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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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某个存在的交易内容中,轮回是她唯一的工作, 也是唯一的报酬。
哪怕是一个仅仅只有一个月的短暂轮回,次数一多, 马喆这种人也撑不下去。
因为他被宠坏了。
说的难听一点, 马喆是个被宠废了的人。
陆久见过许多这种人, 心灵脆弱, 不会交际,自我中心, 脱离了护着他的人之后,一无是处。
他错过了站起来的时候,现实只会不断的打击他, 他肯定也尝试过打破这奇怪的循环,但毫无进展这件事本身都让他无法承受,没有人替他擦屁股,没有人扶他起来,更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
之所以他撑得比这院子里所有人都要久,是因为他连死都不敢。
即便如此, 他也是距离源头最近的一个活人。
唯一一个活人。
将军夫人死之后会发生什么?以将军的表现不外乎两种, 遣散所有将军府的人,或,杀光所有将军府的人。
哀莫大于心死, 他心若死灰, 生无可恋, 只有一死了之。
将军夫人死亡的那一瞬间,哪怕没有亲眼见到,陆久也把将军和死亡间画上了等号。
马喆还在跟她讲将军府这一个月发生的事,喘了口气才讲到现在的时间段:“我姑妈在生下儿子之后就死了……”
“将军呢,”看马喆叨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陆久打断他问道:“这一夜里,刚刚将军夫人死了,将军呢?”
“我姑爹,我姑爹还活着啊……”马喆一愣,随后脸色变得奇怪:“奇了怪了……我怎么不记得我姑爹怎么了,他应该是跟着陈药师,陈药师……”
他忽然抬头:“他好像去杀陈药师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从听到杀字开始,陆久就站了起来,拔腿就往外跑,等他说完,陆久也没追问他这个问句,已经跑出了老远,周围的人被她直接推开,有两个捧着床单的姑娘走过,她直接抢过床单,一条往地上冰面一丢,踩在上面直接滑了过去。
另一条她披在自己身上,挡住迎面的寒风,脚下每一步都踩得很用力,飞溅的雪花粘住床单,化开一片水渍,然后结成一块脆而薄的冰壳,这层冰壳又在她的动作下崩裂,碎屑掉落,剩余的化为碎镜般的纹路。
冰天雪地之中洁白的少女裹挟着寒霜飞掠,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她没有言语,呼吸均匀,姿态间带有不输于霜雪的凛然威仪。
陆久知道自己过去什么用都没有,将军要杀人,她挡不了。
但这不是她能容忍自己躲在安全之处静待下一个轮回的理由。
陈药师是个好人,且对她有恩。
哪怕她什么都做不到,也必须见证他的死。
陆久冲进院子,一抹温热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抬手擦去,猩红的花在白色的布料上晕开,色彩鲜明,灼如牡丹,活像她穿了一身缟素。
陈药师此时已经走入了后院,将军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举起手中利剑,身上热气蒸腾,肌肉绷紧掷出的剑插进陈药师的背心,距离实在太近,这把杀器以至没柄,从胸口透出。
这剑在一瞬间就断绝了他的生机,巨大的惯性带着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被那口熟悉的井绊倒,那口井上已没了陆久放上去的竹席。
一个熟悉的,陆久之前每夜都会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她这次距离最远,却听得最清晰。
“咚!”
世界归于一片黑暗,沉寂席卷而来,陆久被带入这条无法阻挡的河。
她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在熟悉的药店柜台前,是她来到这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她将药柜全都清洗了一遍。
一切重来,陆久拿起手中的抹布,任劳任怨的重新清洁。
她一边清理,一边从第一天开始,理清思绪,陆久在第一天踏进这个镇子的时候,就和马喆有过一面之缘。
他的心脏黑且小,哪怕不记得他的脸,都一定会对他胸膛里的东西印象深刻,生物总会记得给自己带来过的,一个人绝不会记得一个不贪钱也不少钱的摊主,但绝对会记得一个偷偷压秤的摊主。
十分符合他之后在成衣店里的表现。
按理来说,加上成衣店老板娘的性格,这些信息会让人不自觉的相信这是代表了其人本性。
而对陆久而言,这偏偏是最大的破绽。
在一开始,陆久就对“能看见内脏”有两种假定。
其一,是她能看见的,其二,是有人想让她看见的。
这些颜色,并不是她所认为的,因此,陆久推断是第二种。
它们代表了一种最基本的判断标准:善恶。
善恶是被先圣、被世人所明确的行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意为天地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世间万物与它而言,就跟在人眼中草做的祭品差不多,祭祀之前珍贵非常,之后却只不过是区区一把枯草。
它们是被人赋予的意义,如果没有人,自然不存在善,也不存在恶。
反之,有标准的地方,必定有人。
