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他也太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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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卿黛抚了抚发紧的额头, “我过世的娘, 是她教会我算数的。”

    “你娘是谁?!”

    “卿李氏, 来福酱菜馆以前的老板娘,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从小跟我外公挑担子卖货。”

    全体沉默。

    “不可能!你的背后一定有高人,是楚地的算学大师高万长?还是漠南的柳志?”

    另一个老头插话道:“柳志早就死了,我猜一定是隐世的罗道先!”

    卿黛不得不打断了他们的猜测,“呃, 二位先生, 你们说的这些人我都不认识。真的是我娘教我的,她就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再说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 大家不都这样吗?”

    都这样?怎么可能都这样!

    大家都觉得非常的不真实, 这世上奇才是有的, 但活生生的还这般年轻的他们真没见过,“当真如此?那你就是全靠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聂川揽过了卿黛的肩膀,“这没什么不可能, 都下去吃饭吧。”

    老先生看二爷要带她走了, 壮着胆子赶着说道:“还请卿姨娘赐教, 您在纸上画的东西是什么?”有一人赶紧把卿黛用过的草纸递了上来。

    “哦,这个呀, 是我编的数字符号,我嫌文字都写出来太长, 就把它们对应上符号, 反正我自己认识就行了, 这样很方便的,要是觉得符号不好看,换成别的也行,用的顺手就行。”

    “卿姨娘!能不能教……”教我们?

    然而聂川看着虚弱的卿黛,早就不耐烦了,她的话音刚落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径直朝外面走去了。

    聂森充分理解老先生们的心情,但只能好言安慰这些老头子,“好了,咱们先去吃饭!有什么事以后再和二爷说,卿姨娘毕竟是二爷的女眷,再说你们看她累成那个样子,以后再说……”

    卿黛忽然被聂川当着众人面抱走,顿时脸红如瀑,小拳头打了两下他的胳膊,轻声道:“你干嘛呀?快放我下来,他们该笑话我了。”

    “别动,你现在跳下来才是大笑话。”

    卿黛不敢再乱踢乱动,“可我还饿着呢,拿来那几块点心我怎么好意思吃?”

    聂川听了这话笑了,“为何不好意思吃?这里的所有东西包括人,都是咱们的,除了我,你不必顾忌任何人。”

    卿黛瞟了他一眼,没吱声,她和他,算咱们吗?

    很快就有人把卿黛的饭送进了房里,聂川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这个让他挖不尽的迷样的女人,“今天多谢你了,你先吃饭,然后好好歇着,顺便再想想从我要什么奖励。”

    谢?居然还有奖励?她能不能让他奖励自己提前出府?

    买粮的事后续进行的很顺利,一直在聂川的掌握之中,几大粮商无论怎么与之周旋都不奏效,姓聂的像把一切都算准了似的,连他们的底线都掐的清清楚楚,处处打他们的七寸,可聂家这比大单若是不做又太可惜了,离粮食收割还有段日子,到时候的事谁也预料不到,怕就怕因小失大。

    卿黛一直也没想出来从聂二爷要什么奖励,钱他不会给,值钱的东西将来又带不走,别的东西她又不缺。

    可她不提不代表聂川忘了。

    他一连在外忙了好几天才回府,回来的时候亲手提着一个包裹,放到了卿黛的面前,“事情都办好了,这是谢礼。”

    淮哥儿爬上了他的腿,跟着起哄,“姨娘快拆开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卿黛探头一瞧,包裹里面有棱有角的,显然是个盒子,而且还挺大的,“猜不出来。”

    在聂川和淮哥儿期待的眼神中,她伸手拆开了包裹,然后所有的表情就都凝固了。

    “哈哈哈!”父子俩笑的开怀,难得见聂川大笑出声。

    “姨娘是书呢!爹爹让你好好读书写字,姨娘羞羞,没有淮哥儿认字多。”

    “二爷,这就是我的奖励吗?”整整十多本书,除了常见的还有几本生意经之类的商学书籍。

    “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思来想去,给你黄金屋不如给你一套书,既能修身又能养德,是也不是?”

