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金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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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刻, 女帝脸色大变,原本泛红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全身也没有了力气支撑,她的双眼看着姚真,像是看着索命的黑白无常一般。

    她吓得躺倒在地,双腿支撑不住分开,身子一个痉挛,孩子便从她身下冒了出来。

    姚韫轻声说了句别伤害孩子,便昏死过去。

    哭声顿时打破了前一刻死亡般的宁静,也结束了这场喧嚣的内战。

    温府内院, 温昭刚从伤痛中醒来, 她皱了皱眉,轻轻哼了声,便觉得有温暖的手臂将她轻轻托起。

    温昭缓缓张开双眼, 眨了眨,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姚真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她坐好。

    尔后又坐在她的身旁, 双眼却不看孩子也不看她。

    眼神却停留在温昭的枕侧,侧眼见温昭醒了, 还抿嘴笑了笑。

    温昭诧异到:“我们赢了”?

    姚真点点头, 却不正眼看她, 脸颊微微泛着红, 时不时将眼睛看向怀中的孩子, 模样十分不自在。

    温昭在内心嘶了一声,这孩子怎么和小时候一般呢,看上去壮大了不少,怎么还害羞起来了?“她在害羞什么”?

    温昭疼的没有力气去想。

    又考虑到内战问题,她怀中孩子的事,便忽略了这个事。

    “是她的孩子”?

    姚真抿抿嘴,嗯了一声,温昭心道,她该不是见了小孩子,心生怜爱,才会这般模样?

    但她那神情,看上去又不太像是。

    有点像是热恋中小女生的样子。

    温昭又问:“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长大了不少”,人长大了,有该有拱猪的能力了,谈个恋爱开心一下还是可以的。

    只是温昭有些小失落,过去了那么多年,姚真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温昭心里想的这个,开口却道:“你这些年,都在边疆做什么,也没听见消息”。

    姚真一听,脸色更是不自在了,她朝窗外看着,睫毛眨了眨,小声道:“我换了名字,自然,你是不知的”。

    温昭的心头一酸,暗想“已经生疏到如此地步了吗?昨日唤的将军,今日改成了你,连正眼也都不曾瞧过她......”。

    温昭自问没有生育之恩,但二人毕竟也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不能就因为四年不见,连一声姑姑都不肯喊一声吗?

    这四年来,她担忧着姚真的方向,安全,心心念念着她,生怕女帝找到她的消息,又苦于找不到她的消息。

    每日,每夜,连朝廷的事都搁置了一大半......。

    温昭不忍自叹一句,单相思啊。

    不过叹完了她立即觉得自己心态不对,当初是她要离开的,她自己不愿意再养她做她姑姑的,怪谁。

    可心底的那些酸楚,温昭却丝毫没有少,她又道:“这些年......,你......,你也不给我写信”,是不是不想了她了,四年前还说喜欢她来着。

    姚真的脸一红,抱起孩子窜地一下起身,差点惊醒了怀中的婴儿,她眼神飘忽了一阵,尔后有大步走了出去。

    一走一回头:“那个,等我一会儿”。

    那个?

    温昭的心彻底凉了凉。

    这么多年的情谊她如今变成了那个?

    ......。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亏得她还一直将她想要送给自己的金步摇揣在怀里,一面想着一面将手伸去掏怀中的金步摇,一掏却掏了个空。

    “嘶,这仗打的,不知道去哪儿了”。

    温昭转身在床头床尾翻看了没有,又探头在床底下看了看,反复摸遍了全身,也不见金步摇的踪影。

    “难道是天意吗”,温昭心里隔应着,是天意告知她,这段缘分终止了。

    姚真说是一会儿回来看她,可温昭在原地等了好久也没见她回来,又这样过了好些时日,温昭也没有找到那金步摇。

    四处打听下人,也不听见有人见过金步摇。

    听人说那时战乱,是个人都逃命去了,就是见了地上的金子,没那个命去捡。

    约莫就是掉了,掉就掉吧。

    温昭再将心思转到朝廷上来,总算将掉金步摇的忧伤给压制了下去。

    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才知道,姚韫还没有死,姚真一直留着她的命,只是姚韫垂死病中。

    皇宫内,工人均在修葺被毁的建筑,好在皇宫被毁得不多,尸体也早就清干净了,就剩下地上有些地方带些少许血迹。

    女帝自打生产之后便落下了毛病,温昭这日趁着身体好转,打算出去看看女帝,是个什么伤势,却站在门外听见了两人交谈的声音。

    “谁稀罕你的皇位”。

    是姚真的声音,温昭听得明明白白,隐约得知女帝想要将女人国禅让给姚真,姚真便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温昭站住了脚,将耳朵轻轻贴在窗边听里边的动静。

    “你既然生了女儿,将来继承女人国的,便是我怀中的孩子”。

    “哎......”,温昭能听见女帝的叹息声,接着听见了她孱弱地回答道:“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你本可以要我的命......”。

    “要你的命,娘还能回来吗”。

    姚真将目光瞥向她,向前走了两步,将孩子归还给姚韫。

    “那你为何......为何要回来.....,就不怕我.....”。

    “我这次回来,不过是为了不再回来”。

    话语像是针刺般传入温昭的耳朵,直入心尖,像是某物被刺痛了一般。温昭瞬时移开身体,失神般朝别处走去。

    “她为了不再回来?她要离开了”?

