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两个人没有去上班，直接分头去甲方要钱了，下午才回到公司。

    程斐回来得早一些，一个人在办公室百无聊赖地查看各个部门上报的年度工作计划，严慕白一推门进来, 他立刻抬起头, 笑道:“回来啦，见到三建管事的人没？”

    “没见到，”严慕白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说:“不过刚好遇上咱们合作的锦山路项目经理了，聊了一会儿，尾款应该有戏。你那边怎么样？”

    “我倒是看到长兴的老总了，对方答应的还挺好的, 不过光说不练假把式，不给钱我是还得继续去。”程斐长出了一口气说:“你说说, 现在这都什么世道啊, 从前黄世仁要账是多么的威风, 把个杨白劳逼的要死要活的, 怎么到现在我们黄世仁们混得这么惨, 反过来倒要被杨白劳们逼得走投无路了！”

    严慕白被他逗笑, “也许是他们觉得地主家总是有余粮，不着急吃饭吧。”

    “余粮在哪？地主家那点余粮都特么在各种各样的杨白劳手里呢！”程斐自从严慕白回来就放下工作计划了，这时正开着电脑网页看新闻。

    “现在钱越来越不好要, 以后我们签合同的时候得把这方面卡紧, 宁可不干也不搭钱干。”

    程斐点点头, 见他已经坐下打开电脑，就又把视线移回到自己的新闻页面上。

    “卧槽，”程斐一低头就是一声惊呼，“卧槽卧槽，小白你快来看。”

    “嗯？”严慕白起身走到他身边，微微弯下腰，和程斐头挨着头看向电脑屏幕。

    “你看这个，”程斐指着海城本地新闻页面说：“这个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撤职的，这特么不就是咱们遇到的那个老变态吗？”

    “嗯。”严慕白点点头，陈述动作还挺快的。

    “卧槽太过瘾了！这特么就是坏事干多了终于暴露了！以前他的领导一定都是被他极具欺骗性的外表给蒙蔽了！特么的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说他是华铁十一局的局长我都相信，结果两杯猫尿下了肚就原形毕露，现在想想，他那个助理看咱们的眼神，就越想越觉得诡异。”

    “嗯，看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他助理说不定自己也是受害者。”严慕白分析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像啊，嗯，越寻思越像，都是套路啊。”程斐移动鼠标，把那页新闻下拉，又看了一遍，并且绘声绘色地读了读，“……大量不雅照片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诶，大量不雅照片怎么没附图啊，差评！我去百度搜一搜。”

    严慕白轻描淡写地说：“老变态有什么好看的。”

    “也对，有什么好看的，”程斐说着突然不自在起来，因为他发现严慕白就靠在他身边，和他头挨着头，近的就好像他一转头就能亲到他一样。程斐突然鬼使神差地顺着刚才的话说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小白好看。”

    严慕白一愣，稍稍直起身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你想看我？”

    程斐刚才那句说完就想对着自己的脑袋锤一下，这都口不择言说了些什么啊，整的好像调戏人似的。这会儿再听到小白的反问一下子怂了，尬笑道：“呵呵，呵呵，开玩笑，开个玩笑。我的意思就是说小白太帅了！”

    严慕白也没说什么，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刚才挨在程斐身边的时候，突然一瞬间生出一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严慕白拿起眼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在心里默念道：“再等一等。”

    “明天王凌霄就出发了，我们早上去机场送送他？”程斐转移话题说。

    “应该的，”严慕白道：“等这边新工程干上了，再把三建的钱要了，我也过去看看。”

    程斐点头，“我让他先过去找房子，办手续，有需要的时候，咱们都随时过去帮忙。你不用担心，王凌霄这个人，没什么大魄力，但好在办事稳妥，也从不擅作决定，他出去做前期工作，管理分公司，我最放心。”

    工作上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严慕白突然想到王凌霄的周末日常，笑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家里说的。”

    “哈哈，”程斐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让他每个月回来住一个星期，再说了，这一下子跑海南岛了，不正好不用相亲了吗？说不定还可以找个海南姑娘当媳妇，他得多感谢我啊。”

    “斐哥喜欢南方姑娘？”严慕白试探着说。

    “我不喜欢姑娘！”程斐连忙反驳，他真想说一句‘我不喜欢什么姑娘，南方北方的姑娘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话到嘴边转了两圈，再出来时变成了：“我现在喜欢工作。”