    卿黛泄气,瞪着看笑话的淮哥儿,“是~谢二爷的赏,这奖赏好是好,就是有些太重了,够小女子好好学习一段日子了,下次您再有事我恐怕就有心无力了。”

    聂川见她和自己耍小脾气呢,也不生气,拍了拍淮哥儿,“快去哄哄你姨娘,都是你给气的。”

    淮哥儿才不上当,“才不是我呢,都是爹爹给气的。”但他还是从聂川腿上滑了下来,跑到卿黛怀里去了,“姨娘你说对不对?”

    对着呢。

    屋内其乐融融,外面忽然传来素喜的声音,“三小姐?您怎么站在外面?诶三小姐你别跑啊!”

    素喜端着洗好的水果走了进来,“二爷,姨娘,奴婢看三小姐神情不对,愣愣的站在门外,奴婢一叫她就跑了。”

    聂莹莹一听说爹爹回来了,就跑出去找他,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书房和正房里都不在,她就去卿姨娘那边找。

    爹爹果然在那里,她本想叫他的,可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的说笑声,就再也不想往前挪一步了。弟弟也在屋子里,他们俨然是一家人,只有她还记得娘亲,也只有她是多余的。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素喜一叫,她就逃了,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那会显的她很可怜。

    不顾奶娘和贴身丫鬟的关心,她回了房间就把头埋进枕头里放肆的哭了出来,她想娘,想小姨和外婆。

    哭着哭着,一只温暖的大手抚在她的头上,聂莹莹的大哭变成了小声抽泣,她知道是谁来了,可她不想理。

    聂川无法,把她抱了起来,依偎在自己身边,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通体雪白的小玉兔,“喜不喜欢?”

    “哼!不喜欢。”聂莹莹扭过头去,鼻子眼睛都哭红了,纤细执拗的样子惹人心疼。

    聂川伸长手臂,把吊坠在她眼前晃荡,“不喜欢啊,那我就送给别人了?”

    “不许!这是我的。”果然,聂莹莹飞快的抓住了吊坠,被聂川给搬过了身子。

    “好,爹爹帮你戴上,是你的东西谁都抢不走……”聂川柔和的重申了立场,耐心的给她讲道理,不管她听没听进去,话是一定要说的。

    晚上聂川和卿黛刚歇下,就听见丫鬟过来叫人,说是三小姐浑身发热,需要赶紧找个大夫。

    想来是这几天天气不好,不小心着凉了。聂川赶紧下地穿衣服,吩咐人去叫大夫进府,转头一看卿黛正坐在床上无所事事的看着他,心里来了火。

    “愣着干什么?起来随我看看去。”

    卿黛边起来边嘟囔着,“她一看见我恐怕病的更厉害。”

    这场病来的又快又急,二人进屋的时候,聂莹莹已经烧糊涂了,梦里还喊着娘,眼泪顺着眼角往下趟,别说聂川了,卿黛看着都心酸不已。

    大夫急匆匆的赶来,确诊是得了严重风寒,必须要小心伺候,这么小的孩子,来不得半点闪失。

    灌了一碗下去,大夫走前又说让准备烈酒给孩子擦身降温。聂川怕出事,没放大夫走,而是让人给他安排一间客房住下了。

    丫鬟和奶娘端来了烈酒,打算给聂莹莹擦身。卿黛觉得既然已经看了大夫,还有这么多人伺候,聂川这个当爹的看样子也要守在这里,她不如就回去吧。

    只是她还没张口,聂川就让下人们放下盆子出去了。

    疲惫布满了他的脸,“黛黛,你来吧,和我一起守着她。”

    这!卿黛大惊!叫她照顾三小姐吗?虽然不是什么累活,她也完全不介意照顾幼小。可他这到底是何用意,想故意缓和她和三小姐的关系吗?