    温昭无神地穿梭在皇宫内外,突然觉得什么东西被抽空一般。

    那种空,比之前离开姚真还要厉害。

    不知道是掉了金步摇的原因,还是姚真要离开的原因。

    总之,比濒临死亡还要令人难受。

    有点类似行尸走肉。

    “姚真就要离开了,不再回来了”.....。

    温昭在皇宫转了两圈,眼睛在地上找了几圈,依旧没有见到水晶金步摇。

    “金步摇也没有了,缘分就这样断了”。

    温昭找完了一处瓦砾废墟,又朝另一堆瓦砾废墟走去。

    “断了就断了,可金步摇不能丢,丢了就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另一处,皇宫之内,听到姚真说花的女帝睁大了眼睛:“你方才说什么”?

    这次若不是听闻女人国内战,姚真断然不会回来,她生怕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在别人的怀里。但又因为担心她,才不远千里赶来,赶来却知道她并没有成家,这几年来,都是她一个人在过,这几年来,她为了护着自己,连朝堂的事都罢免了.....。

    最重要的是,还发现了温昭怀中一直挂着她当年想要赠送给她的金步摇。

    当年姚真离开通源的时候,就去找过那支金步摇,奈何没有找到。

    心也就在那个时候死了。

    其实是没死,如果因为掉了某一件稀缺的物品而导致心死,那也就不是真心喜欢。

    只是当时姚真为了使自己脱离苦海,给自己脑海编了那个安慰剂而已。

    如今重新看到那物被喜欢的人放在心头上,心态顿时崩不住了。

    故而她沉默了许久又道:“我打算带温昭走,不再回来”。

    女帝顿了顿,面色冷静,看上去是因为没有力气而显得平静,实则道:“你两的事我早有耳闻,我同......”。

    “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姚真眸色如水,她淡漠地扫了一眼病榻上的女帝,心中有几分纠结。

    倘若她怀中没有孩子,姚真定是已经取其首级。

    可自己就曾经是没有娘亲的孩子,又见女帝落下病痛,估计也挨不过几年,便消了她的杀意。

    她深知女帝以帝位相赠是自保,女帝若有机会治好身体,定会又将之前的戏码再过演一遍。好在她知道,人心不可测量。

    出了皇宫,她便绕上了小道,向随从询问了温昭的去处,便悄悄跟了上去。

    她朝皇宫各废墟处望了望,皆不见温昭身影。

    姚真心突然慌乱了起来,她不得不握了握怀中的硬物,才得以有少许平静。

    “她留着金步摇,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姚真之前想过种种,一是她本就爱金步摇,再是她把她当做晚辈,权当晚辈的见面礼,三是......,姚真不敢再想。

    “得去亲自问问”!

    不能再拖延。

    皇宫集满废墟之处也不过几点,姚真没一会儿就见着了温昭的身影。

    好些年不见,她清减了不少,头发丝也没有捋好,掉落了几根在额前,簌簌挡着她的视线,她的视线是慌张的,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她躬着身躯,双手捡开废墟的一砖一瓦,里面一层又一层一砖一瓦,她又继续去探。

    白嫩的双手沾满了灰尘,看得令人生疼。

    “你在找什么”?

    姚真大步朝她走去,见温昭楞头抬起,她便站在原地,隔着她有两米之远,注视着她,整颗心不由自主地翻腾起来。

    少女多年抑制的澎湃热浪,已在胸中翻云覆雨。

    但她明面上却风轻云淡。

    她将目光移开,看向废墟,以免暴露自己的情绪。

    她挪动着步子,也躬身去捡开瓦砾:“我帮你”。

    温昭点点头,内心却有说不出的惆怅。

    姚真如今是真的长大了,有了部落,是首领,有了自我保护的能力,长了翅膀,要飞了,再也不是她的小姚真,再也不用她的保护。

    人也长高,都要一米八,心情看上去也不错。都挺好的。

    温昭沉浸着,只在嘴角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得自己都听不见,却被姚真听了去。

    “你怎么了”?

    温昭捡着瓦砾无奈回答:“掉了东西,找不回来了,有点着急”。

    “什么东西,我吩咐所有人一齐去找,定能找回来的”。

    温昭心道你一句姑姑都不肯叫了,还找得回来什么,便答:“找不回来”。

    “东西掉了肯定在某处,还能......”。

    “喜欢的东西掉了”,温昭抢道。

    “什么东西,是.....喜欢的人送的吗”?

    温昭闷着气,不作答。

    起身站直看着她。

    “从你回来到现在,你是怎么唤我的”,难道她就只是个你,那个,将军,这样生疏的代称?难道过去的日夜相伴,也养不熟一份感情。

    纵然有四年的离别,可这四年来她一直牵挂着她。

    这些念想一瞬间划过,温昭竟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好歹她也是一国之大将军,怎可去纠结这等情感之事。

    她见姚真楞了楞神,又道:“抱歉,方才我......”。

    “昭儿”,姚真抬起头,头一回这么叫,还真有些不适应,声音有些小。

    “啊”?

    温昭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心中有团东西忽然炸开了。

    昭儿?“什么”?

    “昭——儿”,姚真咬清了词句,又伸手从怀里掏了一方手帕,她缓缓打开手帕,展开那支透明的纯色金步摇。

    “你在找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