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他魂不守舍，看起来像是清早上班走在路上无缘无故捉进警局的毛头小子，甚至还局促不安的抬手揉了揉自己那头金色的软发看起来像是要愁掉一手的头发才能安下心来。

    “你在想什么？”sherlock声音在身侧响起。

    john心里又是慌不择路的一跳，他闭了闭眼转开目光:“我只是……想想晚餐吃什么好，对，晚餐……你觉得广场那边新开的牛排餐厅怎样？”

    “你从来不会想去那种地方。”侦探轻而易举挑破他的谎言，让他的室友心头又是砰砰砰砰的乱跳了一通:“你总觉得手头紧的很不是吗？”

    镇定！镇定！这都是假象！john在心底里大叫起来。

    他长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去看他，强迫自己去直视他的眼睛:“也就偶尔一次。”

    不知道是自己心定了的原因还是什么，john感觉自己扰人的心跳终于慢了下来，隔着自己的衬衣传来小小的震动。

    sherlock什么也没有说，他轻轻抬了抬眼皮上下的扫了他俩眼然后便低头双手交叉规规矩矩的坐着看向前方。

    军医被他看出一些心虚的味道，他强撑着自己继续说下去:“……事实上，sarah想去，所以我想提前去看看味道怎样。”

    “这样就好解释多了。”sherlock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可以省下那笔钱了，那家的味道简直可怕，如果老板还不肯换掉他那个顽固的要在牛排里加柠檬汁的老厨子的话。”

    “哦。那真是……遭透了。我是说…我又没得选了。”john一边心里暗自懊悔着自己把sarah当挡箭牌，一边又难以除此之外还能找到话题聊下去，而这在以前可从没有过。

    “你可以把她带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带你去的那家，不一定非要牛排，那太拘束了。”sherlock目不转睛看着窗外道。

    john觉得他的室友肯定没在认真想自己的约会地点，因为他的眼神看也不看他，军医很清楚这位天才侦探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那样看起来会让人非常乐意信服他所说的。不过偶尔john也会想这也许不是因为sherlock说的很有道理而是他那双眼睛……对，很漂亮。阳光下晶莹剔透的青绿色，那真是太好看了，宝石一样。john曾经就有一次看入迷了，sherlock本在侃侃而谈他的案子他却突然就愣住了傻傻盯着他的眼睛看。

    “真是太棒了。”他甚至还不忘嘴上附和俩句。

    于是sherlock一脸得意洋洋的点点头:“就是这样，他杀了她然后把她藏了起来。显而易见的情杀案。”

    然后军医后知后觉的清醒起来:“抱歉……你说什么？”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john明白他的室友在试图让人信服的时候会盯着那个人的眼睛看，目不转睛且深邃绵长。

    因为那个时候sherlock紧紧迫切的看着他的眼睛:“你没有听我说话，你在看什么？”

    当然john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糊弄过去的了。

    “……牛排不会让我拘束。”他从回忆里醒来道:“我想。”

    “的确。”sherlock终于转过头看他:“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你应该记得……我请你去那里吃饭的时候老板非要给我们一个更加罗曼蒂克的蜡烛。”

    “当然记得。”john想起那个时候他问及sherlock是否有女朋友或是男朋友的事了，当然他那个时候还说了点别的什么，显然都是让他现在倍感尴尬的话了。

    “所以如果你带她去吃牛排，他一定非要找出几个人给你们拉曲小提琴才会罢休。”sherlock耸耸肩:“他干的出来，有年我和graham办案，也是在窗户那盯着犯人……”

    “…是greg，为什么你总是记不住他的名字？”john无奈的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好吧。可这不重要。”侦探阖了阖眼:“那年我和greg在那个位置里被迫听了一曲《por una cabeza》，这曲子本来是不错，不过我想他可能误会了什么，就像当初我带你去的时候一样，好在最后我们还是捉到了那个狡猾的犯人。”

    “……还好我只是想吃点东西没有什么犯人要我去追着他满伦敦跑。”john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其实你该知道的sherlock，我只是约个女朋友，显然更加罗曼蒂克的蜡烛或者是小提琴曲都不会毁气氛，反而锦上添花。”

    “很难听。”侦探开口。

    john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会有比半夜三更的琴声更难听的了。”

    sherlock再次扭过了头看向窗外，john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那是你的心理作用，因为我毁了你的好眠。”

