂执着到这样一种破釜沉舟的地步。

    “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个前提？”肩宽腿长的少年，身材比例极佳，穿着简单老土的校服气质都独树一帜，眼里倏然有了温度，清冷变清逸，更是赏心悦目到极致。

    尤恩冉枕着墙面，像在时装周t台底下坐着的一名受邀观众，忽略真实的地点和处境，半眯起眼，看他能扯出什么花来。

    她思维调动得非常快，全然做好了见招拆招的心理准备。

    不是棋逢对手么，来啊。

    她的眼睛像透明的玻璃珠，肖现的七情六欲在她面前无所遁藏。

    她的态度有着明显的松懈和纵容，肩膀再次低下，肖现不再只是试探性地在她鼻尖轻蹭，阵地转移，由上至下滑落一寸，肖现喉结轻滚，呼吸放得很慢很慢。

    “再不拦，我可就要亲了。”他停在半途，挑起眼。

    尤恩冉松了口气，她赌他会停下，然后他当真停了。

    她判断得没错，他其实还是尊重她的，很多次强吻的机会，他都忍下了冲动。情绪最失控的那天，咬的也不是嘴唇而是脖子。还有他拉她手的时候，牵的也是手腕，而非五指。

    仿佛内心守着某种仪式，关系未确定之前，严以自律，恪守界限。

    尤恩冉视线垂落，与肖现上挑的目光碰到一起：“前提满足了，你就给我跪下？”

    她寸步不让。

    肖现肩膀不可见地微微一塌，他垂眼，喉间滚了一声笑。

    本就是逆光，眼帘一遮更是看不清情绪，尤恩冉忽然感到反剪在手腕上的力一下收了，她抵在墙上的后脑被他一手托起，手臂环绕在她身后，他把她搂进怀里，紧紧的，好像一秒都舍不得放手。

    结结实实的一个拥抱，尤恩冉下巴搭在他肩膀，恍惚之间怀疑被他下了蛊，任由他为所欲为居然没带反抗。

    俯身弯下腰配合她的身高，肖现侧脸微热，与她滚烫的侧耳相贴。

    “算了，再等等。”他叹息般地说。

    尤恩冉看不见的地方，唇角略微凹陷，淡到不留痕迹，“你心里有我，我等得起。”

    “肖少爷，”尤恩冉感到好笑，“你为了不给我下跪都学会自圆其说了。”

    下巴挤压在他肩膀一侧，声带未能全部打开，她嗓子发紧，嘲笑力度都有所减弱。

    肖现头颅微侧，贴到她耳边吐气：“早晚会有给你下跪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