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媛媛哑口无言, 她听懂了些言外之意, 本就蠢蠢欲动的心被他一番解释撩拨得心猿意马。

    她又不会呼吸了，脸憋得通红。回神后, 嗓音也不由得往下沉, 音量熹微, 小心翼翼：“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他只笑不答，不明确否认，是默认她理解的“意思”。

    周媛媛还不肯信，讪然一笑：“真的假的……赫哥, 你别跟我开这些玩笑啊，可不好笑，我会当真的！”

    “谁和你开玩笑？”李赫也笑，一开口，却是言辞铮铮，“方方, 我不是想不开, 快三十的人了, 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不至于犯这种糊涂。”

    她不敢信, 满口回绝：“为什么是我……我有什么好的？”

    “你有什么不好？”他问, “不是挺可爱的吗？”

    “……”她哑口无言。

    本就被他撩拨得讲不出话, 李赫还问她：“总问我是不是傻, 你自己说, 到底是谁傻？”

    她脖子一硬：“我不傻！”

    “不是傻是什么？”他笑。

    “不是！”周媛媛一口咬定。

    她真的不傻。只因为从没有人这般对待过她, 即便事情发生了，她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不自信，不敢想，或许这个男人是喜欢她。

    她沉默了一瞬，按捺着心里乱撞的小鹿，闷声道：“那是因为我没什么好，你人又太好了！”

    李赫一愣：“……”

    她又说他“好”，选在这个时候。李赫微微拧眉，倒抽一口寒气：“方方，这是拒绝我了吗？”

    “我没有……”

    “那是答应了？”

    “……”她当即闭嘴，只字不提。

    “呵……”细一琢磨她的反应，李赫心里有底了，不再问她愿不愿意，问她：“方方，我确实喜欢你，你呢，你对我有好感吗？”

    “说实话！”他强调道，突然加重语气，惊得周媛媛话到嘴边的一句否认，变成了斩钉截铁的实话“恩！”。

    话已脱口，她一张老脸红透了，心乱如麻，人在电脑前眉头紧皱。

    李赫却在那边笑：“那有什么问题？提出来解决。”

    周媛媛立马答：“我可没当过什么绑定奶！”

    他眯了下眼，笑她傻：“情投意合还当什么绑定奶？”

    周媛媛闷声又答：“那情缘我也没经验啊，也不会嘤嘤嘤什么的……说话还很凶，一点都不温柔，没你讲得那么可爱。你可想好了啊？”

    “呵……”李赫听得好笑，对她所说一句也不以为然。深思了片刻，他肃声应道：“我想好了，我们约法一章。”

    “约法一章？”

    “恩，”他说，“就约定……如果我们吵架，不管什么原因，都是我的错。”

    这是什么道理？周媛媛愈发皱眉：“那你不是很吃亏？”

    李赫笑笑：“我什么时候跟人吵过架？”

    “……”周媛媛答不上来。

    “我和你吵过架吗？”他还问。

    她摇头：“没有。”

    他们一直很聊得来。

    都怪他脾气太好，好到她跟别人说话三句不对就火大烦躁，跟他说话，却总是冒不出火来，不耐烦的急脾气还没炸，就叫他聪明的脑子，及时会意的反应先沿着纹理，摸顺了毛。

    流水只有遇到顽石的阻碍才会迸出水花。在一望无际的宽广河道里，水流徐徐，无声无息。

    她和他实在合拍，相处起来像晒着太阳吹着风一样舒服自在。

    “那就说定了，只要吵架，就是我的错。除此之外，还有顾虑吗？”李赫问她。

    “有！”她不假思索。

    话毕戛然而止，周媛媛自己都觉得自己“问题多”，不好意思多言，问题却必须提出——

    先说断，后不乱。

    她稍稍一顿，小声补充道：“……我这是最后一个，没别的了。”

    李赫淡笑，听出她的小心翼翼，不觉得烦，总觉得她可爱：“没关系，多少都可以，你只管说。”

    周媛媛点着头：“那我说了。就是——有人觉得情缘是网恋，也有人觉得，情缘只是关系好点的亲友而已……那赫哥，你呢，情缘，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李赫淡然一笑，若有所指，“方方，我不用想——我只说‘情投意合当什么绑定奶’，什么时候说过要情缘了？”

    “啊？那……”周媛媛懵了。怀疑她会错了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尴尬了啊！

    她闭嘴不言，听他在耳边低声发笑：“是谁说的，绑定奶和情缘一个意思？”

    周媛媛：“……”

    这话是她说的，千真万确。她尴尬极了，低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那个，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李赫笑笑，象征性一提，“那作为补偿，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要如实回复。”

    “喔，好啊！”周媛媛当即点头。

    “那我可要问了？”李赫也点头，眸光下沉，唇角却渐渐提了上来，“方方，之前好像听你说，你是单身？”

    “是啊，”周媛媛肯定，下意识问，“怎么了？”

    他不说，又问，带点几不可寻的犹豫：“那有在接触中的男人吗，或者喜欢的，又或者……心里放不下的？”

