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热血沸腾的冲上去了, 贾代善心中暗自咒骂, 却又不得不跟上去，游走在两人四周，时刻准备着救人。

    现在可不是刚才的演习, 这会儿可全都是真刀真枪，这他喵的要真死了残了, 他也没有好挂落吃。

    太子终于舍得看三皇子了，只不过那眼神, 像是淬着毒，阴沉沉的、带着刻骨的冰凉。

    他薄唇勾出一抹笑，自言自语的呢喃道：“真是不知死活啊。”

    说话间, 便挥剑迎了上去。

    “锵！”

    两剑互相死死的抵住。

    三皇子恶意满满的道：“我的好大哥，弟弟真没想到, 你的胆子竟然这般大。好心劝你一句，适可而止，说不定还能锦衣玉食的过一辈子。”他勾唇微笑，“虽然是在圈禁之地。”

    自打田贵妃被追封为后之后，太子就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这会儿更不可能跟他打什么口水仗了。一个巧劲儿, 就将三皇子的剑挥开，剑尖直直的朝三皇子脑袋刺去。

    三皇子一偏头躲开, 见他事到如今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太子姿态, 不由恼怒, 遂也不在说话, 专心打斗起来。

    贾代善一边注意着这两人，一边扫视着四周，随时观察敌我双方的动态。眼见已方稳扎稳打并颇有优势，不由得松了口气。

    对于今日之事，他其实早有预料。

    一方面是从太子的一些动作里察觉出来的，更多的却是从文景帝的态度里揣摩出来的。

    今日一看，果然皇上早就得了确切的消息，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只不过……

    贾代善想起还躺在御驾马车上气若游丝的张老爷子，就是一阵心凉。

    皇上不相信他！

    否则，这么大的事，他作为掌管整个京城所有兵力的京营节度使，皇上肯定会和他通气，然后让他来主导这一切准备。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皇上开始不相信他的？

    贾代善估摸着，大概是从张老爷子成为太子太傅之时吧，尤其是那次自家与承恩侯府传出要联姻的流言之后。

    贾家作为张家的姻亲，自然就更值得怀疑了。

    可是，皇上啊，张家难道不是您亲手推给太子的吗？

    贾代善心中悲凉，却无法言说。

    为君者年纪大了，总是逃脱不过由英明神武变得敏感多疑的宿命。即使张老爷子已经全力与太子划清界限，即使他拼命自己架空自己，却仍叫那位疑了心、存了疑。

    正在他苦涩不已、苦心思索该如何自救时，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骚乱。

    贾代善大惊回头，看见文景帝所在之处乱糟糟的，再顾不到两个龙子凤孙，快速奔了回去。

    他到底还是去迟了，不过好在，文景帝没有受伤，引发骚乱之人也已被镇压。而让他惊讶的是，今天一直安静的南安郡王，这会儿胳膊上被拉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但他却没有找人止血，而是跪在文景帝面前请罪。

    “臣御下不严，竟让身边人被刺客收买，险些伤着皇上。臣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贾代善细细一看那已经毙命的刺客，发现还真有点眼熟，估摸着是南安郡王身边用了不短时间的老人了。

    文景帝却没说降不降罪，只吩咐了一句：“给他包扎。”然后就将南安郡王撂在原地了。

    贾代善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虽然文景帝没事，他却也不敢离开文景帝身边了。

    可这老天注定不想让他好过。

    小黄门刚给南安郡王包扎完，这边聚集的人就听见前头两军交战出传来数声惊呼。

    “三殿下！小心！”

    “快救人！”

    “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贾代善猛地转头看过去，瞳孔骤然一缩，嘴巴不敢置信的张大。在他瞳仁的倒影里，只见三皇子的脖子先是飙出一股血，借着后背便冒出一截剑尖。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直到三皇子的身子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摔下马，世界才有恢复了转动。

    “老三！”文景帝的声音第一次变了，嘶哑、不敢置信、愤怒，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畜生！你居然敢！”

    诛杀了亲弟弟的太子听到了文景帝的怒吼，却没有丝毫愧疚，而是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冲着文景帝微微弯腰、施了一礼。

    贾代善仿佛被钉在原地不得动弹，他此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疯了，真的疯了，太子肯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贾代善，还不将那个畜生给朕拿下！”