她所见到的,是某人看见的东西,是另外一个人的认知。
如果是她自身所见,必定是在她对这些行为得出判断,表现出明显好恶之后才会染上颜色。
陆久对这个人本来有极多的备选,但在她目睹第一个轮回之后,就排除了将军夫人和将军,同时找到了根源。
将军夫人深入简出,如果是她,那么肯定是宅院里,距离她越近,和她接触越频繁的人色彩也更鲜明。
将军他在轮回结束的时候还活着,凡人能生出这类秘境,只有关乎生死,他的感情虽强烈,却不可能诞生此类的秘境。
求生欲。
人为活着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根源在陈药师,如果他是为了活着,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
但……好像还差了什么。
陆久摇摇头,收拾起抹布和水盆,依旧绕过水井,开始做菜。
想让他活着,就必须解决将军,如果要杀了将军,则根本不必自己亲自动手。
——杀了将军夫人便可。
将军夫人已死,杀一个死人也不过是让她再死一次。
陆久很少直接对活人下杀手,除非是明确的仇人,她杀过不少人,反而更明白一个道理,活比死难。
她清楚将军府的地形,接下来摸清楚守卫的换班时间即可,如果要动手,必须要保证一击即中,如果将军夫人没有当场死亡,将军必然还会再请陈药师到场,到时候治不好,他肯定还会迁怒。
若是用普通的毒,这里医术最好的就是陈药师,难保将军不会又一个迁怒。
陆久思索了一下,决定试试看能不能从记忆里翻出来什么凡间少见的□□,涂抹到兵器上,至于何种兵器……陆久眼睛一眯,想起了那把自己三十文买来的小刀。
那把小刀上的铁锈她找了个时间去掉了,重新露出本来面容的小刀看着十分眼熟,陆久却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见过。
她是个剑修,在成为剑修之前是个被载入凡间史册的刺客,触类旁通之下,对这类兵器的稍稍熟悉就能如臂指使。
陆久伸手把白芨从怀里掏出来,以剥夺她取暖位置的威胁让她去摸清将军府的各类岗哨。
“说好的剑是君子之器呢?”白芨嘴角抽抽,对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要顶着寒风十分不爽,胡须一抖一抖的,毛茸茸的脸看不出来表情,但那双黑豆一样的小眼睛露出了明显的嫌弃:“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跟往日里那个温瑞如玉的陆久完全是两个人啊!
“剑是百兵之君。”陆久安静的看她,眼里是黑沉沉的光:“这句话,里面有一个字提到过人吗?”
君的是剑,而不是人。
将军以剑挟怒气杀无辜之人,她不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十日之后,将军夫人亡。
将军悲极吐血,缉凶数十里未果,随后闭门不出,将夫人置于冰棺之中,每日陪伴夫人,忽有一日,送食的下人发现将军已三日未食,商议之下管家派人进入,发现将军于三日之前,卧榻于夫人身边,拔剑自刎。
但轮回并未终结,本该死去的陈药师依旧活着。
又七日之后,将军与夫人一同下葬。
陆久站在远处,抬棺人举起将军夫人的时候,一阵寒风吹来,夹杂着冰雪,吹得人纷纷或闭眼或躲避。
她站在原地,只觉浑身的热度被一并带走,手脚冰凉。
那风自伤口灌入,鼓荡起来,充气似的,掀起了将军夫人的人皮。
哪怕是符咒和丹药,使用者都必须要具备感知到灵气的资格,没有打开锁的钥匙,再高级的符咒都不过是一张白纸,丹药也只是一块石头。
越是高级,所需的条件也就越苛刻,凡间流传着某某凡人得到仙宝一飞冲天的故事,也仅仅不过是故事,完整的仙宝都有自己的思维,脱离主人后往往自行择主,或寻求一宝地修炼,静待显化人形,而不完整的仙宝得要残破成什么样,才能被凡人得到,而区区一个凡人,就连最低级的人级法器都无法修复。
吕紫衫本来是想给陆久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但现在的环境太过苛刻,又充斥着不知名的危险,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这么让陆久感受灵气去登天梯……
她除非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去做。
虽然结果往往出人意料,但最被人肯定的铁则是,在平稳安定的环境登天梯,会比在恶劣极端的环境更好。
除非是那种已经确定了自己今后要走哪条路的人,才会特意选择极端的环境,像是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往往会更亲近异五行而不是正五行。
吕紫衫什么也没能找到,练习阵法的边角料倒是有一些,凡人自己能用的阵法只有聚灵阵系列,其他阵法的操纵者必须是修士,她没办法,找了间房子,在地上布下一个小聚灵阵维持温度,然后想了想,把自己的昆仑令牌拿出来给陆久。
“我等下要去的地方没办法带着你,这东西你先拿着,有人过来看到这个没人敢动你。”
她伸手想要摸陆久的头,被陆久不动声色的躲开,顺势把自己肩膀上的小老鼠送了上去,吕紫衫也没在意,她心满意足的揉到了软绵绵的小老鼠,左搓搓又搓搓的把白芨摸成了一滩鼠饼。
吕紫衫把聚灵阵布置在花朵的旁边,其他人她都不准备带走,里面情况不明,不适合带着凡人进去:“我进去调查一下那朵花,如果这期间有人过来,你就往花里面跑,我能通过令牌找到你。”
她分开两个地方挖出两个地洞,把剩下的人藏在下面,只留出一个通风口,土壤具有一定的保温性,这些人她没有留下阵法,材料在陆久那一个之后就不够了。