    可她不想啊!卿黛觉得她和三小姐这样保持现状就很好,谁也不要惹谁,就当对方不存在。她早晚是要离开聂府的,现在一个淮哥儿的爱已经让她有了负担,她可不想再背负什么感情了。

    但看聂川此时的样子又十分不忍心,他的目光一直在孩子身上,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卿黛叹了口气,让他坐远点儿。

    然后就静下心来坐在床边,轻柔的解开了聂莹莹的衣裤,只让其穿着内里的短衣短裤。把用烈酒洗过的毛巾拧的半干不干,细心的给她擦拭着露在外面的皮肤。

    冰凉的毛巾沾上身上,聂莹莹迷糊间睁开了眼睛,但她的眼皮实在太重了,马上又闭了回去。她是不是快死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那狐狸精居然在照顾自己。

    卿黛擦的很细致,直到确认擦到位了才把聂莹莹的细胳膊收进了被子里。

    “当当!”有人在敲门,声音很轻。

    卿黛看聂川精神不济,便问道:“谁呀?”

    外面的人一愣,“姐姐,我是红烛。听说三小姐病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想着过来瞧瞧。”

    聂川不语,示意素喜摆凳子,很快父女二人都坐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卿黛有些看不懂,有心想问,可一看聂川那铁青的脸就把话收了回去,二爷的脸简直比老天爷变的还快,她还是别自找别扭了。

    “爹~”聂莹莹也浑身不舒服,她压根就不想和狐狸精同桌吃饭,千金小姐为什么要和那样的人一起吃饭?

    “吃饭,不许多言。”

    她只好闭嘴,乖乖的吃了起来。

    叫女儿别说话,他自己倒说起来了,“明天回原来的地方吃饭,不坐主位就行。”

    “哦。”卿黛漫不经心的应了下来,又给淮哥儿剥了个虾仁,见他吃的满脸都是,掏出绣帕温柔耐心的给他擦着脸。

    “姨娘,我要吃点心。”

    “好,这就给你夹。”卿黛给他夹了一筷子三不沾,喂进了他的小嘴里,“好吃吗?”

    “好吃!姨娘我还要,姨娘做菜最好吃!”淮哥儿吃上瘾了,像一个幼鸟等老鸟喂食一样,张着小嘴等着,可爱极了。

    聂莹莹看的眼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狐狸精,真会收买人心!都怪弟弟太笨,一点好吃的就能收买了去。

    不过那盘黄颜色光溜溜的点心到底是什么?真的有那么好吃吗?还有那盘虾,只剩下三只了,她根本就看不出和厨娘做的有什么分别。

    她很不开心,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如果娘亲在的话,她一定不会这样对她。

    这时,她忽然觉得身边有动静,好奇的看去,只见爹爹起了身,长臂一伸竟然把那盘黄颜色的点心端了过来,放到她面前,在她错愕的时候,又一连夹了两只虾到她碗里。

    “吃吧,吃完了回房温书,家学快开课了。”

    聂莹莹再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跳下凳子,飞快的跑开了。

    屋内的气氛顿时如结冰了一般,淮哥儿不解,“姐姐她怎么了?”明明好吃的已经给她了呀。

    卿黛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她哪会想到聂二爷居然会把她带到自己这里吃饭呢?她就算再小心眼儿,也不会舍不得一口吃的。

    聂川一直没说话,直到饭后,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浓浓的不悦在他身上笼罩着,卿黛有些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却理解不了作为聂二爷的心。

    她区区一个贱妾的想法真的很重要吗?就算是红烛,心里也不见得多喜欢他的两个孩子啊。

    “你讨厌莹莹?”

    “没有。”

    “讨厌我?”

