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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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怀中摸出一面小铜镜来, 晴箫揽镜自顾, 打量她变幻出的这张脸, 峨眉淡扫, 双瞳灵动,活生生的少女气息。
嗯...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 如此青嫩欲滴的少女, 想必定合原叶雪那种老妖怪的心意。
将额前垂下的发丝挽到耳后,她盈盈起身,缓步出门去。
迈着步子走实在太麻烦,且这事又不能叫人察觉,晴箫捏了个隐形诀, 纵身跃上薄瓦宫墙。
惊得在墙上舔舐爪子的白猫一惊,喵呜一声跳下墙去, 不小心打翻了墙角的瓦片不提。
宫道交错,晴箫看准方向,身疾如风,朝国师的宫殿跃步而去。
远远便见得大殿金碧辉煌,外面却也无人把守,冷冷清清的模样,显然是原叶雪为了不暴露身份,故意如此布置的。
那倒方便自己行事, 晴箫兔起鹘落, 正落于宫殿之前, 意欲先打探一番。
正是白日里, 国师的院府内却与别处不同,并无喧嚣气息,反倒安静得一片树叶都听得下来。
只是隔着空旷的院子,偶尔能听见大殿里似乎有男女的交谈声。
莫非是有人抢在自己前头,也想与这风流倜傥的国师有上一腿?
怀揣着捉奸成双的心态,晴箫垫着脚尖,偷偷靠近大殿的窗边。
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将纸糊的窗户戳了个洞,半眯着眼凑了上去。
艹!
方一看清室内的景象,晴箫从牙缝里蹦出一个脏字。
不成想竟是叫这娇滴滴的公主抢了先。
与屋外的空庭萧瑟不同,室内显然一片春意盎然,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摆弄着手中的棋子。
那个白衣高大的身形,显然是原叶雪扮成的国师,至于那位女子,身着明黄长裙,垂下来的纱纺裙身上还绣着颗颗明亮耀眼的珍珠,宫中除了皇帝,怕也只有他的独女文殊公主敢穿得如此张扬。
这两人是何时勾搭上的,晴箫不禁起了八卦的心思。
没想到文殊公主小小年纪,左右逢源的本事倒不错,前几日还问云开要不要当驸马,今天又反倒趁着下棋的功夫同原叶雪眉来眼去。
只怪自己隔得太远,只能看见原叶雪一身散发出的老树开花的灿烂气息,却看不清文殊脸上的表情。
不过都能同他共处一室下棋,想必也是自己乐意的,否则没人勉强得了她。
窥墙角的同时,晴箫无不惋惜,看来她是来晚了一步。
瞧文殊这样子,定然不知原叶雪是妖怪,否则怎敢与他走得这么近。
也不知原叶雪刻意接近她,意欲何为。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想,晴箫当即浑身戒备起来,难道原叶雪这厮如此大胆,杀人挖心的主意竟敢打到当朝公主的头上?
正想着要不要出手相助,晴箫却见文殊一个不慎,手中圆润莹泽的白色棋子落到地下,她弯腰去捡,便让晴箫见清了原叶雪的神色。
只见他原本彬彬有礼的目光,在文殊看不见时,落到她单薄的脊背上,竟变成了无限柔意,丝丝缕缕,牵不断扯不禁,就连晴箫这个偷窥者也未能注意到。
看起来,真像是有几分情谊。
可是他们俩,一个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虎妖,一个是深宫里被细心呵护养大的公主,又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感情来。
晴箫怔怔站在窗外,窥见原叶雪时不时出声说笑,逗得文殊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边笑边仰着头去看他,姿态写满倾慕,真似一对佳偶天成。
一计不成,见此情景,晴箫心头又生上一计。
既然用不着她自己美人计,那文殊这个好拿捏坏脾性的公主,自然也可以利用上一番。
况且她既享了黎民供养之恩,为国当当诱饵,替民除妖,也算理所当然。
回到自己府上,晴箫便着人打听:“你可知国师与公主,最近有何干系?”
她这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那日国师将迷路的公主送回来一事,已在嘴碎的宫人间传遍。小宫婢当即就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得好似自己亲眼见过般。
得了最新消息,晴箫也思路渐然豁朗起来。
看来不是小公主一厢情愿,反倒是这原叶雪,猫腻多得很,若是真无什么盘算,他能有那么好心,原原本本将一个迷路的小公主送回去?
