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约定之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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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的、平平无奇的周末。
打工日。
木之本桃矢整个人被捂在厚重的玩偶服装里, 尽职尽责地朝来往的每一位游客发传单,偶尔被逼着和大呼小叫的熊孩子/散发着酸臭气息的青少年合照。
“桃矢, 我这边已经结束了, 你呢?”
“还有不到十张,你先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来!”
“阿拉,那我先去拿便当了,一会儿你直接来花坛边就好了。”
“嗯。”
木之本桃矢一边应声, 一边向路过的一对情侣递上传单。
那是一对看上去并不怎么相配的情侣, 男方是成年男性, 而女生脸上的婴儿肥甚至都还没褪去。一般来说,女性比男性要更为早熟,眼前这两个人, 明显男生的年龄要大得多。
注意到他的视线,男人的目光飞快地移了过来, 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凌厉, 配上张扬的赤红色头发和手指间夹着的香烟, 显得越发凶恶。
木之本桃矢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正想着要不要报警, 就看到挽着男人手臂的少女微微一笑, 稍稍瞪了一下男友, 然后友好地冲他点点头, 主动地将男人拉走。
“啧……”木之本桃矢有些晃神:“现在的小女生, 都喜欢大叔吗?”
“唔?你在说什么, 桃矢?”月城雪兔一边大口往嘴里塞米饭,一边诧异地看着愣神的好友;“快吃吧,只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呢。”
“哦,好……”
“话说回来,桃矢你今天竟然带荞麦面过来?不麻烦吗?”月城雪兔好奇道:“而且你什么时候口味变得这么淡了?”
“嗯?”木之本桃矢一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口腔内的食物不是一贯爱好的烤肉或魔芋,而是味道清淡的荞麦面。
“是叔叔做的吗?”
“不,是我,但是……”木之本桃矢失神道:“……是她喜欢吃的啊……”
【‘为什么不喜欢吃荞麦面呢?明明前辈你就很擅长烧荞麦啊!’
‘那能一样吗?你爱吃的那种荞麦面跟白水煮面有什么区别?’
‘……唔,偶尔也陪我吃一次荞麦面嘛,其实清淡的食物更有利于养生哦!’】
这是……
“……桃矢?桃矢??桃矢?!!”
黑发青年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好友正担忧地看着他。隔着圆圆的镜片,对方银月般的眸子里似是有一道浅金色的流光快速划过。
“不舒服吗?”
“……啊,可能是热过头了吧。”
“那要不要回家休息呢?”
“……算了吧,只是有点热而已,休息一会儿就好。”
‘而且正常来说,明天就是周一,周日下午地游客应该会越来越少。’
……才怪啊!
木之本桃矢满头黑线地看着仿佛一大群蜜蜂一样涌进来的人群,心里的烦躁感越发深重,只能强摁下去。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人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到了傍晚,人群简直简直拥挤到快要摩肩接踵的地步了。
“见鬼!今天是怎么回事?都不用回家吃饭吗?!”木之本桃矢拔下头套,郁闷道。
旁边的女孩子脸红红地看着从玩偶服装里露出来的帅哥脸,春心萌动地解释道:“你不知道吗?今晚可是有河屯君大□□啊!”
“河屯君?”木之本桃矢不动声色地将头套又戴了回去:“那是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河屯君啊!!!!!”
突然想起的超高嗓音将木之本桃矢吓得一抖,下意识地朝声源看去,顿时感觉眼睛一痛。
一个扎着小揪揪、穿着不知道哪个年代的老旧运动服、还带着不合时宜的围巾……发着花痴的奇怪青年,正对着他目露痴迷……
木之本桃矢这次反应过来,原来他穿了一整天的奇怪玩偶,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河屯君”。
‘啧,早知道就换个地方打工了……’
木之本桃矢默默地绕开对方,一边放空脑袋忽视身后的刺耳尖叫,一边继续向游客发着小传单。
【‘啊,那个河屯君游乐园要开了欸!好有趣的样子!’
‘河屯君?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拥有特殊魔力、很可爱的小动物哦!’
‘嗯?我看看……啧,这是什么玩意儿,只有你会觉得可爱吧?’
‘前辈!’】
简直太聒噪了……
黑发青年紧锁着眉头,忍耐着热恋男女黏黏糊糊的对话,快步朝偏僻角落走去。然而也许是那个□□的确大受欢迎的缘故,耳畔的喧闹声丝毫没有停歇,反而越来越频繁,像是在他脑门里吵闹一样。
“啊哟!痛!!”
“!!!!”
木之本桃矢赶紧将跌倒在地的小男孩扶起来,摘下碍事又闷热的头套,略带愧疚地紧张问道:“抱歉!不小心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没关系,其实是我乱跑……欸?!”
黑发清秀的小男生仰头呆呆地看着他,目露惊奇,嘴巴微张。
“啊……竟然有这么浓厚的眷顾……”
“?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小男孩非常懂事地站起身来,也不离开,就那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青年,嘴唇嗫嚅了几下,然后在青年耐心地眼神中,小小声说:“那个,这位大哥哥……我和家人走散了……我、我可以暂时跟在你身边吗?”
