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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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誉可能会永远记得那个春天的下午, 暖洋洋的天气,在一个猴山,严禾跟他说,你要当爸爸了。

    他激动地把她抱起来转圈圈, 捧着严禾的脸亲亲亲, 亲了她一脸口水。

    “老婆老婆, 我好开心啊, 我们有宝宝了。”

    严禾笑着嗔怪他,“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老婆老婆,我们在这里拍张照纪念一下好不好?我太高兴了。”

    严禾点点头。

    他们在猴山拍了张合影, 谢誉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身后活蹦乱跳的猴子们还很年轻。

    这一天是对谢誉来说很特别的一天。

    往后的时光,结婚,婚礼,度蜜月,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往人生的新方向进阶。

    然而谢誉的这股喜悦持续了两个多月就渐渐地消沉了,严禾睡得正香时,感受到谢誉的手摸进她的衣服, 他沙哑的嗓音贴着耳朵,跟她说:“老婆, 我不行了。”

    严禾说:“你得忍忍,这才两个月。”

    “我要死了。”

    “你死不了。”

    “我在外面蹭蹭, 不进去行吗?”

    “不行, 医生说不行, 会影响子宫的。”

    “我、我、我好难受啊。”

    严禾说:“要不你睡到隔壁去吧,”

    “不要……”谢誉亲亲她的嘴唇。

    “我不放心你。”严禾抓着他的头发,“走。”

    谢誉抱着大娃娃,孤孤单单地走了。

    这天被他吵醒之后,严禾也睡不进去了。她躺在被窝里一直在打哈欠。

    随着小腹变化得越来越明显,这段时间严禾常常会失眠。

    她很期待当妈妈,可是她又很害怕,生孩子是需要克服心理障碍的。

    被驱赶的谢誉一整晚都很安静,不过严禾早起的时候,发现谢誉坐在地上,抱着她的小肚子在睡觉。

    严禾孕期反应严重得很难受的时候,谢誉会抱着她说,我们不生了,我们不要孩子了。

    他有时也会骂一骂那个小孩,讨厌你,影响爸爸妈妈感情。

    但是严禾知道,他比谁都要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

    -

    谢誉的宝宝是次年二月出生的,是个女孩儿,取名叫谢佟,是王瑾年在庙里问来的一个名字。谢佟刚出生那天,谢誉摸着她乒乓球大小的小拳头,在她的小床前待了一整夜。

    严禾生完宝宝之后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带孩子比怀孕的时候还痛苦,谢佟哭闹起来比别的小孩更狠,脾气怪得要命,只有看到谢誉时,她才会不哭。

    谢誉每天下了班回家,把他姑娘抱起来亲亲,“叫爸爸。”

    “跟我说,爸——爸——”

    谢佟咯咯咯地笑着,抓谢誉的耳朵。

    严禾叫谢誉别教她说话,别把好好的小姑娘教的一口大碴子味儿。

    谢佟长大了一些之后,谢誉在家的时候会带她去撸铁,年轻人当了爸爸总有想要炫耀的嫌疑,谢佟很喜欢摸别人的手,走到每个小叔叔跟前,把人家的手一本正经地摸了个遍,健身房的朋友都说这小姑娘不得了,有当年谢誉年少风流时的风范。

    听着年少风流这个词,他才顿感青春不再。

    谢誉二十五岁了,是没有当年追老婆的那股精力了,长时间的工作让他时时感到疲乏辛劳,但是谢誉并不羡慕曾经的自己,眼下妻女在侧的人生,才是他一度追求的,他甚至想不到,日后还会有什么场景能比现在更让他感到幸福。

    他在做俯卧撑的时候,谢佟挂在他的脖子上,手指头不安分地挠着谢誉的后颈,她认真地盯着爸爸的眼睛看,咫尺的距离里,小宝贝的黑色眼瞳被放大,她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声,“爸爸。”

    谢誉顿了下,说:“什么?再喊一声?”

    谢佟又咯咯咯地开始笑,好像听得懂他的话似的,不停地说着“爸爸、爸爸”。

    谢誉看着她,平静地笑了。

    他想象过被女儿喊爸爸的时刻,以为自己会激动地飞奔到家里跟老婆分享,还要发条朋友圈让全世界都知道,打电话给他的好朋友挨个嘚瑟一遍。

    不过谢誉此刻却意想不到的平静。

    他这几年因为工作的原因,心思已经不那么密集地呈现在感情上了,很多时候在外面累到了,回家也就是抱着严禾说一句“宝宝我好困啊”,然后沾枕便睡。

    谢佟甜甜的一声爸爸,好像剥开了谢誉始终坚硬着的外壳,冲击着他的柔软心房。

    他笑着,眼睛变得红红的,亲了一下谢佟的鼻子,“爸爸爱你。”

    谢誉突然感受到了,不论在外面受过多少委屈,家会是你永远的港湾。

    -

    谢佟三岁之前都是跟谢誉他们睡的,她的小床在他们的大床旁边,有的时候她安静地醒过来,会看到爸爸在吻妈妈。谢佟滴溜溜的大眼睛就盯着爸爸妈妈做男女之事。

    谢誉把她抱到小房间,解决完事儿了,再把她抱回来,严禾说佟佟都这么大了,是不是得让她适应一个人睡了?

