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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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夏,一股一股的热气从头上地上涌上来, 热得人头晕脑胀。
步辇四周遮挡寒风的布帘早已撤去, 换成了轻薄的纱, 许月娆的身体随着步辇轻轻摇晃, 她根本不能控制的自己望向顾延的视线。
他的肩背, 后颈……
说起来,他们有一个来月没见了,从他在慎刑司将自己接出来。
纱帘轻而飘, 偶尔有风吹过就像被抚皱的水面,连带着跟在步辇下的顾延也身影模糊。许月娆就盯着这道背影, 连自己什么时候到的聚芳阁都不知道,直到宫女捞开轻纱, 顾延的手臂伸到面前,才猛地反应过来, 下了步辇踏过殿门。
殿内伺候的人都是生面孔, 许月娆进去时他们都井然有序地在院子屋子里穿行, 看到她和顾延,手脚麻利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跪地行礼。
“起来吧,做些清淡的吃食过来。”许月娆是真饿了,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灵堂那边抄写佛经, 手酸腿麻屁股疼, 吃的还冰冰凉凉, 捞不着一口热乎的。
其实, 素了一个月, 她最想吃的才不是什么清淡的,各种各样的荤菜才是她罪渴望的。不过皇帝大丧还没有过去,要是被有心人发现,免不了麻烦。
炎热的暑气蒸腾,逼得许月娆鼻尖上都冒出细细的汗,她动作幅度小小地揉揉手腕。忽然,顾延抓着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脖颈上,修长的眉轻蹙。
“……”
这是干嘛,难道她刚才偷偷瞧他脖子被发现了?
许月娆一头雾水,线条极美的眼眸疑惑地望着他。
顾延道:“宽衣。”
“噗”差点没绷住,许月娆被他抓着的手腕动了动,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微微点头,细白的手指去解他颔下的组缨系绳。
很快她发现一个问题,在差不多185的顾延面前她太矮了,拼了命踮脚尖都没能把乌纱帽取下来。脚尖一次次用力,后跟抬高。
突然,视线往上移了好大一截,屁股下那块稳稳地被托住,她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不知道又发什么疯的顾延的眼眸,下一瞬,顾延抱着她径直往床铺走去。
补,不会吧!
不是说太监不能那什么的嘛!
浑身的汗毛在几秒之内炸开,后背就像贴在冰块上一样,冷得许月娆牙齿根都疼。
她被放在床铺上。
抱着她的手依然没松开。
她感觉到,顾延的视线从她的脸移到了嘴唇,下巴,脖颈,还在往下——
绵软的床铺熏着许月娆喜欢的香,床帐轻微的荡着,慢慢归于平静。
许月娆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仰面躺在床上,而她以为要做什么的顾延将头埋在颈间,呼吸规律而沉重。他睡着了,抱着她来到床铺上之后。
过了很久之后,睡得沉沉的顾延往旁边挪开了些,许月娆已经麻木的半边身体终于松快,赶紧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外抽,就在她快从顾延身下完全脱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按在被子上的手指,紧接着那张看过数次的面容也贴在了手掌旁边。
离得太近,他的呼吸每次都从许月娆的手指间吹过,缓慢的,潮湿的。
他身上是那套深蓝宦官服,头上的乌纱帽滚到了地上,露出用玉簪簪着的男子发髻,而衣服上晕染了一层又一层的血迹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一刻,他竟然是超脱凡俗,又雅又仙。
明明,这是个手上鲜血无数的阉人。
许月娆感觉有点不妙,自己对这人的滤镜实在太厚了。“啪啪啪”拍拍脸,赶紧唤醒那点被扔到犄角旮旯的防备之心,把手抽出来走到外殿。
被她吩咐去做吃食的宫女直挺挺地端着东西站在外殿,“娘娘。”
“端上来吧,对了,待会儿准备热水和新的洗漱用具,叫人时刻盯着,什么时候顾督主醒了什么时候抬上来,也让院子里能停的人都停了了,莫扰了他。”一闻到食物的香气,许月娆的肠胃就欢快地蠕动起来,她迫不及待地端着一碗荷花粥连吃几口。
最近正是荷花冒芽的时节,又嫩又香的小荷苞去蕊,撕开来和米粥熬在一起,加冰糖,甜酒,爽快又开胃,不知不觉,好几份东西下肚,许月娆终于吃饱了。
她用完漱口的茶,干脆去找养病中的纤云,絮絮叨叨地根朋友闲聊似地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说得七七八八,纤云不像她这个毫无政治敏感的,略微一听道:“娘娘,您如今也算是熬出头了,有妃位的月例,再如何都冻不死饿不死。”
“只是皇后娘娘那边,您要远着些。”
“虽说她现在没什么异样,可……顾督主跟她的关系,实在是不好说。她要是迁怒到您身上,只怕我们挡不住啊。”纤云是实打实地为了她好,该说的不该说的毫无保留,可不就是这个理,明眼人谁瞧不出来顾延是站在皇后那一边的,没有他,皇位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而皇后和他之间又有那种传闻,女人的妒忌心是很可怕的,为了顾延,皇后做出什么都在意料之中。
听她这么一分析,许月娆秀气的眉皱了起来。
就在许月娆开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庆福宫的宫女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您快去瞧瞧沈太妃吧!”
许月娆刷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沈太妃怎么了?!”
宫女喘气都喘不匀:“也不知怎的,沈太妃突然晕倒,不管奴才们怎么叫都叫不醒,如今宫里上下都没人手,太医院那边的太医说一切等大丧过后再说,可——可我们太妃看起来实在不好!”
宫女年纪还小,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沈心然平日里从不刁难苛责宫里的人,还有赏赐赏下去,小宫女不止一次在心头欣喜,自己这是走了什么运才遇到这么好的主子,可沈心然说病就病,叫她们全宫上下都慌了神。
二话不说,许月娆连步辇都不坐,一路小跑到庆福宫。
一进内殿她就看到沈心然面色青白地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仿佛连昏迷中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