    卿黛顿了顿,“不讨厌。”

    静默,他在等她的答案。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讨好不喜欢我的人,二爷对妾室的要求似乎太高了些。”

    聂川眼神凛然的注视了卿黛一会儿,抬步出去了。他今晚应该不会再过来了,卿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迷茫,他刚才的眼神有一瞬间让她以为他受伤了。

    然而他是谁啊,怎么会为这点小事受伤呢?那一定是她的错觉。

    今天的事虽然不是她本意,但也算阴差阳错的出了一口憋屈之气。只是一想起聂莹莹最后哭的样子,她有些感同身受,仿佛看到了曾经小小的自己。哎,但愿将来聂二爷能给她找个温柔和善的后娘吧。

    话说,当妾都如此,后娘肯定更不好当,卿黛人生头一次体会到,生而为人,各有各的苦处。

    聂川今晚果然没再来,卿黛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个人睡,以为自己会睡的很好,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她一躺下就觉得浑身不对劲,翻来覆去很长时间睡不着。

    还以为聂二爷对自己的这股热乎劲儿要维持一段时间呢,结果这才几天就彻底凉了,卿黛已经有两天没见过他的人影了。身为一个女人,她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那天吃饭事件后,聂莹莹也老实了许多,关在屋子里专心温习功课,就是整日抽抽个小脸儿,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淮哥儿悄悄推开门,从门缝儿里溜了进去,“姐姐~”

    聂莹莹放下书本,气哼哼的问:“你来干什么?你都不和我好了。”

    淮哥凑上前去撒娇,“我和姐姐最好了,姐姐你看。”说着他伸出小手,里面正躺着一颗糖果。

    “一颗糖?”

    “这是姨娘亲手做的,她叫我拿给你尝尝。”淮哥儿说谎了,这明明是卿黛做了留着自己吃的,他是偷拿出来讨好姐姐的,他想让姐姐和他一样喜欢姨娘。

    人小鬼大的聂莹莹怒其不争的看着弟弟,把糖果拿过来放在桌上,“你可真傻,几口吃的就能被人骗去。她要是得了爹爹的喜欢,爹爹就会再也看不见咱们,咱们的东西也会被她抢走,你明白不明白?”

    淮哥儿摇头,“不明白,可是姨娘很好啊,她很喜欢我,我的东西她要拿去就拿去吧。”

    聂莹莹学大人抚额,想起了那晚小姨和她说的话,“弟弟,你觉得让小姨当咱们娘亲怎么样?”

    “不好不好,小姨她不喜欢我。”

    “胡说!小姨对咱们多好,每次来都给你带那么多好东西,还有外公外婆,小没良心的,你都忘了?”

    “反正她不喜欢我!我不要她当娘亲,我要姨娘!”淮哥儿忽然焦躁起来,说着就挣脱了姐姐跑去找卿黛了。

    聂莹莹追了他两步不追了,弟弟太小太傻了,他的未来要靠自己来保护!她一定不会让狐狸精抢去爹爹的心!

    桌上的松子糖散发着阵阵香气,像有小勾子似的,勾着她控制不住的分泌口水。

    哼,别是在糖里下了毒吧?不行!她得尝尝,万一毒到弟弟呢?

    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终于把松子糖拿了起来,观察一番之后,小心的用两个指头捏着,咬了一个小角角。

    甜不拉几的,一口尝不出来有没有毒,于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又咬了一口……

    打着陪伴三小姐的名义,冯芊若已经在聂府住了几天了,她十分擅长待人接物,不仅哄的老夫人团团转,就连大夫人和三夫人也被她恭维的乐呵呵的。二房的丫鬟们也都挺喜欢她,因她不仅出手大方,还从来不摆小姐架子。

    家里支持,聂家人喜爱,她几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二夫人,除了正主聂二爷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原本以为半路杀出来的卿姨娘是个棘手的,没想到那居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亏得她白白担心了一场。几天的新鲜劲儿过后,聂二爷不还是回到了正房,和原来一样吗?

    这极大的增加了她取代姐姐地位的信心,但难就难在那人的心却并不容易获得,即便不在卿黛身上,也很难落到她身上。

    “二小姐,红烛在外面求见。”

    冯芊若眼前一亮,这才想起来二爷院子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也不怪她贵人多忘事,谁叫红烛的存在感那么低呢?

