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孟婆的副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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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溪回家三日后,听到了地狱三头犬被特赦放出地狱的消息。这是地府万年来第一位被特赦出无间地狱的人选。陶溪奇怪,如果按照无间地狱的规则,每日举行一场猎杀,万年来得有数百万的鬼魂被放了出来吧。但是大家纷纷表示是第一次听说,街头巷尾传了个遍。剩下的赢得猎杀胜利的鬼魂都去了哪里?

    她起了这么个念头,也不是十分放在心上,一时三刻之后就抛在了脑后。

    该吃吃,该睡睡,该去上班就去上班。

    崔镜中间来了一趟,接了三头犬出去。难得的,三头犬让他乖乖抱在怀里,没有反抗。

    崔镜满足的摸着三头犬的小头说:“它念着楚九殿下已经很久了。其实一直是个乖孩子,只是总是想去找楚九殿下才闹出许多事端来。如今楚九殿下出狱,我也该带着小十去看看他”

    陶溪好奇地问:“她是楚九殿下的儿子吗?”

    崔镜说:“不是。地狱犬是个大家族,小十是他的侄子。他从小被楚九殿下养大,感情亲厚些”

    崔镜抱着三头犬走了,陶溪去上她的班,连着几日也没有见到祁殊。

    又过了两日,绿娆回来了。她气色很好,满面春风。

    进了房门先自罚了三杯酒赔罪。

    陶溪知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和楚九殿下终成眷属是一件喜事。但以前的柔软性子忽然变得如此豪情万丈她还是有点适应不过来。

    幸好绿娆很快恢复了正常,握着陶溪的手,一脸不舍道:“好妹妹,我与你商量件事”

    陶溪也宽慰她道:“好姐姐,你说的事,我没有不答应你的”

    “我有了个相好的,想搬出去和他一起住”

    陶溪感觉她搬了好大一块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时有些目瞪口呆,绿娆和楚九出狱后几日没有回家,她念着她们久别重逢没有打扰,但是他们俩的发展是不是太快了些?这才过了几日?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诚心诚意的说:“好姐姐,你不是教育了我说万万不能失了自己的本心,这才过了多久就搬过去。你应该拼命捍卫你的个人生活圈。”

    绿娆脸一红,道:“以前是我不对。我现在已经想的明白,我已经找到了将我视若珍宝的人,就要好好珍惜。万万不可因为自己的儿女心思再失了这段姻缘”

    说了半天,陶溪狠了心还是不肯。她与绿娆有了感情,听她要去楚九哪里,不由得生出了嫁女儿的感觉,一把心酸老泪无处挥洒。

    心里想着:女大不中留啊——终究是别人家的人。

    于是越发的苦闷起来,看绿娆倚着门栏往城外眺望更是不好受。

    倒是楚九三天两头的拜访,绿娆每每都喜形于色。陶溪吊着眼睛打量他:楚九殿下很闲啊?

    楚九看着绿娆的目光都是柔情:“没有关系,我抽的出时间来看她”

    陶溪心中一酸,都说拿人的手短。她收了楚九不少见面礼,两人又是两情相悦,她再拿捏着也不像样,倒像个不讲理的娘家人,半推半就的就让绿娆被楚九带走了。

    还有一点她没有承认,她觉得楚九实在太孤独了。他蹒跚的走在隔壁中的画面一直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千年的岁月中,他一直沉沦在无间地狱受尽苦楚,独自远行。

    ————————————

    绿娆跟了楚九过,陶溪的生活又有一大片儿空了出来,想到工作使人充实一说,又去了一趟送途屋。

    婆罗婆还是老样子,叼着她那根装满了骨灰的烟杆,问:“姑娘你现在书楼的差事做的可好?”

    陶溪说:“好得很”

    婆罗婆说:“你还找什么工作。一月一个紫阴已经是大数了,还不够姑娘花吗?”

    陶溪说:“够花,但是我还想再找一个”

    婆罗婆啧啧嘴,道:“别人都是拼命找工作活命,就姑娘是闲得慌找事儿做。”

    她坐在椭圆石上晃着小短腿,道:“前些日子孟婆倒是来我这里提了句,缺些人手忙不过来,你就去帮帮她好了。

    陶溪道了谢,跨出门框的时候顿了顿,婆罗婆还是坐在椭圆石头上埋头抽烟,脑袋光光的,只有几根稀疏的毛发。

    她不知怎的,多嘴问了一句:“婆婆,今日的天气甚好。你不出来坐坐吗?”