吕紫衫离开陆久,独自走向那朵花,此莲无根而生,她一眼就看出这只是个投影,在外面是毁不掉的,吕紫衫只能先独自进去看看,外面的形势越发严峻,每一刻都有人在严寒的冬日死去。
陆久一个人的时间只到傍晚,吕紫衫特意给她留了几本书,她没有看,只是小心的贴身收好,然后研究吕紫衫刻下的阵法。
……没有太大的变化,主体还是灵纹和灵材,整个阵法的核心分别是聚、拢、散三个灵纹,还有一些静心纹,简单的阵法没有隐纹、伪纹、虚纹,她直接就能看得懂。
时间过了许久,陆久听到外界冰片破碎的声音,回过神来。
她刚刚想躲进房角的黑暗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要是出了阵法的范围就会变成冰雕,身形险险在阵法边缘挺住,她的身后就是那朵莲花。
陆久背靠着莲花,假装自己自己坐久了挪一挪地方,她看着门口的老人,没有说话。
这是个很老很老的老人,身上弥散着死气,无论他是不是凡人,都到了可以入土的年纪。
修士到了寿命将尽的时候会极速老去,在此之前的年纪只会缓慢增长,到了枯荣镜之后都会没有意义。
陆久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昏暗的光线,她可以以肉眼看到他渐渐斑白的发和不停生长的皱纹。
他发出破烂风箱似的声音,含糊得像含着一口痰,突出的眼睛四处转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陆久没有回答,她坐在地上表现得柔顺无害,这阵法能暴露的东西太多了。
“阵法……修士吗?”飞虹谷老掌门已经看不清了,他本来还可以再活几年了,但从今日早上开始,他的寿命像被打破的水缸一样,内里所剩不多的水极速流出。
他直觉的觉得是莲花出了什么问题,联系徒弟也没有任何回应,草草给儿子交代了一些事,等不及的他就迅速赶往莲花所在的地方。
那个时间,差不多刚好是吕紫衫进入幻境的时候。
“那个修士在哪,告诉我?”老掌门向陆久一步步挪近,陆久能从他身上闻到腐朽的味道,地上的阵法没有防御作用,他毫无遮拦的走进。
陆久举起手中的令牌,修士看这东西都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神识,他虽然老,但神识还能用,神识扫过令牌,昆仑二字令他神情一阵发苦,短暂的沉默后反而涌上更加决绝的疯狂。
老掌门发出嘶哑的声音,他像是没看到陆久的动作一样,耷拉的眼皮盖住了大部分眼睛:“你那么年轻,那么年轻,多好啊……”
自己都快死了,死了啊。
昆仑多可怕,得罪昆仑等于死,但自己已经快死了,和马上就死比起来,昆仑也就不那么可怕了,更何况旁边就是另一个州境,他杀了所有目击者,再躲进去改名换姓,哪怕是昆仑,想找到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至于被他抛下的儿子,他是他老子,让他去死,正好还了这养育之恩不是吗?
总有些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牺牲。
陆久眨了眨眼,她知道这是哪种人了,一个不太好听的词可以形容他。
老不死的。
“你凭什么?”没有得到回答的老掌门喃喃自语起来,他看起来马上就要倒下,但就差那么一点点始终站着:“我这么努力都不过是比散修好了那么一点点,你不过区区一个凡人,哪里值得昆仑看得上眼?”
“回答我啊,你凭什么?”他对陆久的沉默看不过眼,费尽力气喊出的话语也不过比说话稍微大了那么一点,在他的感知中,她向后一躺,像是穿透一层水幕,消失不见。
陆久站起身来,她从来不将自己置于危墙之下,那个老头子对自己明显有杀意,这里面虽然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但至少有一线生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都是一样的,所有修士都是一样的。
内里的景色,可以用几个词概括。
河、山、火、花。
干枯的河,冰做的山,火烧的花,除此之外,一片虚无。
唯一的两只活物,没有一个是人,她的面前是一只高大的鹤与一只巨大的龟。
鹤自我介绍到,它行了一个抱拳礼,抱起翅膀以少女的清脆嗓音说道:“你好,我是鹤。”
龟则是点了点头,是少年带有童稚的声音:“你好,我是龟。”
他们看起来都非常高兴,陆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判断出的表情,但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鹤拍打着翅膀,雀跃道:“你终于来了,蛇。”
龟显得十分沉稳:“欢迎你,蛇。”
陆久低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自己认为的站根本就不是站,她看不到手脚,出现在眼前的只有胸腹的鳞片,她试着操纵自己的脚,却感觉自己有脚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生来便是蛇。
然后龟说:“我们来玩游戏吧。”
鹤欢快地跳舞:“来一起玩游戏吧~”
两只根本不管陆久的反应,异口同声道:“接下来是规则的说明。”
“三局两胜,三人为一轮,每一局游戏开始时,每个人轮流作为第一。”
“现在请在心里默念一个数字,随机以大小作为胜负。”
陆久皱眉,如果裁判是他们,岂不是说可以任意作弊了吗,这个条件非常可疑,他质疑道:“等等,判断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