    谢誉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的姑娘太可爱了,谢誉怕被人偷了。

    于是谢佟就在谢誉他们的房间里赖了好几年。

    佟佟上幼儿园之后,严禾重新找了一个工程设计的工作,她还是有工作能力的,刚入职就能拿到很不错的薪水,但是带孩子又是一个问题,于是严禾去工作之后,王瑾年就退休了主动提出照顾宝宝。

    对谢佟来说,王瑾年是一个随和的奶奶。

    对王瑾年来说,中晚年的生活也因为这个小天使的到来而渐渐地淡去了许多执念。

    谢佟是个小人精儿,油嘴滑舌的程度跟谢誉不分伯仲。

    但是嘴甜的小女孩儿是讨人喜欢的,在学校也是,只要她不调皮捣蛋,老师们都很喜欢逗她玩儿。谢佟就是个小公主,在班级里担任着被众星捧月的角色。

    小时候胖胖的脸蛋褪去了一层婴儿肥,她的五官逐渐被清晰地呈现出精致的轮廓,最漂亮的是眼睛,遗传了爸爸,瞳仁是琥珀色的,盯着人看的时候好像有万千的情话要对你说。

    从进校的第一天起,谢佟就开始接收到各路男孩带着倾慕的靠近了。

    但是谢佟对男生还是很挑剔的,她对不喜欢的人,基本上不会给眼神。

    幼儿园男孩的撩妹技术幼稚且差劲,无非就是送你一点零食,送你一点动画片的dvd,送你一颗糖果,谢佟是不屑这些的,因为他们送的她从来都不缺。

    她很聪明地意识到这些男孩对她的心思,所以每次有人跟着她回家,她都会骄傲地牵着爸爸,怎么说她喜欢的人也得像爸爸一样优秀吧。

    在谢佟眼里,谢誉是无法超越的伟岸的存在。

    -

    一年级寒假的时候,谢佟学会了自己穿衣服,自己一个人睡觉,不需要奶奶和爸爸妈妈了。

    她还学会了交朋友,跟一只鸡做了好朋友,是奶奶的朋友送给奶奶的一只老母鸡,谢佟给鸡姐取名nancy,在鸡脖子上栓根绳子,牵着它出去兜圈。

    可是nancy再乖也是只鸡,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分泌,经常在公园里随地大小便,谢佟就拍拍它的脑袋,让它乖乖的,不要在这样了,然后拉着nancy去厕所行方便。

    然而谢佟也不是走到哪里都能找到公厕的,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了块尿不湿,给nancy套上了。

    从此,谢佟就可以快乐地把nancy带出去玩耍了。

    她带它一起坐秋千,看电视,nancy很乖很亲人,会经常跳到谢佟腿上给她摸摸脑袋。

    有一次,谢佟牵着nancy去逛公园的时候,看到有个比她矮一点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牵了一只鹅,吸引了谢佟的目光。

    男孩长得唇红齿白,目光炯炯有神的,穿着肿肿的棉服,像个球球。在谢佟看向她的时候,男孩也看到谢佟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分钟,男孩的爸爸过来了,要把他带走,谢佟飞奔到他跟前,跟男孩走在一起。

    谢佟主动跟他说话:“我上一年级了。”

    男孩愣了下,抠抠手指,怯怯地接话,“我才小班。”

    “你的鹅子很好看。”谢佟指了指男孩的鹅。

    男孩礼貌地回答她:“你的小鸡也很好看。”

    “她叫nancy。”谢佟俯身,摸摸鸡姐的毛毛。

    “他叫tony。”男孩指着自己的鹅说。

    “他的名字也很好听。”

    “谢谢。”

    -

    第二次见到男孩,是在学校门口,谢佟从奶奶的手里接过nancy。

    他们小学的对面就是幼儿园,谢佟看到从他爸爸手里接过tony的小男孩。

    她抱着nancy过去跟他说:“我又看到你和你的鹅子了。”

    男孩说:“真有缘分。”

    谢佟说:“是啊。”

    要不是王瑾年把她拎回去,谢佟大约走着走着就跟男孩回家了。

    -

    谢佟的鸡养了一个星期,被奶奶宰了熬汤了,还分给她一只腿。

    谢佟怎么能吃得下呢,她坐在餐桌上哭,哭不够,就去公园哭了。

    她坐在秋千架上,哭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旁边的男孩。

    男孩的眼睛也红彤彤的,他说:“我的tony没有了。”

    “我的nancy也没有了。”谢佟说。

    两人凄凄惨惨地对视了一会儿,谢佟走到男孩面前,擦擦他掉下来的眼泪:“不要哭了,我们要坚强一点。”

    男孩点点头。

    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他站起来,主动地牵起了谢佟的手,想到妈妈说的不能随便给男孩子碰,她警觉地缩回了小手,但很快又被那个男孩拉回去,他的手心暖暖的,谢佟就没有再次挣脱了。