    “算你说的对，有些时候很好。”john盯着他的后脑勺沉思了片刻然后尝试挑开话题:“我是说，通常不会很糟糕……你弹的一首好琴，我猜你小时候练过，说起来…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谈起过你的小提琴，嗯？”

    “因为它助于我思考，很管用。”sherlock回答的很快，目光又开始流连在窗外飞逝的风景上:“我没练过，我只是十七岁的时候照着mycorft的琴谱书拉了一曲，然后就没放下它。”

    “真是让人钦羡。”军医点点头目光游移了一下然后停在他的室友的肩上:“sherlock……你在想什么？你看，我觉得你有点心不在焉。”

    “事实上我觉得你并没有比我好一点。”侦探没有解释，只是从车窗上的倒影里瞥了瞥他然后非常程序化的微笑了一下。

    john又开始觉得有些心虚了，这种感觉一冒出来让他就有点讨厌起来sherlock了。为什么他总是那样，一脸坦然的挑出别人的错误来，尖刺一样非要狠狠往人心里戳那么一下才开心，但是他自己呢却接受不了别人挑出他的问题。而这些让人不爽的破毛病都是因为sherlock无所不能，sherlock爱孤军作战，sherlock是孤独的英雄谁也不会需要，嘿，那他要他这个朋友做什么的？

    哦。sherlock可没说过自己是他的朋友。

    john这么想着几乎都要生起自己的气来了，一开始觉得自己是sherlock的朋友的是自己，而现在却在怀疑这一点的也是自己。而他自己和自己较那么久的劲却都不敢去问一下sherlock，就那么随意的一问“嘿，我算不算是你朋友”他都不敢。天知道他可是上过战场的士兵，却在磨磨唧唧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像个恋爱中的毛头小子一样无措可怜。

    该死的。

    他皱了皱眉扭过头看着窗户却看见sherlock那一头蓬乱的卷发在车窗上清清楚楚，他干脆再次别开脸直视前方。

    我可不会喜欢sherlock。他终于忍不住心里大叫起来。管他这世界上谁喜欢sherlock谁不喜欢sherlock都和自己完全没关系，因为他只是他的朋友——只是朋友。

    那他妈的在心虚什么？

    不，我可没有心虚。

    他心里暗暗道，自顾自的开始保持沉默并在脑子里试图划出一道分割线将那些有的没的全部分成俩个世界。干干净净，互不纷扰。

    *

    走进车行的时候正值午时，一天里最暖和的时候，可那是三四月，算不上热，所以john从车上下来后一进门时就被空调里的热风吹得一个激灵。

    “我想说这有点热，但是又觉得很矛盾，因为外面还在刮冷风。”军医站在门前这么说，说话间他向坐在前台的女士笑了一下。

    “这不矛盾，如果你不从外面走一遭你不会觉得这里面有多暖和，虽然我觉得你穿的不如我多。”侦探也向前台的那位礼貌的微笑了一下，这是他一贯假装无辜的姿态，然而这会儿那位有着艳丽酒红色烫卷发的招待员正忙着起身去将空调关掉，回来后才向他们微笑询问来因。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

    sherlock抿唇看向他的室友晃了晃脑袋示意她问他，于是她又微笑着将目光投放在了年轻的军医身上。

    “你好。”

    “嗯……咳。”john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刚刚sherlock递给他的名片，那上面还沾着点干了的血渍，于是他只能用两指捏住有血渍的地方给她看:“你看这个……我们想…嗯……能见见你们老板吗？”

    “当然。”她侧了身向着另一扇门指了指:“到了那里面第三个房间，不过门上都有名字，很好认。敲门进就好了”

    “谢谢。”john再次笑了一下，这回是礼貌性的那种，他收回俩指捏着名片的奇怪动作将那沾着血的玩意重新装进口袋里。

    “不客气。”年轻的女郎向他眨了眨眼。john不太确定她是不是向他眨了眼还是向sherlock。但他瞥了一眼sherlock时发现他的室友正在扫视四周瞧也没瞧他这边。john扯了扯嘴角，因为他明白她要是对sherlock眨眼睛那sherlock只会一本正经的分析她是不是单身或者是只想找点乐趣而不是同样的眨眼回去然后微笑着丢下自己联系方式，因为sherlock就是这么一个无趣的人。