“……我还有工作,不过我可以直接送你去广播处,那样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家人了。”
“可是……可是!”男孩急欲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有些沮丧地低下头:“那谢谢大哥哥了。”
木之本桃矢凝视着对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轻声道:“要跟在我身边的话,就要一直抓着这个。”
他背过身去,将玩偶服那令人发笑的短粗尾巴送到男孩的手边。
“嗯!!!!”
【‘真不公平啊……前辈。’
‘?又怎么了?’
‘前辈可以看到我小时候的样子、长大后的样子……可是我就从来没见过前辈小时候的样子呢!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很不平衡呢!’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啊?不是已经给你看过我小时候的照片了吗?’
‘只是照片而已!都不会动!’
‘……你真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叛逆期来了吗?’
‘桃矢前辈真是大笨蛋……我可是真的在觉得遗憾啊!’
‘那有什么好遗憾的啊!现在的我不是在你身边吗?再说了……’
‘再说什么?’
‘想要一个会动的黑发男孩子……难道不是取决于你吗?’】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越来越没下限了啊!’
木之本桃矢恶狠狠地回头看去,想要警告那对一直在他身边打转秀恩爱的小情侣,然而身后却只有一个捏着河屯君的尾巴、对他露出可爱笑脸的黑发男孩子。
【‘父母都是黑头发,孩子也一定会是黑头发吧……’】
“大哥哥?你怎么了?”
男孩睁着一双生机勃勃的、山林般翠绿的眼睛望着他。
【‘……眼睛的话,要是能遗传到小樱的就好了,我最喜欢小樱眼睛的颜色了!’】
“!”木之本桃矢猛然惊醒过来,头痛欲裂:“我……”
“啊啊啊!小惠比寿!!!终于找到你了!”
突然间,一个略显猥琐的身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小小的男孩子。
“夜斗先生……”
木之本桃矢那剧烈的头痛,在真正看清眼前人的长相后,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近乎是失忆般的空白。然后慢慢的,有什么碎片像雪花一样飘洒下来。
“夜斗……”
“唔?是河屯君??你认识我??难道河屯君也是我的信众??”蓝眸神明惊喜不过三秒,就看见面前高大的玩偶突然把自己的头拿下来了……
来不及惊恐,就被眼前人浓郁到近乎化为实质的眷顾吓呆了。
“惠、惠比寿……我的眼睛要被刺瞎了……”
明明只是个人类,虽说可以看出曾经身怀魔力,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那种里世界的力量了……但是世界的意志格外钟情于他,以至于他身上附着着任何神明都无法给予的浓厚眷顾。
如果他现在还是祸津神的话,应该早就被净化了。
难怪身为福神的惠比寿会这么主动地粘着一个普通人……对神明来说,这个人的周围是比神国还要舒适的清净之所。
“你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五毛神一脸嫉妒,却不妨碍他默默地蹭到对方身边吸几口仙气。
仙子本仙·木之本桃矢丝毫不介意对方这厚脸皮的行为,反而是越来越紧紧地盯着蓝眸神明,搞得不要脸如夜斗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咳……这位好汉,我知道我很帅,但很抱歉,我是直男。你……”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完!蛋!了!
这三个字宛若三座大山一样重重地砸到夜斗神的羊驼心脏上。
要是拒绝的话……会不会被这个世界怼到死啊……
五毛神欲哭无泪,但是对方说完便收回了紧迫盯人的视线,揉了揉惠比寿的神明脑袋,丢下一句“今晚我等着你”之后,便在惠比寿不舍的目光潇洒离开了,任由五毛神在同行者诡异的目光中风化成灰。
……
月城雪兔很奇怪,只不过短短几个小时没见,好友就仿佛历经磨难突然成熟了一样,虽然还是那张面瘫脸,但眉宇之间已经完全是大人的坚毅坚决了。
“桃矢?”
对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捂住自己的面孔,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音,然后极轻声地嘟囔着什么。
“什么啊……不止是我,这家伙也和其他世界的不一样啊……”
“桃矢?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现在状态怎么样?”木之本桃矢从容道:“月那家伙呢?”
“啊,还要多亏你啊!幸亏有你的魔力,不然的话……”月城雪兔露出庆幸至极的笑容:“如果没有月的话,今后的日子,我真不知道一个人要怎么走下去。”
‘闭嘴!’
“嗨嗨!”
“……看来你也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远不远啊哈哈!”银发青年笑眯眯地目送友人走远,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月,为什么桃矢说‘也’?’
