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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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人显然对宋志航不能再满意了。

    吃过饭, 宋志航很懂事地和刘细妹一道告辞了, 而他带来的礼品也留在了林家。

    这礼品留也不留大有深意。

    若是不收,就说明这桩婚事女方家看不上,男方家也就明白了,自然不会再有下文。但若是收下了礼物,不能说这门亲事一定就能成,但是至少说明女方家暂时对男方还是满意的。

    杏香不能当着客人的面和家人争执,只能等宋志航走了,才气呼呼地拉着刘秀娣进了厨房。

    “娘,我说了,这门亲事我不喜欢, 你收人家东西做什么?”

    刘秀娣还没说话,林建国‘啪’地一声将手里的旱烟扔至角落。

    “我们还会害你不成?今天人你也见过了,生得好, 脾气看着也好,又懂礼会为人, 人家哪点有你挑的份?”

    林建国平日轻易不太爱开腔,更很少发火, 他双眼一瞪,杏香不由得害怕得一缩,躲在刘秀娣身后,壮着胆子伸头道:“我不喜欢他。”

    刘秀娣气恼地伸手在她肩膀上使劲一拍, “杏香啊, 你还年轻不懂事, 这事你听爹娘的,不会有错!”

    “嫁人的是我,我怎么不能自己拿主意了?”杏香想了想,“他是当兵的,是香馍馍没错,但是他常年都在部队上,我嫁过去守活寡不成?”

    这句话说得林家双亲都是一怔。

    “那你愿意嫁个泥腿子,像咱们村里这些,男人天天在家,在地里刨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累一辈子?”刘秀娣反诘。

    陶岩哥不是泥腿子,杏香心里辩护道。

    知道争吵不是法子,杏香想着等陶岩回来再做打算,实在不行只能将两人关系公布了,就是不知道家人能不能接受陶岩,这也很苦恼。

    林建国他们上山打柴,杏香坐在院中纳鞋。

    “杏香,挖野菜吗?”荷花扛着锄头打杏香家院门外经过,探头问道。

    荷花看起来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原先那含着几分泼辣的眉眼如今像绽开的桃花,带着三分娇羞意味。

    “去,等我一下。”

    杏香连忙将千层底和布料等东西放回竹篮,回屋换了双鞋,扛着锄头挎着小篮子,疾步出了院门。

    荷花正站在院门外等她。

    她穿着一件深蓝布外套,头发不似以前那样扎成两根黑亮的辫子,而是扎在了脑后,看着又有不同。

    “看什么?”见杏香盯着她看了两眼,荷花笑着问。

    杏香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哪里有了些变化。”

    荷花眼眸里闪过惊诧,旋即笑道:“女大十八变嘛,我变了十九次,当然不一样了。”

    “啊!”杏香这才想起来,荷花生日在前阵子。

    “你满十九岁了。”

    荷花笑道:“对啊。”

    两人说说笑笑往野地上走,小簇小簇的野葱随处可见,只是太细了,没人要,大的都被人挖走了。

    两人寻了块前面被人挖过,但又长大了的地,开始挖起野葱来,这野葱拿回家洗净,腌了,是道下饭的好菜。

    “那天,”杏香看四野无人,凑到荷花身边,“我看到你和宋青松了。”

    荷花惊得猛一抬头。

    “你和他什么时候好上的?”杏香问道。

    荷花支支吾吾的,“...你...哪天看到的”

    “昨天晚上。”杏香道。

    荷花脸色倏地红了,显是也想到了昨晚上的事。

    她难得娇羞地低下头,闷了半天才说道:“...好了有一个月了吧。”

    杏香扑哧笑了起来。

    荷花羞得推了推她,“还笑我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陶岩的事。”

    笑声戛然而止,荷花知道杏香并比惊讶。

    “别提了,这两天有个媒人上我家提亲,我爹娘都满意得不得了,我怎么反对也没用,今天还收下了人家带来的礼。”

    “啊?他们还不知道你和陶岩的事吗?”荷花问道。

    杏香摇摇头。

    “我和陶岩哥感情又还不算稳定下来,这么早就跟家人摊牌,以后要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陶岩哥就没办法再在我家住下去了。”

    荷花听得直摇头,“你和他的感情都出了问题,管他住得下住不下呢。”

    杏香苦恼地摇摇头,今天和荷花上山来,也是想和她讨个法子。

    “那男方家是个什么条件嘛?”荷花问道。

    “是个当兵的...”

    杏香话还没说完,荷花立马咋呼了起来:“当兵的!难怪你爹娘这么喜欢了。”

    杏香斜了她一眼,“当兵的又怎样,我不喜欢。”

    荷花笑道:“那是因为你在这之前碰到陶岩了,要是没有陶岩,这么好的亲事,你会不想嫁?”

    说着又笑,“我看啊,你不如嫁了算了,陶岩以后要回城的,成不成还是两码事,这个当兵的可就不一样了,过了这个村也就没这个店了。”

    杏香瞪了笑吟吟的荷花一眼,“换了你,你肯不要宋青松,嫁个当兵的吗?”

