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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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看到我时, 说明对作者的宠爱不够哦, 文文羞涩的隐藏起来了  “公主可要沐浴?”

    “嗯。”朝楚点点头,昨夜捂了厚厚的一床冬被, 屋子里也紧闭门窗, 发了一身热汗, 总觉黏腻腻的。

    侍女亲手打了热水来, 慢慢地装满了浴桶,又洒上了皇宫御制的香露。

    “浴水已经预备好了,公主请吧。”

    杏柰碧桂一同服侍公主沐浴更衣, 衣裳搭在屏风上, 褪去衣裳的腰背纤细白皙,臂膀单薄,朝楚公主下巴垫着雪白的手臂,浸入水中趴在浴桶边缘。

    朝楚公主抬手指了指墙上的画卷, 疑问道:“怪了,这里怎么有怎么一大幅画轴。”

    画倒是好画, 是大簇的牡丹花图, 只是摆在这沐浴的地方很奇怪。

    杏柰过去随手掀了一下,噗嗤乐道:“真有意思,公主, 这后面竟然是一扇窗户,将将被这画卷挡上了。”

    “想是通风散气用的, 免得泛了潮气, 这画卷充了幔帘之用。”

    白苓往水里洒了很多花瓣, 这些花瓣都是一早就去采摘的,又用干净的泉水一片片地清洗过。

    “昨夜三皇兄训斥你们了吧?”几人都一言不发,她才想起此事。

    想起齐王殿下的怒火,碧桂低了低头,答道:“是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公主,被责罚都是应该的。”

    三皇兄不若其他的皇兄般性情柔和,自来果决,许是因外家是武将的缘故,常常与表兄弟厮混在一起,做事利落决断,会有点严肃。

    朝楚公主闭着眼睛舒出一口气,沾了水的手指撩了撩耳畔的落发,道:“此时想起来,却也没那么可怕了,越发的可怜起那一对……夫妻。”

    “公主心性柔善,素来看不得这些的,往日不是瞧了一回母失子的戏,还落了泪吗。”碧桂莞尔道。

    朝楚公主扫了她一眼,“说这些做什么,本宫只是觉得很奇怪,堂兄妹不可在一起,为何表兄妹就可以了,昔日有伏羲女娲生子,怎地人都是好好的,真是比话本子上的还稀奇。”

    “公主想这些做什么,就当是话本子上的故事,免得时时想起来,又要病上一回。”

    朝楚公主手里捧了一朵宝珠茶花,放在眼前细细的端详,突然笑嘻嘻地说:“你看这花,有时候感觉很像人一般。”

    “像什么人呢?”

    “像,”朝楚公主想了想,拈着手指间的淡绿色茶花,沉吟道:“像叶荞曦。”

    白苓舀了一瓢清水,从公主的发上徐徐淋下,头发变得湿漉漉的,像是下雨一样,公主很高兴,活泛起来。

    “那魏紫呢?”

    “国色天姿牡丹花,自然是母后喽。”

    “桃花呢?”

    “魏明姬,笑靥如花,人面桃花相映红。”朝楚公主对魏明姬心有好感,谁不喜欢这样温柔的女子。

    白苓又出去取了青盐和杨柳枝给公主,晨嚼齿木,清洁牙齿,手里捧了锦帕和盛了清水的茶盏,待公主漱口后又端了出去。

    碧桂微微一笑,说:“公主这般一说,倒真是有些意思。”

    朝楚公主略略歪着头,手指摘了一片花瓣,抿在唇齿间,说:“嗯,其实也不一定,明姬若是不笑,便像是淡雅的百合花,荞曦若换了艳色衣裳,反而像是夹竹桃了。”

    “原来公主也说不准的,怎地只凭衣裳看人,叶小姐若晓得是要闹的。”叶荞曦和她们的关系很亲密,魏明姬初来乍到,暂时还不算熟悉。

    朝楚公主听着只是微笑,细白齐整的糯米牙咬着花瓣,唇若丹泽,含含糊糊道:“人靠衣装嘛。”

    一室的人笑声清脆,沐浴过后,公主穿上了白色绣菡萏花纹地袍子,头发披在身后依旧湿答答的,坐在了妆台前。

    白苓绕过屏风,卷起画轴,打开内间的轩窗,房间后是一丛翠竹倚白墙,将房间里的热水气都散了出去,不至于潮呼呼的。

    “公主长了一头好头发呢。”杏柰拿了锦帕将公主的长发撩起,将手中乌发一寸寸地绞干水汽,一缕缕地梳理得光滑柔顺。

    “你哪一次沐浴后,都这样说。”虽然这样说,朝楚公主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公主的乌发不是墨一般的黑色,在阳光下会泛着淡淡棕栗色,很漂亮,又不显得孱弱,新雪似的面孔多了几分飘渺。

    杏柰端了一盏香露来,笑道:“一会可以去外面摘朵茶花簪上,鲜花赠佳人。”

    “我看也是。”白苓附和道,这花娇娇嫩嫩的,又白又香,还有种澹然的风姿。

    等到头发干的差不多了,白苓果然出去折了一朵茶花来,对镜为公主簪上,青绮通禀道:“公主,闻道国师来了。”

    “请进来吧。”

    闻道国师又来给她看了看,身体已经大好,到底是年轻,恢复的也快。

    “国师,”朝楚公主收回了手腕,问道:“这两日以来,怎么没有见过国师夫人?”

