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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率先开口：“这事是志文不对，我老头子代他跟你说声对不住，志文还小不懂事，你当嫂子的就别放心上了。”

    树群沉默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志军出声道：“这嫂子还真难当，为了弟弟不要孩子，就是畜生也没这么心狠的。”

    “你弟不是也不知道她怀了孩子吗，要是知道能这么做吗？”老爷子的维护使树群一家寒心到极致。

    志军还想说，不知道都这样，知道怕是更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了。觉见树群颤巍巍从床上坐起身，他连忙凑前抚着。

    树群对他笑笑，转头看向志文，“志文上几年级了？”

    “初二。”志文低声回答，目光低垂，不是不好意思看树群，而是不屑。

    只听树群突然笑了一声，“上了初二也该学过政治课，最基本的伤害他人罪你清楚吗？”

    志文抬眼看树群，没说话。

    其他人都没怎么懂，老爷子一惊，刚想大声说话又怕谁听到似的，低吼：“咋还犯罪了呢，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又不是一条命，没了就没了，咋就成了犯罪了呢，树群你别吓唬你弟。”

    可能觉得坐着不舒服，树群撑着身子动了动，志军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爹，您不懂，志文是家里唯一一个有文化的，您让他说这是不是犯罪？先不说这个，孩子在我肚子里存在过哪怕他没出生他也是条人命，都还没在我肚子里呆上足月，都还没能睁开眼睛看看他爹妈，就这么没了您就不觉得可怜？”

    树群没给他们反驳的机会，泪眼朦胧地盯着志文说：“刚刚我说的伤害罪你懂吗？”

    志文微微点头，面上已有惧色。

    “可你的罪过比伤害罪要大得多，你犯得是杀人罪，就算你不是故意的那也是过失杀人，杀得还是你的亲侄子。”说到这树群已经有些泣不成声。

    什么伤害罪啥的老爷子或许不懂，可这个杀人罪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村里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听说是两口子打架，一方将对方伤害致死，最后听说蹲了监狱。

    他忽然从矮凳上站了起来，激动地身子都微微发颤，“树群你咋能这样说，志文是你弟弟，什么杀人罪你别瞎说，孩子是你自己落水没的，不能怪志文。”说着就要拉志文离开。

    志军想拦，树群没让，只在他们身后悠悠说道：“那我就去请书记过来评评理吧，看看这孩子的死到底是谁的错。”

    此话一出连老大老二两家都不可置信地看向树群，不但连连为志文求情心底还隐隐发怵，想着这树群平时唯唯诺诺不怎么说话，真的发起怒来是要人命的。

    老爷子转回来几个大步站在树群床前，“你就放过志文吧，让老头子我干啥都行，算我这个公公求你了，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要想想志文可是志军的亲弟弟啊！你不能这么狠心。”

    “我狠心？你怎么不问问志文拿衣服砸我的时候，他的心狠不狠？”

    老爷子沉默，志文在他身后低着头也不说话。

    良久，老爷子半弯着身子双手抓着树群的手，“儿媳妇，我这个公公求你了，放过志文吧。”说着声泪俱下。

    树群抬头看看屋脊，梁上挂着半截没扫下来的蜘蛛网，才叹了口气，“您就放过我跟志军吧，就当我为我没出世的孩子求求您。”

    老爷子一看树群松动，而她所说他不是不懂，“好好好，你们要分家可以，我们分，分。”老爷子说地掷地有声，就连老大老二也没敢反驳。

    村长来的时候李家已经把该分的都分完了，现有的粮食和钱按人口分，志军说孩子虽然死了可他的不能少，毕竟是志文的错，老爷子知道志军是在威胁他，可他没办法拿志文的前途换这几亩地。

    地也一样按人口分，老宅没有多余的房子，志军退一步说他们暂时就住大爷家，什么时候大爷要回来他们再重新盖房子，虽然从大爷出门打工就再也没回来过。

    老爷子跟老大老二，志军每年出养老钱。

    家一分完，当天晚上志军就买了半斤两猪肉庆贺，只是树群有些蔫蔫的没什么兴致。拿孩子的生命换来的自由，她真心难受。

    好在日子还得过下去，树群身子养好后近大半年肚子都没什么动静，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不能生了，有时看志军期盼的眼神会觉得亏欠，总想着要给志军一个儿子。

    志军是个吃可耐劳的男人，这一点看他每天在地里呆的时间就能清楚，虽然一个人却从未在树群面前说累。

    巧巧也一岁半了，因为性子安静，有时树群看志军太累也会下地帮着，把巧巧往地头一方，甚是省心。

    志军经常说树群小时候是不是也就跟巧巧一个样？安静地令人心疼。

    志军家的地虽不算多，可两个人累死累活也是干不完的，这样想着，树群就跟志军说让他把地先包给别人种，他们每年拿地租，让志军跟同乡人出门打工。

    志军一听觉得行，只是有些舍不得老婆孩子，一想到就快出远门，志军是又期盼又不舍，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这个从没出过远门儿的男人也是好奇不已。

    志军临走前几晚，两人都像是要生死分别了一半抵死缠绵，似要把一辈子的思念都发泄出来，在云端上飘忽不定，在巅峰上展望未来。

    哪知志军走后两个月树群就觉得身子不大对劲，到诊所一检验，果真是怀孕了。

    树群高兴地到处托人给志军带这个喜讯，而远在温州的志军在得知后也是异常开心。期盼着日子赶紧过去，他想回家看老婆孩子。

    志军出门是在割完稻子并卖了稻子的八月上旬，第一次出远门的他也没想走的时间太长，过年回家时树群已经快六个月了，挺着大肚子甚是辛苦。

    长时间不见志军觉着树群受了，其实树群并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她不怎么会做饭，相反的志军的厨艺是真心好，树群有时会赞他说：“等钱赚够了咱们到县城租个门面开饭店，你就当大厨。”

    志军呵呵傻笑说：“好啊！专门做给你吃。”

    眼看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树群让志军上集买些鸡肉鱼肉猪肉什么的回来做腌肉，志军乐呵呵地去了。

    手里有了钱志军觉得腰杆都比别人挺得直，到了集市见到以前看不起他的同乡，得瑟地买了十来斤猪肉，还另加四个猪蹄子，把那些同村人看的眼急心热。

    志军在买肉之前显示在集市上逛了一圈，给媳妇儿和女儿个买了两匹布，回家让媳妇儿做新衣服，又打了床棉被，还另外给媳妇儿买了个细镯子，亮闪闪地特好看特洋气。

    回到家志军拉着媳妇儿就献宝，热的树群两眼发热，挺着肚子姿势怪异地窝在他怀里流下幸福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