    她要是对他自己眨眼睛呢？john想到自己时这才忽然想到了sarah。哦，他和sarah，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但john知道很快了，如果他邀请sarah去看电影或者是吃个烛光晚餐什么的她一定不会拒绝，之前他在她家的沙发上睡了一夜关系却比在她的床上睡了一夜要更加亲密，这显然在确定关系前让人很鼓舞士气，这让他更加清楚sarah喜欢什么样的自己。这很好。……本来是很好的。

    “看来是用的他的名字。”sherlock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这第三个门上的名字:“这种人通常很自信，对自己的交际能力十分骄傲，而且圆滑。”

    john看着那烫金的一行名字笑了一下抬头看他的室友:“你知道吗，你这话听起来很像博客里的那些人写的什么有关心理学的东西，老实说，我之前都不信那些东西的。”

    侦探看起来有些惊讶，他看着他好几秒眨了一下眼然后什么也没说直接抬手敲了敲门然后拧开门直接走入，john本来还等着他说俩句反驳的话，然而sherlock看起来没那个意思。

    门里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看到他们的时候他先是向前探了一下腰好像是关掉了电脑页面然后站起身和向他走近的sherlock握了握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先生们。”

    sherlock直接打开了话题:“monkford先生前段时间在你这租了一辆车。”

    “对。”他干脆的承认重新窝进座椅里，做了一个让他们就坐的动作:“那可是一辆好车，马自达rx8款，要是我有一辆就好了。”

    sherlock不着痕迹的抬眼扫了一下四周然后伸手指向他身侧墙上的海报:“是那辆吗？”

    “不，那是……，”janus笑了一下看起来颇为得意:“看来你不是懂车之人啊。”

    侦探没有接下这个话题:“你肯定买的起吧，我是说马自达。”

    john心想着这家伙之前还说他要是有一辆就好了，这问题问的似乎有点矛盾。

    “对，差不多吧。不过这就跟在甜品店工作一样，一旦偷吃了一口甘草什锦糖后就对一切糖果都欲罢不能了。”他侃侃而谈面上含笑几分春风得意的摸样，john开始有点相信sherlock说的那套话了。

    “你以前并不认识monkford。”

    这话题转的有点生硬，车行老板愣了一下:“对，他只是客人，他来这租了一辆车，说实话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不过我看到新闻了，可怜的家伙。”

    侦探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开口:“假期愉快吗，ewart先生？”

    john注意到这位老板看起来有点怔住，防不设防的样子:“嗯？”

    sherlock用更加肯定的语气道:“你出过远门吧？”

    他低头扯了一下衣领:“哦，不，这只是日光浴……你知道，工作太忙，没时间出远门，不过我妻子喜欢我这样，看起来更加阳光。”

    侦探向他走近了两步:“你有零钱吗？我想买烟。”

    “什么？”

    john都有些蒙住，进来后sherlock问了一堆问题却完全不能连贯在一起，如果说是查问的话似乎完全没有关系，但如果说是闲聊的话问题与问题之间又太跳跃，不知所云。不过这句他是听出来了，sherlock想抽烟了，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侦探先生之前不还在戒烟阶段吗？

    sherlock向同样蒙住的车行老板解释了一下:“那边有香烟贩售机，我没带零钱，但是烟瘾上来了。”

    顺便附送一个礼貌温和的微笑。

    “哦，好。”他从一旁拿起钱包打开看了一眼:“嗯……抱歉，我没有。”

    “那好吧。”侦探抿了抿唇倒退了两步:“非常感谢您的招待，ewart先生，真是帮了大忙了。走吧，john。”

    军医向那位先生点了点头示意告别，出门后再次收到了前台女士的微笑加眨眼。

    看来不是给sherlock的示意。他没头没脑的想。

    出了门后是一阵冷风，john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抹了抹脖子上一层细密的汗快步跟上自己的室友:“嘿，我有零钱，如果你还需要的话。”

    sherlock头也不回道:“尼古丁贴片，记得吗？那戒烟效果很好。”

    可怜的军医一脸茫然的摊了摊手:“那你为什么问他要？”

    “我要看他的钱包里面。”sherlock说的很快，这意味着他又开始飞速转动他的大脑了。

    “为什么？”

    “ewart没说实话。”他回头看了他一眼:“顺带一提这个人如你所见——非常自信，过分骄傲，而且圆滑，说明我没有推理错。”

    我倒觉得这也适用于你。john心想。

    非常自信，过分骄傲，而且圆滑。

    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