    “——哪有啊！”周媛媛不假思索。

    还接触中的男人，喜欢的男人，心里放不下的男人——卧槽，她身边压根就没有男人！

    问什么不好，要问这种事情！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话题说几次都气，一气她就急，一急语速就快，语速一快，就穷凶恶极。顷刻间，“呆呼呼”就转成了“恶狠狠”。

    周媛媛态度不佳，说他：“赫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讨人厌！换个话题问！”

    “我又讨人厌了？”李赫眉头微挑，想到上次被她说“讨人厌”却不是真的讨厌他的转折，暗自发笑。

    他抬手揉着鼻尖，就要提，反复问：“你确定都没有吧？”

    “——哎，你这人！”周媛媛气得不行。

    他却忽将话锋一转，笑问：“那你看我怎么样？”

    “啊？”她猛地一怔。一听见不得了的话，不论多大的火气也瞬间平息下来。

    周媛媛不敢胡猜，免得又错，问他：“你……这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李赫道，明确表态，“方方，我对网恋没有兴趣，情投意合，还搞绑定奶、情缘这些虚的做什么，当我女朋友不好？”

    “……”周媛媛哑口无言。

    连绑定奶、情缘都不谈了，直接往女朋友上跨度——这话她只顾得上惊慌失措，没办法回答。一颗心怦怦乱跳，人都傻了。

    李赫也不给她作答的机会，深知她那风生水起的急脾气，逼急了指不定又来一口否认，迅速接话：“别急，先听我说完，我也有个‘不过’——”

    情缘的意思，他不用想，也不必想，早有答案。不过李道长见过周汉三，周汉三却“没见过”李道长。这话说出来，周汉三不一定有胆量接受。

    他怕吓着她，吓跑了她，回头热情开朗的周汉三成了冷漠无情的周媛媛，不好追，无从下手。

    李赫斟酌半晌，沉声道：“方方，我这个年纪考虑的要实际些，喜欢就谈恋爱，谈着合适就结婚——所以，我想，有时间我们见个面。虽然是通过游戏认识，不过！”

    他强调一句：“别纠结在网络上。尽快见个面，我去找你，我们接触接触，你觉得合适，也考虑考虑当我女朋友？”

    周媛媛一怔。

    有关网恋奔现的过程，她听过、见过、思考过诸多个版本，唯独他这个版本让她一丝一毫也不尴尬，更不胆战心惊，而是感受到了满满的诚意。

    比起人未至，空中楼阁一般的承诺先铺天盖地的来，他这一段充满深思熟虑的“线下接触”实际透了。

    她惊慌失措的心因此安定不少。

    周媛媛长长地舒了口气。

    网上认识的不怎么靠谱是真的。但她已二十七八的年纪，再不疯狂勇敢一次，她真的要老了。

    “方方，你看行吗？”许久之后，李赫才问，给足了她考虑的时间。

    “恩，我看行。”周媛媛很快回应，声音小，不凶，含着一点傻气的笑。

    于是李赫也笑，拿起他那只私人号手机，瞧着他一晚上过去一直没见到弹出的新加好友聊天窗口，无奈启口道：“方方，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恩？”

    他委婉道：“你看，把我的微信好友申请同意了合适吗？”

    “……啊，喔！”周媛媛后知后觉，不是给他机会，是给她自己机会。机会不来也就罢了，一旦来了就该好好把握。

    “对、对不起，我那个，我没注意，我这就去加！”周媛媛说。

    很快微信提示，他发出快一天的好友申请，终于被“泼墨”同意了。

    “我加了！”周媛媛发了一条消息。

    “恩，”李赫回，“平时能微信联系你吗？”

    “可以啊。”

    “什么一般时候有空？除了中午。”

    “什么时候都有空吧？”她猜测着，如果只是随便聊几句，随时都有时间，不过要长篇大论地促膝长谈，时间就不太合适了。

    周媛媛道：“不过工作日一般比较忙，大块时间除了中午，要等到晚上九、十点之后了，周末的话时间更集中一点。”

    其实和他一贯的作息一模一样。李赫道：“好，我记下了。”

    周媛媛点点头，问他：“那你呢，什么时候方便联系？”

    李赫抿唇：“你找我的话，我随时有空。”

    “态度够诚恳吗？”话毕，他还主动提问。

    她笑：“恩，很诚恳，那不会耽搁你工作吗？”

    她尤且记得那日他说要去新公司上班，业务不熟，或许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

    “不会，”此时李赫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他信誓旦旦，说得周媛媛只能笑，笑他这人怎么同她有了新的一份关系，连工作都能罔顾？

    李赫也笑。可别说那工作。

    这一行，他本是同杜盛有约在先，应约来公司代班；到头来，却意外认识了周媛媛，工作被她分担得一无所有，搞得人往办公室一坐百无聊赖，比起工作，他更像是专程去谈恋爱的……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不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会觉得天方夜谭。

    一旦发生到自己身上，却……呵。

    “方方，要不要去坐忘峰看雪？”李赫道。

    “啊？”周媛媛一愣，“看雪？”

    “恩。昨天中午你刚下线，坐忘峰就落雪了。确实好看，”他说，记得，“你不是等雪？”

    “我不是等雪，我是——”她说不出口，低头只笑，“也行，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