    红烛被带了进来,依旧是病病殃殃的,“奴婢见过二小姐。”

    “起来吧,坐过来说话。”冯芊若素手拨弄着茶杯盖子,想起了以前的许多事。红烛是冯家的家生子,自小伺候姐姐,后来随着姐姐来到了聂家。再后来姐姐怀着淮哥儿的时候自觉时日无多,便给她开了脸。

    在冯芊若看来,红烛不过是小有姿色而已,能有幸成为聂川的女人纯属她三生有幸。她恨!若是自己能再长几岁,以自己的姿色才华,别说红烛,就连姐姐也别想嫁给聂川。

    “红烛,好久没和你说话了,这几年姐夫对你怎么样?”

    红烛掩唇自嘲道,“二小姐真是说笑了,前有夫人,后有卿姨娘,红烛一个体弱的卑贱丫鬟岂能奢望得到那人的怜惜?”

    冯芊若挑眉,轻抿了一口香茶,“也是苦了你了。”

    红烛淡笑的看着她,眼睛闪着不同平日的神采,“卿姨娘来了,二小姐您也跟着来了,奴婢觉得自己的苦日子就快结束了。”

    “嗯?”

    “二小姐的心思难道还要我说破吗?您是冯家人,是二爷两个孩子的亲姨母,你在聂府广结善缘,难道不就是为了取代夫人的地位吗?”

    此处只有她们二人,明人不说暗话,冯芊若并没有否认。

    “就算如此,与你何干?”

    “我随夫人进聂府多年,早已熟知二爷脾性。二爷虽然与卿姨娘闹了两天别扭,但二小姐若是现在高兴就太早了。说实话,我还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人动过这么多心思,露过这么多心绪。就连和夫人新婚时也没有如此过,他们夫妇二人一起生活多年,从未吵嘴过。加上淮哥儿和她这般亲近,二小姐您难道就不缺个帮手吗?”

    冯芊若终于放下了茶杯,一脸的凝重,“你想要些什么?”

    “要个妾的名分,要个自己的孩子傍身,仅此而已。此番二爷生了卿姨娘的气,我看那卿姨娘的路数有些难琢磨,恐怕不会轻易给二爷台阶下,这段时间正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红烛看人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就像她第一次和卿黛打交道就隐隐觉得这个女人不好对付一样,她调理男人的招数真的很不一般。

    又过了两天,卿黛仍旧没有主动向二爷低头。

    二小姐听了这话顿时柳眉竖起,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怒道:“四妹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我再不济也是大房嫡出的小姐,总比一些好好的小姐做不成偏偏做暴发户的强!”

    聂莹莹满脸惊诧,“二姐……你是在说我爹?”

    “不,不是的。”二小姐本能的想否认,可又觉得此时只有三人在场,说了也就说了,便抬头说道:“你爱这么想我也拦不住你。”

    聂莹莹眼眶微红,主动从头上摘下了绢花,“二姐既然喜欢就拿去戴吧,反正我还有好多个呢,这个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刚才来的路上还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二小姐接过绢花,听的直发愣,原来她竟把自己当成了乞丐?

    小姐脾气一上来就收不住了,她一把把绢花丢到了地上,猛地踩了几脚,“什么破东西也敢给我?没娘养的臭丫头!总有一天把你们赶出府去!”

    “二姐!二姐!你干嘛踩我的花?”聂莹莹扑上前去想把绢花抢救起来,谁知二小姐毫不留情,一脚下去差点踩到她的手!

    “二姐,你居然欺负我?你干嘛踩我的花?”

    “我就欺负你了怎么着?四妹,给我抓住她!”

    聂莹莹闻声开始跑,一与二人拉开了一点距离,她就飞快的从袖管里掏出了一个竹管制作的东西,然后把它拿到嘴边,对着二小姐的方向猛地一吹!

    二小姐只感觉一阵风从自己的裙边刮过,把她的新衣服刮了一道口子,她惊到颤抖,“你拿的什么东西?!”

    聂莹莹不理,小手快速的给竹管补了一个尖尖的竹子箭头,然后再次向二小姐吹去!