    荷花不说话了。

    “你执意不嫁,你爹娘应该也不会强迫你,现在可是自由恋爱,不是以前的包办婚姻了。”过了会儿,荷花道。

    杏香脸皱成一团,“我娘他们说我年轻不懂事,要帮我做主呢。”

    “那你完了。”荷花哈哈大笑。

    从地里回来,杏香还是苦闷闷的,荷花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夕阳下,几排南飞的大雁呈人字形飞过天际。

    倦鸟归林,放牛的陶岩比砍柴的林家人回来得更早。

    杏香赶忙将今天的事说了。

    “那我们就说了吧,我来说。”陶岩听了,反而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将两人关系公布了,即使林家人不喜欢,应该也不会将杏香放到那宋家去。

    厨房顶上的瓦片间升腾起袅袅的炊烟,陶岩坐在灶孔前,看着橙红的火焰陷入沉思。他在想等林家人回家了,要怎么开口。

    杏香在灶后炒菜。

    “姐。”

    厨房门口突然传来栓子的声音。

    杏香侧头望去,栓子一手把着门栏,一手捂住肚子。

    “回来了?快去洗手,一会儿等爹他们回来就吃饭。”

    陶岩也看了过去,看到栓子脸上似乎有痛色,问道:“栓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杏香又探头望去,栓子稚嫩的眉头拧得紧紧的,眼里还有泪光闪烁。

    她连忙问道:“怎么了,栓子?”

    陶岩已站起身来,走到栓子跟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发烫。哪里不舒服?”陶岩蹲下身,握住栓子的手。

    “我肚子疼。”

    杏香匆匆将锅里的菜盛起来,又朝锅里掺了一瓢水,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过来问道:“疼得厉害吗?”

    陶岩掏出手帕擦干栓子额头上的冷汗,“汗都疼出来了,怕是疼的厉害。”

    “先回屋去躺着,等哥他们回来了,去帮你买药。”杏香也伸手探了探栓子的额头。

    “栓子有没有吃打虫药?”陶岩问杏香,这个时候,蛔虫病十分普遍。

    杏香点点头,“吃了,大概半年前吃的。”

    “蛔虫药要三个月吃一回。”他虽然带了药,但是几乎都是感冒药,不知道栓子是什么病,也不敢给他乱吃。

    陶岩带着栓子去东屋,让栓子躺下,杏香继续在厨房做菜。

    等林家人回来,栓子还在床上痛得直叫唤。

    林忠实饭都没吃,就去隔壁村请赵大山去了。

    玉凤站在东屋门口盯了一眼。

    对于这个老来子,刘秀娣和林建国都很爱,栓子疼得在床上打滚,脸小煞白,冷汗直冒,吓得二老不轻。

    “栓儿啊,你想吃啥,娘叫你二姐买去。”

    栓子疼得话都不想说,只是摆头。

    林家人也没心情吃饭,焦灼地等林忠实去将赵大山请回来。

    大半个小时后,林忠实背着赵大山的铁箱子终于回来了,赵大山跟在后面。

    “他叔啊,栓子突然肚子痛,你快给看看。”

    赵大山慢悠悠的,也并不着急,这个时候,有个头痛肚子痛的,实在很正常。

    拿着个破听诊器,听了半天后,赵大山留下一瓶蛔虫药,还在林家吃了饭,匆匆回去了。

    但栓子吃了药后也没见轻缓一些,这夜林家人一个都没睡好,栓子呻痛至半夜,终于睡着过去。栓子突然病了,倒让林家人将宋家的事忘了。

    次日栓子还是一样的痛,只是呻唤的声音细了下去,米水未进,又发起低烧来。

    刘秀娣急得六神无主,陶岩建议上医院去看看,这样痛得厉害,怕是得了什么病。

    陶岩毕竟是城里来的,见过大世面,他一说话,林家人都很信任他。

    “忠实,你带着栓子上县城去看看。”林建国发话,刘秀娣连忙去屋里取出林家压箱底的钱。

    玉凤老大不乐意,但是见栓子疼成那样,毕竟还是讲良心,也就没多说什么。

    林忠实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栓子是他结婚前两年生的,虽是弟弟,但是是当儿子疼的。

    “光是忠实哥去,只怕当时候没个照应的人,要办住院手续什么的,跑上跑下的,没人照顾栓子,我和忠实哥一块去吧?”陶岩又道。

    陶岩虽说和林家都很亲,但说到底毕竟还是外人,怎么好麻烦他,林建国想了想,“小陶还要放牛,杏香跟着你哥去吧。”

    陶岩没多说什么,只是趁着林家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将杏香拉住一边。

    杏香只以为他是有事情嘱咐她,没想到陶岩从兜里摸出一大把粮票,并着一卷钱,塞进她手里。

    “这些,你拿着,说不定到时候用得上。”

    杏香吓了一跳,连忙缩手,“这个,我不能要。”

    “跟我见外什么!”陶岩一把将粮票和钱是塞进她荷包里。

    杏香连忙将钱票往外掏,“我真的不能要。”

    陶岩按住她的手,“这些不一定能用上,但是万一需要的时候,在县城里,一时求谁去?听话,拿着,给栓子治病要紧。”

    这话无疑戳中杏香的隐虑,万一拿的钱不够,到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去求人。

    陶岩左右看了看,见林家人没注意这边,快速伸手挠了挠杏香的头,“到了县城,好好照顾栓子,也好好照顾自己,别怕,有我呢,有事就请个人带个信回来。”

    杏香垂着头,闻言点点头,两滴眼泪垂直落下,洒入脚边的尘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