    严慕白定定地看了他两秒，不喜欢姑娘吗？很好啊，那以后也没机会喜欢了。

    第二天早上，严慕白开车带着程斐去王凌霄家里接了他一起去了机场，程斐和王凌霄太过熟悉，讲话也不用拐弯抹角，办完托运手续直接叮嘱道：“办公室的选址不用在市中心，只要交通便利的地方，写字间或者公建都可以，尽量选择性价比高的。房子租好了就尽快办理分公司手续，相关复印件办公室都准备好了，差什么直接让李主任给你发快递。”

    “知道了。”王凌霄连连点头。

    程斐歪着嘴角一笑，说：“去了那边不要乱相亲，现在相亲网站骗局多，你这样的，别被人骗了。”

    王凌霄呆滞脸：“……”

    程斐在王凌霄的表情上获得了乐趣：“哈哈行了，快走吧，有事电话联系。”

    王凌霄背着一个双肩包，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严慕白，顿了顿，才转身走进安检通道。

    严慕白有点疑惑：“王副总好像有话没说。”

    “不用管他，”程斐把胳膊搭在严慕白肩膀上往回带了一下，说：“可能是想说公司的事以后就交给我们了之类的，又没好意思吧。”

    严慕白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程斐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没搭话。王凌霄又不是公司老总，说托付公司什么的就有点牵强了吧，不过严慕白的好奇心并没有那么强烈，别人不说，自然是有不说的原因，没必要非问出个一二三来。

    于是问道：“那我们，趁热打铁，继续去甲方要钱？”

    程斐用力提了一口气，好像要去战场似的，抖擞了精神，面色坚毅又凝重：“去！前进吧，黄世仁！”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程斐提起的那口气又松懈下来，“黄世仁甲要先接个电话。”

    电话接通，栾峰洪亮的嗓门透过听筒传出来，一旁的严慕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程总，朝阳滩这边出问题了，检测单位中间报告给了不合格。”

    “什么？”程斐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检测不合格？重2还是静载？”

    “静载给的不合格。”

    “选的什么位置的桩？我们施工时自检效果怎么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做载荷试验的时候我们的人全程跟着吗？”

    “五号厂房给的不合格，我们施工绝对没有问题，填料很足，而且我们每五十根桩就自检一次，效果都非常好。检测的时候我们人也都在，检测单位前天进场的，先检的三号厂房，效果很不错，昨天检测五号厂房的时候就出问题了。”

    “这特么的是个灵异事件啊，什么都好好的，就是不合格？”

    “我们的自检记录显示，五号厂房和三号厂房桩体承载力没什么差别。”栾峰说。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把他们稳住，我马上过去。”

    程斐收了电话，对严慕白说：“得了，今天当不上黄世仁了，朝阳滩检测不合格，咱们得去看看。”

    严慕白边走边问：“检测单位前天进场，今天就检完两根桩了？速度够快的。”

    “嗯，具体情况还得去现场看看才知道，我们就直接去朝阳滩吧。”

    “先回一趟公司，”严慕白说：“不差这点时间，我先回去把检测规范拿着。”

    程斐赞同地点头，“还是小白想得周全。”

    两人快步往停车场走去，程斐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这一回是朝阳滩的甲方。程斐一秒变脸，先给自己按了个笑容，才接起电话。

    程斐：“你好啊刘经理！”

    刘经理：“程总啊，最近挺忙的啊，我们朝阳滩检测的事你知道了吧。”

    程斐：“知道知道，刚才得到的消息。”

    刘经理：“我们朝阳滩项目部在地基施工方面可是给了最大的支持的啊，这检测结果可让我有点失望了。”

    程斐：“刘经理，您先别急着失望，我们现场施工过程您可是亲眼看着的，现场什么情况，自检什么情况刘经理您也都是知道的，要说我们质量不好，我第一个不相信！您先别着急，我正往现场赶呢，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刘经理想了想，施工现场来看还真是没什么不妥的，便说：“行吧，那我就等程总过来再看。不过你们对检测也够不重视的，这么大一个项目检测，程总都没说过来盯着啊。”

    程斐哈哈一笑：“不瞒您说啊刘经理，我们永安这么多年还从没在检测方面出过问题，对我们来说，基本上工程量干完了就是完活儿，对于质量，我们就是这么有信心，检测根本就没在考虑范围之内啊。”

    刘经理被他这么一说，也算是宽了宽心，只说等他来了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