    只是这次,力道没掌握好,弱了些,且箭头在半路上被一人用手抓住了,不然应该会射到二小姐身上的,不流血也要刮到皮。

    几个小姐都被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吓傻了,尤其是二小姐,眼看那箭头朝自己飞来,竟吓的瞪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

    幸好关键时刻半路杀出来一人。

    “卿、卿姨娘?”聂莹莹看着凭空出现的卿黛,想着自己的恶行都被她目睹了,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慌。

    卿黛忍者手心的剧痛,走到聂莹莹面前,二话不说就把她的吹箭筒抢了过来,藏在了自己的衣袖中。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戾气,这小崽子,要上天!

    怎么机灵终究还是小孩子,二小姐吓的大哭,四小姐也跟着哭,“我要去告诉祖父祖母,聂莹莹要杀我!”

    聂莹莹的眼中只有害怕,却没有悔意,她本能的靠在卿黛的身边,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下意识的动作。

    卿黛赶紧安抚她们,“二小姐,您没事吧?我回去会和二爷说的,让他好好管教三小姐。另外,三小姐应该不会是无缘无故发脾气吧?”

    卿黛的话并没有唬住惊惧之下的二小姐,二人飞快的朝家宴的方向跑去了,远处的丫鬟们则不知所措的跟了上去。

    聂莹莹这才开始浑身发抖,怯怯的看着卿黛,“怎么办?卿姨娘我要怎么办?”

    卿黛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的她的后背,心里琢磨着怎么把东西处理掉,孩子们平时怎么打闹都是正常,但这次莹莹的祸可闯大了,就是聂二爷知道了也不会轻饶她的,更何况老太爷那森严的家法?

    这周围的花草一目了然,根本不是销赃的地方,就算暂时藏起来了也很容易被找到,她地位低下,到时候搜她的身也是有可能的,这可怎么办?

    卿黛没想别的,她就是觉得三小姐有她的可怜之处,且年纪还小又刚刚生过病。而看老太爷那个样子,闹出来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卿黛在原地转了半天,焦头烂额之际,不远处一颗茂密的大树后面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把东西给我吧。”

    聂安城?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来不及想那么多,这可能是她目前能做的最好选择。

    卿黛不想和他走的近,像烫手似的把竹管放进了他的手里,接收到他一个戏谑的眼神,赶紧退了回来。

    聂安城拿着竹管,卷起长袍别在裤腰上,三两下就爬到了树上,把竹管安放在树冠上,见远处浩浩荡荡的来人了,赶紧跳了下来,整理好衣袍。

    “好了。”聂安城笑看着她,“跟着二叔可还好?”

    “多谢大少爷关心,现在说这个似乎并不合适。”

    聂安城看了眼靠她越来越紧的聂莹莹,“有这丫头在,你的日子就不会太|安宁。”

    说话间,讨伐的大队伍就过来了。二位小姐大哭着冲进家宴中,说聂莹莹用奇怪的筒子射她们,还给大家看了衣服上的口子。

    这还了得?老太爷本来就对二儿子不满,见他把孩子教育成这样更是怒火中烧,借着酒劲儿就带着众人出来寻找罪魁祸首了,一副要清理门户的架势。

    聂莹莹猛地一抖,把脸靠在了卿黛怀里,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此时连亲爹的脸也不敢看。

    聂川不太相信侄女的话,在他看来女儿是任性了一些,但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如此严重的事。但当他到了现场,看到莹莹的样子就知道了,不管起因如何,她一定是做了。

    不过……卿黛和安城怎么一起出现在这里?

    “莹莹!把东西交出来!”老太爷亲自发话。

    聂莹莹瑟瑟发抖,紧抓着卿黛的衣服。

    卿黛大着胆子说道:“老太爷,二小姐和四小姐先辱骂了三小姐和二爷,并且把她的绢花踩烂了……”

    “贱婢!这没有你说话的份!莹莹,东西呢?”

    聂川见父亲竟然丝毫不问缘由,心底生寒,站到了卿黛和聂莹莹身前,严肃又轻柔的问道,“莹莹,你用什么东西打二姐了吗?”

    聂莹莹见父亲这样问自己,心底一松就想说真话,卿黛在她背后的手轻轻的掐了她一下,她就又不说话了。

    “二爷,确实是三小姐受委屈在先,她才用小石头打了二小姐。”

    大夫人听了卿黛的话冷笑出声,“笑话!石头能把裙子擦破?莹莹还不快把东西交出来!”