    男孩拉着她去了一个店门口,店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他跟谢佟说:“这是奶茶店。”

    她说:“我知道。”

    “我要请你喝奶茶了。”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一块一块的硬币。

    “我妈妈说小孩子不能喝奶茶。”

    “那是你妈妈骗你的。”

    “我妈妈不会骗我。”

    “真的,奶茶很甜很好喝的。”

    男孩把硬币撒在柜台上,下巴抵着玻璃,指了一下菜单上的一张图片,跟店员说:“我要一杯这个。”

    店员把小票给他,男孩捏着小票,跟谢佟去旁边等待了。

    温温的晚风中,两个小朋友看着对方,谢佟说:“你再拉我一下。”

    男孩大方地把她牵起来。

    他们一起在等奶茶。

    “小朋友,你们的奶茶好了。”

    店员姐姐递过来一杯热热的奶茶,小男孩跟她说了一句“谢谢”。

    他把奶茶送给谢佟,谢佟问他:“你为什么不喝?”

    “我没有钱了。”

    她戳了半天,吸管都没扎进去,男孩替她戳了个洞,看着谢佟喝了一口奶茶,他的食道动了动,但是没有说他想喝。

    这是谢佟第一次喝奶茶,她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实在喝不下了,打了个饱嗝。

    男孩把她的手放开了,跟她说:“我叫曾文硕。”

    谢佟学着他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曾文硕。”

    “嗯。”

    “叫姐姐。”

    “啊?”

    “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姐姐。”

    曾文硕低头抠抠手指,半晌,怯生生地喊了声:“姐姐。”他还红了脸,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姐姐。”叫上了瘾,他又喊了她一遍,然后说,“我今天学习了一首歌。”

    谢佟忍着肚皮的肿胀,把最后一口奶茶喝完了,“你要唱给我听吗?”

    “嗯。”

    “那你唱吧。”

    他唱:“风吹柳絮,茫茫难聚,随着风吹,飘来飘去,我若能够与你停下去,我愿似一块扣肉,我愿似一块扣肉,我愿似一块扣肉,扣住你梅菜扣住你手。”

    曾文硕唱完了,谢佟平静地看着他。

    “不好听吗?”他讪讪地问。

    她说:“很好听,明天你还会给我唱歌吗?”

    “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就给你唱。”

    “好。”谢佟说,“那你明天再唱给我听,我现在要回家了,回去晚了我爸爸会骂我的。”

    曾文硕说好,跟她拜拜。

    -

    谢佟是真的觉得曾文硕唱的很好听,但她没想到,他这么好的一副嗓子,却只会唱这一首歌,可是因为太好听了,谢佟就默默地忍耐着,不知不觉,跟曾文硕变得熟络起来,慢慢地走到了小学的尾巴上。

    毕业典礼,她作为大队长要上台表演节目,从小就习惯了舞台和镜头的谢佟丝毫不会觉得紧张,不过那天,她邀请曾文硕去看她的节目了,所以在后台准备的时候,她的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她那天唱的歌是一首合唱曲目,叫你的扣肉,这首听了六年的歌,现在谢佟就要把它分享给大家了。

    “风吹柳絮,茫茫难聚,随着风吹,飘来飘去,我若能够与你停下去,我愿似一块扣肉,我愿似一块扣肉,我愿似一块扣肉,扣住你梅菜扣住你手。”

    漂亮的谢佟小公主站在舞台中央,灯光之下她的小脸蛋大眼睛吸引了很多人的注目。

    常常听人说,谢佟跟谢誉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此刻站在聚光灯下时,严禾更能感受到,就像看到了高三成人礼上那个扎着小领结唱歌的谢誉,时光仿佛是一场轮回。

    他这幅甜美可爱的皮相安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是更讨喜的。

    谢佟唱完之后,台下所有人都为她鼓掌了。

    那天严禾跟谢誉都去了,严禾帮谢佟梳了一个很漂亮的公主头,她自己却打扮得十分清淡,早已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家庭上,女人过了三十,就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研究美貌了。

    谢誉就不一样了,三十几岁的男人,正是大好年华,事业有成,人也多了份成熟气质,走到哪里都有桃花光顾,就连看个孩子演出,严禾都要为许多女人的眼神争风吃醋。

    谢誉是不会看别的女人的,他不是在克制自己,而是的的确确对老婆以外的女色没有兴趣,比年少的时候成熟稳重多了,更能让严禾放心。

    严禾却比以往幼稚好多,坐在后排,她抓着谢誉胸口的衣服说,“前面那个小姑娘,回头看了你五次哦。”

    谢誉笑说,“你怎么知道她是在看我?”

    “因为我一直在看着她。”

    “那她等一下回头你再跟我说。”

    “不用等了,她现在就在看着——唔。”

    严禾话没说完,嘴唇被堵上,谢誉低头,用力地吻她,严禾抓着他衣领的手缓缓松开,勾住了谢誉的脖子,心跳疯狂加速起来。

    热情张扬的吻结束了,他轻轻勾了一下她的唇线,擦掉口水的痕迹,笑了笑,“没事了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