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回应, 片刻寂寥中, yy里突然问起：“——哎，怎么不说话了？”

    是男人的声音，温柔细腻，乍一听像李赫, 却绝非李赫。周媛媛下意识作出判定，是两个人。

    两人嗓音十分相近, 但到底有所不同。

    同样温柔的男中音, 李赫像是华山的雪，温柔里带着飞雪的薄凉冷彻, 横生出若即若离的距离感, 似乎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而开口的这个更像是花海的风, 袅娜里缠绕着些许妖娆, 太过阴柔, 周媛媛肯定，绝不是李赫的声音。

    她连忙切出游戏一看——果真不是他，yy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和他一个帮会, 署名“黄老邪”。

    这名字看得周媛媛一愣：忙着加班撩妹的师兄黄老邪怎么会跑这里来了？

    他何时来的？她一无所知, 更不知两人的对话给他听去了多少，连忙关了自由麦，对着屏幕一脸难堪。

    黄老邪却自然熟地招呼起她：“师妹妹, 你人呢？快跟师兄说说话！”

    “……”周媛媛尴尬, 不想说。

    黄老邪喊了她三次, 她也没回应。黄老邪第四次喊她名字，李赫皱眉回应：“老邪，你怎么来了？”

    “哎呀老李，你捣什么乱！别开麦！”黄谢说，没心思搭理李赫，一心扑在师妹周汉三身上，“师妹妹，快说句话，让师兄听听你声音啊！微信听不清楚！”

    “……”周媛媛还是不说。

    “……”李赫看着“周汉三”名字前面不再闪烁的绿灯，也沉默下来。

    场面有一瞬间冷寂。麦序上，只有黄老邪连哄带骗地喊着：“师妹妹，师兄有事找你啊！快出来！”

    他喊了三次，周媛媛终于好奇道：“你找我做什么，师兄？”

    千呼万唤中，清晰的女声终于传出来，黄谢“卧槽”了声，惊恐连连：“师妹妹，你这人怎么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

    “啊，哪里不一样了？”周媛媛更好奇了。

    黄谢解释道：“刚开始还以为你有多彪悍，今天却觉得你呆萌得很，正说你呆萌吧，你这嗓音……”

    她这嗓音比男人还要低沉，带着丝丝缕缕的沙哑，听着有点可遇不可寻的正宗烟酒嗓味道。这一口妥妥的御姐音，跟呆萌丝毫不沾边。人物形象有点扑朔迷离。

    他愈发看不懂周汉三这个人，却哼哼着笑：“师妹妹，被我发现了！你和老李有问题！”

    周媛媛一怔，百思不得其解：“我们什么时候有问题了！”

    “还不承认？”黄老邪服了，他惯来不信邪，只信自己的双眼，“刚才你两带同一款白发我就感觉到了！”

    “我的天，”周媛媛有口难言，“师兄，你误会了！”

    “我才没有！师妹妹，你休想骗我！那你说，我们老李打死不切气纯的，怎么每次跟你一块儿，他就成了气纯？”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老是毛毛躁躁的，剑纯又没法保护你，气纯多好，你一惹祸他就给你落无敌。”

    “……”周媛媛无言以对。她总是被这个半路捡来的师兄搞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师兄黄老邪也不同她讲了。

    他已经来了有一阵子，起先两人说得兴起，没留意到他，他也没吭声，只管听二人讨论，早早地听出端倪。

    问题是绝对有的，现在没有，也早晚要有。

    黄谢肯定，来都来了，索性帮二人一把。

    有件事情李赫或许忘了，但黄谢还记得，周汉三不说话，他开口，试探道：“师妹妹，不是师兄说你——绑定奶就绑定奶，当就当，有什么关系？干嘛这么排斥，你不会因为那个什么长安，那个天策心有余悸吧？”

    “什么啊！”

    周媛媛一个激灵，如触逆鳞般秒回，语速不受控制地加快，义正言辞里显出几分逼急了的窘迫。

    “哟呵，你还急了？”黄谢惊讶不已，回头却笑话她，“师妹妹，你真的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胆子怎么这么小呢？我以为叫‘周汉三’再怎么也要是个狗胆包天的人！”

    这回周媛媛真急了，拍案而起：“你说谁是狗！”

    “哈哈哈，开个玩笑嘛。哎呀，你别这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好不，我们老李你很熟悉的啊，被叫‘渣男’，可是又不是渣男啊！”

    “……”周媛媛没吭声，又一次无言以对。

    李赫还附和着跟她说：“对，方方，不要怕我，我不是渣男。”

    黄老邪哈哈直笑。

    周媛媛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心一下揪得紧紧的，不知道他这话意欲何在，是开玩笑，还是半开玩笑？只是说他不是渣男，还是说不要怕跟他绑定？