‘……你不是也已经记起来了吗?那个孩子……’
“啊……该说是温柔还是残酷呢?”月城雪兔收起笑容,喃喃道:“他失忆的话,全世界都陪他一起失忆,他想起来了,我们也才能都想起来……”
……
“……所以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知世这么喜欢哥哥啊……”
木之本樱站在大道寺家宅的门外,感受到一道又一道强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然而偌大的大道寺家宅却仿佛没有受到一丝影响一般,寂静地只能听到来往风声,虫鸣私语,以及花朵夜放的轻微响动。
渐渐的,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有穿着袈裟的僧者,有踏着木屐的阴阳师,抱着蒲公英的小妖精从树丛后怯怯地探出了脑袋,白发的英灵面无表情地跟在娇小的master身后,红蓝双色的王彼此相邻又互相无视,来自意大利的黑手党却已经亲热地和中国的武道家打起了招呼。
最后,身穿深色魔术袍的少年魔法师手持权柄缓步走来,一直到和当今最强魔法使并肩。
“时间到了吗?”
“再等等。”少年魔法师这样说,像是怕惊扰了谁的睡眠一般轻声。
等谁呢?
木之本樱微微垂下头,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指。
傍晚时分,友人的身形镜花水月般从指尖开始消散,与之相反的是纷纷苏醒的记忆。
这才知道,那个人,从成人礼那天开始就不见了。
啊……说起来到现在,也只有一个星期不到而已。
但是……时间仿佛从那时开始静止了一般,直到此刻才开始重新流动。
“我……”
“他来了。”
随着魔法使的嗓音落下,在场的能力者不约而同地收起各异心思,笼罩着整个大道寺家宅的结界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随着一阵风掠过,所有人有志一同地看向某个方向。
月色下的露台上,唯一不具有任何力量的黑发青年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在蓝眸神明出现的一刹那便紧紧地盯住了对方。
“……别这样看我好吗亲,我有点怕怕……”
木之本桃矢的嘴角一抽,然后受不了的撇开脸,沉声道:“可以开始了吗?”
“嗨嗨!知道了!别这么着急嘛!”夜斗拿出属于穷神的黑器,低声笑道:“难道来到一次异世界,就不能让我好好欣赏欣赏美景吗?”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欣赏多久欣赏多久。”
“唉,有你这句话我就不担心被排斥出去啦!不过……”蓝眸神明收敛笑容,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暗又冷酷:“你想好了吗?”
“以凡人之躯穿越风穴,在这个世界,备受眷顾的你会安然无恙,但是一旦触摸到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你会怎样……”
“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知道,你只需要做好你应该做的事就好。”
“啊啊!真麻烦啊!都怪小福当初非要和我拼酒!”手中的黑器突然不满地嗡鸣了一下,夜斗沉默一瞬,然后轻声道。
“要来了。”
“风穴!!!!!!!!!!!”
随着扇形神器的挥下,妖气伴随着污秽直冲云霄。
木之本桃矢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站在风穴边,任由神明将太刀指向自己。
“丰苇原中国……”
“哥哥!”
木之本桃矢眼神微动。
“你会好好的吧?”
“会把知世带回来的对不对?”
“你们两个会一起安全回来的对不对?”
“我……我也……”
“小樱。”他也不回头,只是反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你的库洛牌收集齐了吗?”
“……”
“我听知世说,似乎还有一张……那是什么牌?现在在哪里?”
“!!”
“笨蛋就是笨蛋……你不是已经把最强的力量给我们了吗?不是还要靠你来呼唤我们回来吗?”
他不去管妹妹紊乱的呼吸,静静地看向面无表情的神明。
“继续吧。”
“……丰苇原中国,在此引起骚乱之者,吾夜斗神降临于此,臣服于雪器之威,拂除种种污秽障壁,斩!”
那道肉眼看不见的‘缘’,与这个世界相连的‘缘’被一刀斩断。
木之本樱看着哥哥从容踏入满是污秽的风穴,眼泪盈眶。
【‘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束缚前往她所在的世界。’】
“小樱……”佟则艾利欧举起权柄,仿佛指引一般指向天空:“呼唤她!”
“……知世!!知世!!!知世!!!!!”
【“为什么叫‘歌者’计划呢?因为最重要的一环……是将那个迷路的孩子呼唤回来啊!为此,哪怕声嘶力竭也在所不惜!”】
“知世!!!!!!!!!!!!!!”
……
“……!!!”
“小樱?!”
“……啧,明明是我在你身边,不要老是叫着那个小怪兽的名字啊!”
木之本桃矢一把将下落中的公主揽入怀,身上因为遍布‘恙’而疼痛之际,却还是轻笑出声。
什么力量也没有,不能停止的坠落,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来阻止这灭顶之灾。身后是还未关闭完全的紧追不放的风穴妖气,下面是张牙舞爪迫不及待地腥臭黑泥。异世界的人用惊诧茫然的目光加注在身上,再强大的力量……哪怕是那个已经强大无敌的小怪兽也追不上。
无论是什么也好……整个世界都在愤怒地哀嚎着。
但是他却高兴地像是穷光蛋中了大□□一样。
因为那个人啊,那个女孩……他唯一此刻永远真真切切爱着的珍宝。
就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