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志军走后的夏天，家里就断粮了，俩孩子天天哭着要吃饭，树群没法子，拄着拐棍去老爷子家要些米面，可老爷子非但不给还猛的将树群推倒在地，门一关，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邻居家媳妇见俩孩子哭得厉害，可怜俩孩子也可怜他们的妈，偶尔会拿些馒头饼子啥的接济他们娘仨。

    可这些哪里够？

    后来实在没办法，树群只能拿着袋子在村里一家一家讨要米面，没有米面就要些剩菜剩饭。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村长也是看不下去了，组织村民给树群娘仨捐款，村里好心人还是有的，虽然每家捐的不多，凑在一起就能维持娘仨生活一段时间。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因为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树群身上有捐款，一天早上娘仨一觉睡醒，发现箱子里的钱一分不剩，树群眼巴巴看了空箱子半天，突然嚎啕大哭。

    俩孩子虽然不知道妈妈在哭啥，却也跟着一起哭。

    在这村里是真心过不下去了，树群托人去娘家带信，隔天娘家就来人接她娘仨回去。

    树群娘一见树群如今模样，痛哭流涕骂志军白眼狼，骂自己把女儿推进火坑，就连一向严肃的爹都心疼的眼圈发红。

    素红见自家三哥的媳妇拖家带口的来了，心里那点不乐意没两天就表现在脸上了。处处针对不说，有时还出言顶撞。她这是被树群爹娘惯坏了，平时谁敢给她气受？

    只是她忘了，最原本她还在李家湖时，那个瘦弱不招人待见的自己是谁。

    树群爹娘其实也早就无法忍受素红了，平时霸道不说，很少进厨房帮一家人做饭，这些年除了生个女儿，肚子就再没动静。

    只是她毕竟是家里的媳妇，是儿子最心疼的人。

    日子转眼就过了四个多月，树群娘无意间发现巧巧一个秘密。她发现巧巧就喜欢一个人躲房间里，翻看树美以前用过的书，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

    一次她悄悄走近看了，原来不认识字的巧巧在自己学拼音，一个不察走路的步子重了些，巧巧惊异转头，忙得把书合起来放桌上再不敢看。

    树群娘问她咋这么害怕？

    她怯生生地回：“舅娘说不让我乱碰你家的东西。”

    树群娘一时语塞，没想到素红平时对树群刻薄也就算了，连小孩都不放过，树群娘很生气，但她也不好为这点小事去找素红，只能作罢。

    她蹲下身摸摸巧巧的头，“别听你小姑的，喜欢看书就看，回头姥姥给你买新的。”

    巧巧很开心的笑了，露出两颗随他爸的小虎牙，可爱极了。

    “你都看得懂吗？”树群娘问。

    “小姨上次回来，教过我怎么念拼音。”巧巧的声音诺诺的，叫小姨的时候眼睛笑得弯弯如新月，用现在的话说，她的周身都开满了名为“幸福”的小花儿。

    树群娘把发现的事跟树群爹一说，树群爹难得的面瘫脸上露出，似乎惊喜，又欣慰的笑，他说：“凤凤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九月开学，让她俩一起去吧。”

    树群娘点头应和，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要不要跟蘘学国的媳妇说一下，让她在学校照看下俩孩子，别被人欺负？”蘘学国的媳妇姓江，是他们村学校的老师。

    树群爹思索了会，“开学的时候再说吧，到时候你送点东西去。”

    树群娘笑着点头。

    果真如树群爹娘想的一样，巧巧上学前班时，树群娘有时问江老师俩孩子的状况，江老师都是点头笑道：“李成书同学性子静有爱学习，将来肯定有好前途。”

    树群娘笑得合不拢嘴。

    学校的期末考试，巧巧得了全班第一，在学校开奖章大会的时候，巧巧上去领了学校发得一支钢笔两只圆珠笔，还有一本硬壳笔记本。

    回到家树群娘笑得皱纹都加深了几条。

    相比于巧巧的大放豪光，凤凤倒是没什么可表扬的，虽然性子也挺安静的，可学习成绩就没啥长进，跟她表姐相差十万八千里。

    好在凤凤跟巧巧的感情很好，就算经常被拿来跟巧巧比较，她也从没生气过，善良的似乎不知道大人们的比较跟她有什么关系。

    过寒假就代表着快过年了，年三十前一天，吃完早饭，身体渐好的树群，带着仨孩子去长辈家拜早年，一路上笑声不断。

    谁知一到家门口，看到当门坐着的人她就呆愣了，瞬间眼睛里就雾蒙蒙一片，有恨有怨，更多的却是思念多时，突然得来的惊喜。

    志军见树群回来没什么惊讶，因为他本来就是来找树群的，打工回到家没见着大人孩子，听人说树群被逼得回了娘家，他才紧赶慢赶地跑来接她们回家过年。

    树群不愿再回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哭着求她娘，说她不想回去。

    树群娘本想着志军肯来接她，或许已经学好了，她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没有总住在娘家的道理。

    可见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又心有不忍。

    树群说：“巧巧在这上学，回去了连个像样的学校都没有，她成绩这样好，不能说不上就不上了呀。”

    树群爹一听暗下点头，这才出声：“巧巧是个好苗子不能埋没了。”说完又盯着志军看了好一会，看的志军后背发麻，才又说：“老厨房也破了，反正都要重新盖，就在厨房边上给他们一家接两间。”

    树群爹说完众人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树群破涕为笑，扭捏地跟她爹说了声：“谢谢爹。”

    树群爹听了老脸一红，扭过头不看她。

    谁知这时素红突然出言：“凭什么他们说搬来就搬来，这么多人吃什么？哪来这么多粮食给他们？”

    想想也是，多的不是一个人，是一家四口，村长那边还好说，可他们在这村是肯定分不到地的，庄稼人没有地就没有了依靠。

    一想到这，树群爹也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树群一见这气氛又想哭，这时志军站到树群爹面前，掏掏口袋，拿出一小沓红钞双手递给树群爹，“爹，这是我一年的工资，以后我不经常在家，树群跟孩子就只能托您二老照顾了。”

    这一举动惊得素红一时无话可说，白眼一个接一个翻。树群爹也愣愣地看着志军手上的钱，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时树群娘走过来伸手接了钱，又拿出几张还给志军，“太多了咱俩也过意不去，毕竟你们也要过日子，这盖房子什么的不得请人吃饭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