    闻道国师是娶了妻子的,但是却无儿无女,这大概是他人生一大憾事,毕竟一身本事却不能传承于血脉。

    国师收起了药枕,说:“内子去山下为人看诊,明日才能回来。”

    朝楚公主称赞道:“想不到国师夫人也是医者仁心。”

    “算不得算不得。”闻道国师连连摆手。

    “哪里算不得,连国师的寿宴都顾不得打理,也要为人看诊,可不是医者仁心。”

    临走前,闻道国师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公主的药可以不必喝了。”

    不用喝药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晌午过后,青绮从外面回来,同公主说:“国师府里来了不少客人。”

    “往日的门可罗雀变成了门庭若市。”

    朝楚公主拊掌道:“不错,白苓也会用成语了。”

    “公主又取笑奴婢。”白苓之所以能被送来寒山宫,还是谨小慎微四个字。

    “明日就是国师的寿宴了,公主终于能换上皇后娘娘亲手做得裙子了,不如今日便取出来,好好的见一见光,不要生了褶皱。”

    “这留仙裙有了褶皱也不怕,本就是这个样式的。”本就是因褶皱而形成美丽的裙子。

    翌日一早,朝楚公主就已经起床准备,白色的里衬中衣,服侍公主换上了湛蓝色的九重莲纹留仙裙。

    挽了少女的灵蛇髻,戴上玉花冠,乌发如瀑,在镜子前看了又看,心中开怀。

    白苓进来通禀:“公主,三殿下来了。”

    “三皇兄来了?”朝楚公主闻言犹豫了一下,从小轩窗轻轻的看出去,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外面,脸上不由自主地溢出笑容来。

    提着裙裾看了又看,照着铜镜按了按眉心的花钿,对碧桂道:“碧桂你看我这花钿,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碧桂知晓公主心思,连声笑道:“合适合适,公主生得美,不贴花钿也美,贴了更美,三殿下可是要等急了。”

    她在门边探了下头,长孙少湛抬眼看见了,走近了廊下,弯了弯唇说:“怎么不出来,让皇兄看一看?”

    朝楚公主看了一眼身后相视而笑的侍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说:“三皇兄,你看如何?”

    “朝楚,你这般甚好。”长孙少湛站在门外,等她出来一身华裳,裙摆轻轻摆动,宛若流波,明媚的晨光熹微染上裙裾,庭院中的金茶花都不及她半分颜色。

    她一步一步走来,姿仪是自小便如此的,长孙少湛的手掩在袖中动了动,终归是记得她已是将要及笄的少女,不能再抱在怀中转圈了。

    朝楚公主走到他面前,仰面道:“皇兄,走罢。”

    长孙少湛指了指她的衣袖,笑着说:“朝楚的披帛忘记了。”

    “是,忘记了。”朝楚公主也觉手臂间空荡荡的,吩咐白苓回去取了披帛来。

    待朝楚公主披上菡萏色云纱披帛,长孙少湛才抚了抚她的肩膀,她跟着三皇兄一同出去。

    寿宴在国师府的正堂前,其实这里还是挺气派的,一片喜庆热闹,客人也来了许多,男女老少,宾客盈门,素来清冷的国师府变得门庭若市起来。

    “这国师过寿,倒是比宫里更热闹。”

    宫里的规矩重,每逢寿宴,饭菜也用不得安心,等一番赏赐谢恩下来,都已经凉了。

    她年纪不算太大,又是跟在皇兄身边,不需要避嫌,苏世子先是对长孙少湛寒暄了几句,而后对她含笑恭维道:“早闻公主美貌,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朝楚公主冲他微微颔首,眉眼澹然道:“承蒙苏世子赞誉。”

    苏世子对其拱了拱手,心中可惜,这样的女子,这样容貌,可惜偏偏又是这般的高贵身份,想着便叹息了一声。

    旁人问他:“世子在叹息什么?”

    “这般美貌,来日必定可成佳人,却在可惜身份太高,又是超乎寻常的帝姬,怕是难嫁,佳人难得。”

    “世子平白担忧什么,那是谁,公主之尊,婚娶自然无需忧愁。”

    这世上最不缺的喜好美色的男人,有人为了权势可以放弃尚主,也有人会觉得尚主能够攀附皇族。

    “国师要出来了。”

    “走了走了。”旁人拍着苏世子的肩膀,说:“公主虽美,世子您可是已经娶妻的人。”

    “说什么呢,我娶了,我家胞弟可是尚未婚娶。”苏文合抬臂戳了他一下,玩笑地说了一句。

    “你少开两句桓迟的玩笑,小心一语成谶。”