    卿黛想着,今天已经是出尽风头了,既然做了就做到底吧,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她,“回大夫人,这里是花园,小孩子们擦擦碰碰也是有可能的。”

    “巧言善辩!求老太爷、老爷给孩子做主啊!”大夫人带着哭腔,慈母心肠。

    老太爷气的直呼家门不幸,问了一圈,可惜并没有丫鬟近距离看到当时的场景,无奈之下,他命令两个丫鬟上前搜聂莹莹和卿黛的身。

    丫鬟不敢得罪二爷,只是简单的摸了摸二人的袖子和腰间,一无所获。

    大夫人依旧不肯相信,二小姐和四小姐也言之凿凿,几人苦于没有证据但又不想轻易退让,竟一时僵在了原地。只好等着老太爷做主,最可能的后果就是把几个孩子都惩戒一番罢了。

    聂川深深的看了一眼卿黛,问向女儿,“莹莹,她们骂你什么了?别怕,有爹在。”

    众人呼吸一窒,这才想起来这事的源头,是因为二小姐和四小姐骂了人家。

    聂莹莹一直没哭,直到父亲问了这句话,她的眼泪才哗啦啦滚了下来,泣不成声,“她骂我是没娘养的孩子,说我没教养,说您是暴发户,她和四妹还说过您不是祖父亲生的,咱们家的银子应该分给大伯和三叔家!”

    聂川心疼的把她抱了起来,用帕子给她擦着眼泪,对一众突然尴尬无声的人群冰冷的说道:“节过了,饭也吃过了,我的孩子我抱走了,大哥大嫂想算账可以来找我,至于道歉,大可不必。”

    说完不顾老太爷老夫人的脸面,抱着莹莹拉着卿黛就走了,后面跟着小跑的二房丫鬟们。

    “二弟!父亲您看他……”大老爷尴尬到无地自容,瞪了几眼大夫人。大夫人心虚的很,那些话她都是和贴身丫鬟聊天的时候说的,不知道女儿怎么就听了去。

    三夫人则觉得庆幸,她私下里更是没少说过那些话,幸好今天自己的女儿只是个跟班而已。

    老夫人不顾这么多人在场,当即落下了眼泪,“老爷子,我光明正大嫁给你这么多年,未想到府里竟有这样的流言,也不必去查是谁造谣的了,您若是容不下我和老二,就把我们母子一同赶出府去吧!”

    老夫人一句话说完,就气短到眼睛一番,向地上倒去,幸而被人及时扶住了……

    好好的一个节,过的人仰马翻。

    聂川的慈父状态一直维持到回了二房,一进了书房,放下女儿,刚才的慈爱状态就烟消云散了。

    指了指卿黛,“你不许说话。聂莹莹,你伤人的东西呢?”

    聂莹莹的恐惧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在父亲面前她不敢撒谎,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对,但她宁肯挨罚也要教训教训那两个,别让她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被欺负!

    “被大哥给藏起来了。”

    这个答案出乎了聂川的意料,想来却在情理之中。

    “东西是从哪来的?”

    “我自己做的,有一本书上有,我就自己偷偷试试看……,我没想真的能伤人,就是想吓唬吓唬她们而已。”

    “不能伤人?你现在觉得呢?”

    聂莹莹呢喃,“她们不是没伤着吗?”

    聂川猛地拽过了卿黛的手臂,把她受伤的那只手摊开在聂莹莹的面前,只见那上面一道长长的伤口,整个手心都红了,幸好伤口不怎么深。

    卿黛往回缩手,他不许,“二爷你干什么?”

    “看到了吗?”

    聂莹莹目瞪口呆的注视着卿黛的手心,继而把嘴巴抿的紧紧的,头沉的低低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女儿愿意受爹爹责罚,我知道错了。”

    聂川松了一口气,“素宁!你亲自看着她,在夫人的牌位前跪满三个时辰,期间不许进食进水,好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