这件事拖不得,越尽早解决越好,到了夜里,晴箫估摸着文殊怎么着也该从国师的宫中回去了,唤来宫人将自己拾掇一番。
又吩咐小厨房准备好酒好菜,最后支使下人:“近些时日,自我来到宫中,便对公主多有得罪,你们奉我的令,去她宫中将她请来,就说是我专门设宴赔礼道歉,速去速回,管你们哭也好闹也好,定要将她请到这儿来。”
如今她对文殊的脾性也莫得一清二楚,她算是性子暴躁,却也不算苛待下人,就算是不想给她面子,看在下人哭哭啼啼,也定会过来。
准备好一切,晴箫便慢悠悠地坐在桌旁,给自己斟上一杯酒细细品尝,等着大肥羊上门来。
果然,当她品到第三杯的时候,便听见屋前熟悉的黄鹂般声音清脆响起:“既是认错道歉,岂有不早日下请柬之理…”
还是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晴箫眉梢忍不住挑起,还是按捺住想要替文惠帝好好整顿家风的心思,硬扯出一个笑容挂在脸上出门相迎:“等了好半天日子,可算是等到殿下了。”
心里却暗自嘀咕,等她今夜把妖怪降下,收理了这破摊子烂事,此生估计也不复相见,装一时半会儿的软蛋,也不算什么。
反倒是文殊从未见过她这般低声下气,竟是有些不习惯,后退半步才镇住神色,故作端庄:“这宫人在我朝明宫哭哭啼啼低三下四不成样子,没得叫人说成本宫刻薄下人,自然是要来的。”
来就对了,晴箫喜不自胜,连平日里装出的规矩礼节忘得一干二净,扯住她的手便往屋里走:“来得正好,我早已替殿下备好上等的桃酿酒,先尝尝再说。”
说着,硬按着文殊在桌旁坐下,替她满满斟上一杯,目光里写满热切期待,等着她喝下去。
文殊被她亮得闪闪发光的双瞳盯得浑身不自在,讷讷放下被强行塞入手中的酒杯,爱答不理的样子:“赔礼道歉,岂有受理的人独自一人喝的道理。”
嗨哟这姑奶奶,晴箫开始头疼,还真等着她道歉呢。
无可奈何,想起自己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拿下原叶雪的大计,晴箫忍了又忍,坐到文殊对面,隔着小圆桌与她敬了一杯酒:“往日是我多有得罪,还请公主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宽恕则个。”
说着,举起杯中酒,仰头一口干尽。
她已如此爽快,文殊便是心头有一万句埋怨,也不便说出口,跟着闷头喝下一杯。
晴箫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喝酒这种事,向来是有了第一杯便有第二杯,三杯两盏下肚,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岂有不醉之理。
便再与她满上一杯:“这桃花酿,是在下亲手酿制,并不醉人,公主可再喝些。”
说着,又是一杯。
如此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眼看着一瓶酒便要耗尽,眼前的文殊两颊泛起薄红,却还没有醉倒,晴箫心头纳闷了。
想不到她酒量既然如此之好。
似是猜透她心中所想,文殊得意地嘿嘿一笑,露出几分傻气:“想不到吧?本公主可说传说中的,千杯不醉,就你这点桃花酿,还不够我塞牙缝。”
又继续絮絮叨叨:“本宫就说你不安好心,定是想看我醉了出洋相,你想得美…”
能这样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看来还是醉了,只是醉得不算太重,晴箫没有耐心耗下去,当即食指与中指在袖下并拢,念出一道诀,飞快抬起手,带着亮光啪地一下点在文殊额头之上。
然后她便一愣,双目圆瞪,咚地声响,直直趴在桌子上。
呼,晴箫擦了把额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早知如此,她便直接施法将文殊弄昏迷过去便是,何必喝酒赔礼这般麻烦。
起身将她的手揽到自己肩上,晴箫将文殊拖到床边,将她放到床上,还不忘弯腰给她还好被子,才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摆,出门对守在门外公主宫里的小丫头吩咐:“陛下不胜酒力,已经在屋里歇下了,你们不必再等,明日来接她回去便是了。”
“可是…”宫人似有几分不信,想要进屋来看,晴箫料到她们会有此举,当即侧身,叫文殊身边伺候的几个人瞧得明白。
珠帘重掩,帷帐之下,的确是她躺着的影子,几人不得不信服,弯腰行礼后便告退,独留下文殊一人。
见她们走远,晴箫又对自己宫里的人嘱咐:“你们也都下去歇息吧,不必再次伺候,公主夜里喜净,不必四处走动。”
差遣开众人,晴箫这才关上门,步入内室,坐到床上,端看文殊睡时的容颜及她一身的打扮。
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好一会儿,将她的模样熟悉了七八成,晴箫默念咒文,摇身一变,化成同文殊一样的身形着装,连面容也不差分毫,随即徐徐出门去。
身形款款,宛如一朵无声绽放的夜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