    “国师为我朝效力多年,父皇特命我带来一副父皇亲手写的字。”长孙少湛让人将金边如意提花云纹卷轴展开,写的是福寿延绵四个大字,挥毫泼墨,龙飞凤舞。

    国师年纪已老,面对皇帝派儿子送来的贺礼,还是要跪下谢恩的:“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楚公主站在旁边端着手臂,看着这字气势磅礴,父皇的工笔书画极好,很有气势,他自己也很得意于这一手好字,高兴了就会赏两笔字下去,趁着佳节盛宴赏赐给一些德高望重的老朝臣。

    不过他从来不赏哪个皇子这些东西,父皇对诸位皇子都分外公允,不会因为自己的心绪而有任何严重的偏颇。

    这个朝楚公主知道一些,父皇担心失衡,虽然即便他偏袒了谁,也不会有任何严重的后果,但在父皇眼中,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是以,身为父亲而言,皇帝在这方面费心劳力,现在看来,结果还不错,虽然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但相处很和睦。

    人们看见皇帝派遣了一双儿女来为国师祝寿,更是热情高涨,国师心中叫苦不迭,脸上还要笑呵呵的。

    “国师过一次寿宴,这贺礼都抵得上一年的俸禄了。”

    “休要胡言,你呀,只看到表面这些。”

    “啊,莫非国师私底下还收了礼?”

    “我指的是,他们送礼是意在交好,交好是为了有所图罢了。”

    她伏在皇兄的手臂上,看着道:“三皇兄,皇长兄办的满月宴,一道同去可好?”

    善王府的请帖是跟着那日的喜饼,一起送到寒山宫的,喜饼她尝了一块,是牡丹花瓣做馅。

    外面裹了一层酥软的面皮,泛着略微的淡黄,咬开后露出里面的红粉色的花馅,香软绵甜,她让人分别送去给了魏明姬和叶荞曦。

    眼下正是春和景明之际,那孩子极会挑日子出生,不冷不热,不干不燥,万物春发,朝楚就不太一样,出生之时正是寒冬腊月,鹅毛大雪。

    “你若是想同我一起去,那就去吧。”长孙少湛知她不识得旁人,独自一人前去反而尴尬,他总是要照应到她的。

    “杏柰,去将本宫从苔山寺带的盒子取来。”

    她让人把黄花梨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从高僧手中求来的护身符,黄色的平安符,下面系着红色的穗子。

    “皇兄,你看,这个是苔山寺高僧开过光的,好不好?”

    长孙少湛接过来问她:“只有这个吗?”若是寻常人家,只此一物定是足够了。

    “还有一柄玉如意,从前与你说过的,是一只吉鸟衔芝紫玉如意,我特意让白苓挑了挑,这一只最好。”

    “嗯,就这样。”长孙少湛觉得这种事,也不能指望她多费什么心思了。

    过了一时,两人又去喂鹿,朝楚公主将它养在寒山宫,因是父皇赏赐的,故此必然是要人悉心照料的,但对她来说这只是某一次恩宠的象征罢了。

    欢喜了便过来看看,忘了也就忘记了。

    她赏赐了照料小鹿的宫人,说:“呦呦乖得很,长得也好看,养的很好。”

    虽然是一直被宫人照料的,但只要她来便会对她很亲昵。

    长孙少湛拈了一片绿叶子喂给小鹿,呦呦昂起头张开嘴来够,舌头一卷就将叶子卷了进去,一双水润润的鹿眼,纯挚无辜,长孙少湛起了性子,拿了长了花朵的花枝,故意去戳它翘立的耳朵。

    呦呦仰头一张嘴,一口咬下枝头的花儿,嘴巴咀嚼了几下,牛嚼牡丹的吃了,长孙少湛转手欲再折一朵来,被朝楚公主一手拦下。

    她唇角噙了淡笑,扬眉清声道:“皇兄,您可莫要再辣手摧花了,我这宫里的花匠培育这几株花木也不容易。”

    碧桂在旁笑道:“公主体恤宫人,皇后娘娘说,呦呦的眼睛干净清澈,同公主一般。”

    “朝楚?她不是。”长孙少湛声调微扬,坚定的给出了否决的答案。

    朝楚公主也看向他,随即低下头去,唇边却几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发出“嗯”的声音,对皇兄略微颔首,随时保持优雅的姿态。

    她顿了顿,疑惑的问他:“三皇兄,这样不好吗?”

    让别人看见的永远是最体面的姿态,总希望得到更多的称赞,哪怕得不到任何的交心之友,即便是虚伪又疏离,对于她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名誉和体面。

    “这没什么不好的,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你是公主,你不会错。”长孙少湛目光清淡,嗓音深沉,他手指一压,折下手中的金茶花别在她的发上。

    “我与你四皇兄明日有事,要出宫去。”

    “出宫去做什么?”

    “出宫可做的事情,很多。”长孙少湛回答的很简单,也不说去做什么。

    朝楚公主知道,两位皇兄时常结伴偷偷出宫去,都是去一些诗社茶楼,乔装打扮,寻常书生的样子,与赏识的文人结交,写诗作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