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晗勉强撑起场面的半月后，终于还是耗尽了那一直吊着他命运的那点儿气力。

    开春后阿芙蓉的戒断反应来势汹汹, 到底还是将他送回了羸弱的床榻。

    荆晗这段时间难熬得很, 却偏又不是旁人能帮得上忙的事情，一时间, 除了替他分担些别的东西, 竟也没有什么是程辞暮他们这些家人可以做的了。

    到底是他也赔了自己进去, 现下有程素勤耕不辍地陪着荆晗熬，已经是很好了。

    整整一个月, 偌大的淮宁全数交给了荆端逸坐朝。

    有血脉亲缘结绑的荆氏，文能韬光养晦, 武能雷厉风行，一时间，淮宁朝堂内外尽数成了荆端逸“事后清扫战场”的姿态。

    早先一同经历了逼宫的文武从官和宗亲, 此刻莫不是满头虚汗。

    先头跟着袁延锋这个摄政王混的，早早便将退路备好, 只等着先发制人, 用个辞官致仕的由头将自己摘出漩涡中心。

    惯爱使风的几个墙头草也是顺着风势又变了溜须拍马的对象。

    唯有本就是纯臣的那些臣子，一时间欣慰着荆氏到底还是荆氏。

    荆端逸到底也是个武将, 一身战场的杀伐果决之气只抖抖袍子也叫朝堂内的文武百官发憷。

    更何况, 他的摄政不营党结私，也更加把前头留下的祸患一一拔除。

    他一面把袁延锋的残党余部一一抖落干净, 杀鸡儆猴般地吓了吓朝堂里的那些个墙头草, 另一面则在纯臣里提拔了许多忠厚的臣子, 更是以一己之力将程素扶上了左相的位置。

    只待朝局稳定, 荆端逸便亲率了陶云遮和乐临攒下的兵马，将侵袭淮宁的若羌战得一退再退。

    荆氏儿郎，当有事实为他们正名。

    比起袁延锋自暴自弃的摔罐子不同，程素打从一开始便是有意克制，虽从本质上敌不过瘾症，但经历过苦痛后还是尝到了新生的甜头。

    荆晗缠绵病榻少也月余，只彻底摆脱了阿芙蓉后便又重新返回朝堂。

    他年幼失怙，纵是少年天才也被袁延锋整整消磨了许多年，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荆晗的性子也越发显现出了稳重。

    但他到底才是个刚成年的少年，没得来便要把这样年岁里的特质剥夺掉。

    于是程辞暮溜溜达达藏了好多的民间本子，光明正大地夹在了他带给荆晗的山野游记之下。

    前头荆端逸扫荡得实在太过果断，倒是给了荆晗许多喘息的机会，后又有陶云遮和程素三五不逢时地给荆晗帮忙...荆晗眼下瞧着还是有些空的。

    处理政务的暖阁内辟了一处内室，供皇帝劳累时休息小憩用。

    程辞暮瞧着另外两人专心致志地批复本折，便一门心思开始了溜号，拉着荆晗就往内室里藏。

    荆晗被他连拉带拽地，好不小心，直拐过了屏风才有些皱眉道：“怎么就要这么急了？”

    “我给我们小皇帝带了好东西啊~”

    话音将落，程辞暮便将藏在山野游记里的话本子拿了出来，径直塞到荆晗手上：“你才多大，老闷在皇宫里也不是个事儿，我今儿带了许多有意思的话本子，怎么也好打发打发时间才是。”

    荆晗矜持地点了点头，终究在稳重和少年的新奇里有了大大的偏移，随手拿起一本册子，仔细地翻阅起来。

    可才只走了两页纸，他便囫囵将话本子扔下，面色涨红，活像是个被调戏了的良家小少年：“那，那些...怎可带，带到宫里来！”

    “什么？我瞧瞧。”

    这是见了什么要闹成这样一个大红脸？

    程辞暮也困惑得很，随手便把荆晗刚才翻阅过的话本子拿过来看。

    结果这一瞧才知道，他最近收本子实在是收得太过得意忘形，竟一下子把帝相同人小车本混了进来。

    还是带了彩插的那一种。

    程辞暮一面觉得自己这是带坏了孩子，赶紧把小车本收了起来，可一面又忍不住开始观察荆晗的小模样。

    他面上瞧着尽是止乎于礼的矜持，可视线却是早被那册香艳小本子吸引过去了。

    程辞暮佯装转身寻东西，自顾自地说话道：“那是最近火了的小车本，我好容易才搜集到的孤本。荆晗，你喜欢？”

    程辞暮突然一转身，手几乎快要够到本子的荆晗忙不迭地又把手偷缩了回去：“没，没有。不喜欢...不喜欢...”

    难得能见到荆晗被噎住的模样，程辞暮生怕他瞧不见似的把各种车本画册摊在他面前，如数家珍地同荆晗讲着外面的行情，亦或是大众的口味。

    荆晗再是矜持，也被程辞暮带得各种跑偏，两人就这么窝居在内室的软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细数着谁家文辞细腻，谁家画册写实，谁家又最会编故事。

    两人絮絮叨叨好久，直到陶云遮一把将程辞暮从床榻上拉起，两人偷偷摸摸的“小兴趣”才像是被大家长抓包一般地摆到了明面上。

    陶云遮万般无奈，不满意却又像是占便宜似的巴掌落在了程辞暮的屁股上，与之同时来的还有他的教育：“暮暮！你不要把荆晗带坏了。”

    “没有！没有！”程辞暮这样子是十分委屈了，就差向全天下昭告自己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冤枉。

    陶云遮最习惯他这个套路，非常不客气地随手翻开一册话本，毫不客气道：“那你念一个我听听。”

    “念就念。”

    程辞暮自认小车本也就那么一两册，刚才全被他见缝插针地塞到了荆晗宽袖里，怎么剩下些个风花雪月，他难道还读不出来不成。

    于是疯狂立了flag的程辞暮二话不说便开始念起了话本。

    可念着念着，就着实有些不对了。

    “嗯？恩恩呀呀？......哼！”

    程辞暮恼了，这话本子分明不是他带来的，是陶云遮自己总爱带着，时不时要拿出来笑话他一下的他俩的话本。

    “阿云，你真的很过分了......”

    被摆了一道的程辞暮终究还是因为为长不尊的理由，被陶云遮打包带回了别府，留了一桌子七七八八的帝相同人被荆晗藏过冬粮似的揽在怀里。

    他虽然没说话，可眼神里护粮的样子着实叫程素觉得可爱。

    这能怎么办呢，左右都是被暮暮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