    他是认真的吗？知道她这个人一点都不温柔吗？他想清楚了吗？

    “……”

    她又不说话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开着自由麦，却始终在麦上保持沉默。

    从黄谢不请自来，李赫也不怎么说。

    等黄谢闹够了笑够了，他才开口，叫他：“老邪，你不忙？”

    “我忙什么？”黄谢一时没懂，很快却回过神来，“哦哦哦，对，我还有事，你们聊你们聊，师妹妹我先走了啊！”

    说走就走，真男人从不回头，却在微信偷偷地发消息给李赫：“哎老李，你还记得那个天策的事情吗？”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李赫道。

    他一贯不怎么听八卦，更不看聊天窗口，那时候还跟周汉三不熟悉，更不会去研究游戏里萍水相逢的故事，但黄谢一提，多少记起了些。

    “那行，实在不记得，我去给你翻截图，”黄谢挑眉道，暗自庆幸幸好来了这一趟，“看来你是欠我顿饭了。下次去找你，你给补上！”

    “没问题。”

    “你争点气啊老李，我师妹妹虽然呆乎乎的，人还挺不错的！”

    “恩，我知道。”

    周媛媛后知后觉，总是追不上师兄黄老邪风风火火的速度。她刚“啊”了声，李赫已经送走黄谢，回头问起：“方方，不想绑定，因为那个天策？”

    “……恩，差不多吧。”周媛媛说。

    当然也不全是如此，还有些别的个人因素交织其中。这一点，她却不去解释，沉眸只道：“赫哥，你总该知道情缘是什么意思吧？”

    若说“绑定奶”的概念太过模糊，但说“情缘”——他懂，他肯定懂，玩剑三的没有不知道“情缘”的。

    李赫果然答：“恩，知道。”答完却笑了，笑得她心里一阵阵地发毛，愈发心悸。

    “那对了，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周媛媛悻悻道，“遇到了一起玩就是了，绑定就算了吧。”

    “我们不是哪种关系？”李赫却问她。

    拜黄谢所赐，这半天终于理解到她“周汉三”犹犹豫豫、如触逆鳞的回避点，他暗自勾唇，非但不排斥，反倒对她所说的“那种关系”甚感兴趣。

    “方方，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李赫笑问。

    周媛媛被问懵了：“兄弟啊！”

    “兄弟？”这个词匪夷所思，那边赫然大笑，挑眉又问，“我们什么时候是兄弟了？”

    “我们什么时候不是兄弟了？”周媛媛不解。

    “这话是我问你，方方，”李赫纠正她，纵是无奈也带着极深的笑意，“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我兄弟了？”

    他的确没说过，但是——

    周媛媛眨着无辜的双眼，挣扎道：“你天天喊我打竞技场，这还不是兄弟？”

    “我天天叫你打竞技场，这就是把你当兄弟？”李赫也无辜地瞪大双眼。

    他绝无此意，错愕之余，摇摇头，勾唇又笑，百般无奈道：“方方，我到底是哪儿没做好，让你老是对我有误解？”

    “我没有！”

    “还没有？”

    他只是笑，不愿再言这都不是误解，而是偏见——

    跟黄谢他们几个似的，总觉得他一个剑纯，就该是个不解风情的样子，心里头只有竞技场，没有别的。好像春花秋月都与他无关，热闹是别人的，他什么都不该有。

    但他哪里是这样？又何时这样过了？

    李赫好笑得很，对她没什么主意。她这人蒙在鼓里，一贯叫他哭笑不得。

    他并不与她计较，之前是，现在也是，低声笑罢，摇摇头，好言道：“方方，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里只有竞技场？”

    周媛媛一愣：“你不是吗？”

    “我什么时候是了？”他问。

    “……你什么时候不是了？”她也问。

    就凭他一手出神入化的剑纯行为，“练剑”操作，周媛媛早就下了判定，他必然是钢铁直男！

    李赫却笑，知道误会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是同她讲不明白了。他不急于这一时，只叹气，笑着问她：“你倒是说说，除了竞技场，你还喜欢做什么？”

    “……”周媛媛说不上来。

    自从退出风月团，她的游戏就一无所有，连竞技场都是看着好友李道长沉迷，才跟着多去了几回……

    “那不就对了？”李赫长叹一声，感叹她工作之余，人总是“呆呼呼”的，呆到了一定的境界。

    “你除了打竞技场，平时就只做牛车和大战，偶尔闲了，会逛逛交易行，除此之外，我看你似乎对别的没什么兴趣——那你有兴趣的，我哪一样没陪着你？”

    他无奈发问，怕她还呆呼呼的搞不明白状况，不惮把话讲得更通透些。

    “我对女人一般是没兴趣的，”李赫直言，咬重“一般”，强调了她的非同寻常，“但是方方，认识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陪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