    文景帝的怒吼在贾代善耳边炸响，他已经怒极，再怎么瞧不上三皇子，那也是他的儿子，更何况杀人的还是他另一个儿子。

    父子相残，兄弟相杀，后人会如何在史书上评价他？他就不该，不该给那个畜生机会的！

    文景帝捂着抽痛的心脏，贾代善接到命令后离开的背影在眼中越来越模糊，头也有些晕眩……

    不，不行，他不能倒下！

    端亲王眼尖，看出不对，急忙上前扶住文景帝，焦急问道：“皇兄，皇兄你怎么了？太医！太医呢！”

    汇聚在文景帝四周的群臣也是大惊失色，纷纷亲自寻找太医。找来找去却发现，找不到，唯一一个找到的，却没了意识，更别说替文景帝诊治了。

    文景帝每逢出行必然是带太医的，但这次的太医却全都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倒也不是太子吩咐下属故意针对了他们，确实是比较巧、然后几个太医又比较倒霉，才全军覆没。

    所以张老爷子受伤后，才没有被诊治，而是躺在马车上生死由命。

    文景帝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缓过了那股劲，借着端亲王的力站稳，哑着嗓子道：“朕没事。”

    端亲王也就不叫了，只默默当着人形扶手。

    贾代善真的被太子的疯狂吓坏了，为防再出现什么意外，他不敢再留手，亲自带着冯隗围住太子，最终在受了不轻的伤后生擒了太子。

    而在太子被擒之前，他带来的人就死的差不多了，后来的基本都是见事不可为、想要带着他冲出去自我牺牲断后消耗掉的。只有少许在外围的，见机不对逃了，不过京营的人也已经分了人马去追。

    贾代善亲自压着被搜过身的太子，和京营的谢将军一起去见文景帝。

    刚将太子按到文景帝面前跪下，文景帝就一脚踹到太子心口上，目眦欲裂：“你这畜生！竟然亲手杀了自己弟弟！”

    太子被踹得闷哼一声，翻倒在地，闻听此言后，慢慢从地上爬起，仰起脸，冲文景帝轻蔑一笑：“弟弟？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当孤的弟弟！”

    “好！你好！……”文景帝被他的态度刺激的不轻，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呵。”太子冷笑，“您当然敢！您是谁啊？您是大黎的皇帝陛下！这整个天下都是您的！太子您想换就换，人您想杀就杀，谁能阻止得了您呢？”

    “不过，您杀不杀的其实也无所谓了。”太子一脸闲适，比起先皇后去世后这几年的仓皇，此时的他，才更像是那个幼时被立、集荣宠于一身的风姿绰约的太子殿下，“走到这一步，孤早就想明白了，要么夺位，要么死。”

    文景帝怒火攻心：“既然你想的如此明白，那朕就成全你！来人……”

    他还没说完，本来一直努力削减自己存在感的大臣与宗室，哗啦啦跪了一地劝阻起来。

    “请皇上息怒！”

    “虎毒不食子啊皇上！”

    “皇上，三思啊！”

    但此时的文景帝早已被气昏了头，哪里顾及的了这些，就要一意孤行的下令。

    太子开口了：“孤说要么死，但却没说要死在您手里啊。父皇……”他戏谑的看着文景帝，“儿臣想在黄泉路上，伴着您呢~”

    他一边笑着一边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大拇指轻轻一拨，‘咻’的一声，便有红色的烟雾冲天而起。

    贾代善感觉到了危险，他条件反射般的往天上望去。

    迎接他眼眸的，是漫天飞箭。

    ……

    张瑶无论怎么尝试，都不能静下心来，直觉告诉她，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某一刻过后，她忽然觉得天地间安静的有些奇怪，接着便感觉到了压抑。她寻求支持，问身边的丫鬟：“你们有没有觉得闷得慌？”

    “姑娘觉得闷吗？”荷依迟疑的道，“要不给您加件衣裳，然后奴婢将窗户开一点儿？”

    张瑶想了想也就答应了，许是开了窗户就能好些呢。

    事实上情况并没有好转，张瑶干脆放弃了待在书房里，出了屋子，就站在檐下，瞧着天上千变万化的云朵发呆。

    发呆没持续多久，院子外头有渐渐变大的嘈杂声传来。

    “去看看，出什么事了？”张瑶被打扰了发呆，有些不悦的皱眉吩咐道。

    池眉乖巧的答应了：“是。”亲自带了人出去。

    没过一会儿，她却满脸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下台阶时甚至没注意，差点踩空摔了一跤：“姑娘！姑娘不好了！”

    “有人将咱们府上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