    婆罗婆玻璃珠子般的眼睛映着集市上热闹的影子,又抽了一口她的大烟枪,烟雾都从嘴里喷了出来。“不了,老婆子是受罚在这里的人,没有见着光的福气。”

    辞别了婆罗婆,陶溪动身去奈何桥。

    她没有用青凤,而是去了黄泉渡口,船夫收她一张纸币。她如今身上都是阴元,没有纸币。只好给了绿阴。船夫七拼八凑的凑足了之前给她。陶溪塞了一大堆纸币在衣服里,胸口鼓囊囊的一片。

    船行的很稳,青凤一直在她的肩膀上东张西望,时不时垂头啄啄她的手指。沿岸的曼珠沙华浓烈而绝望,在别地,绝对看不到如此多的曼珠沙华,直若柔软的地毯铺向天际。

    船夫说忘川河流经血盆苦界,那里的曼珠沙华才是真的美丽————饱食了尸体和悲伤,失去了神智的恶鬼们在花丛中穿行。

    表面越美丽的东西,内里往往残忍的让人不能直视。

    陶溪远远地就看见了一座气势恢宏的三色大桥,跨忘川两端,呈拱月型。桥长超过四十丈。

    奈何桥两侧有驻守的鬼差。

    桥东的众鬼往往神情悲戚,反抗者众多,被鬼差拖拖拽拽,一片鬼哭狼嚎。

    而西侧却十分安静,鬼魂们如同失去了神智,根据鬼差们的指使而行。

    船夫在东侧的渡口靠岸。

    除了鬼差控制的两处队伍,其余的地府的鬼可以随意在桥上行走。有的新鬼想混在中间不声不响的过桥,都被鬼差抓了出来。

    此时在奈何桥边当值的是个熟人,白无常未笑先有三分魅,戴着一见生财的高帽,扯着猩红的嘴角道:“陶溪姑娘。”

    当日陶溪入地府正是白无常领的队,他当时让她居住在枉死城,她百般不愿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后来还是黑无常出面告诉陶溪她本应该嫁给紫薇大帝,却被他杀了。因此丰都大帝亲自下令要将她留在地府等待天庭的旨意,这才罢休。

    白无常身前跪了个浑身沾满了水的女子,正不停的挣扎,鬼差上去了好几个才按住了她。

    她嘴里不停地喊着:“你就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算了——”

    陶溪说:“无常爷,情债啊?”

    白无常失笑道:“我哪里有这本事?这是为帝君跳河的呐。差点就没捞的上来~”

    忘川之上波涛翻滚间偶尔带出些衣物枯骨,就说话的功夫,又听噗通一声响。鬼差喊道:“有个新鬼跳河啦”

    白无常指了几个鬼差去帮忙,奈何桥混乱起来,很快又被鬼差稳住形式。

    陶溪说:“没想到勾魂使者还要管救人的差事,你们可真够忙的”

    “寻常鬼也就不捞了,没有用的。阴气被河水一冲就没有了,这是东方鬼帝的小女儿,不捞上来我可是万死莫辞”

    说罢,他把哭丧棒交给鬼差,自己蹲下去,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女子就软了下去倒在了他身上。

    他一手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臂膀上,一手勾了她的腿,道:“姑娘,我要将她送到东方鬼帝那里,先告辞了”

    陶溪点头,方才去帮忙捕捞的几个鬼差回来了,网里只有一件衣服。白无常低声嘱咐了几句,就抱着女子离开。

    陶溪跟着鬼流上桥,桥面很宽,上面贴着黑黄相间的砖石。孟婆身边一口大锅,滚滚的煮着。旁边一张小桌,一溜的排着白瓷小碗。

    碗中乘着些棕色液体。

    她手指上染了丹蔻,嘴里念着:前世已了,今生善恶唯本心所念。

    哄着鬼魂喝下去,声音沧桑。转过脸来倒让陶溪吃了一惊,眼前乃是一位绝色女子,姿色比绿娆不遑多让。

    她问陶溪:“你一直站在这里作甚?不要挡了投胎的路。”

    陶溪道:“婆罗婆说您需要个帮手。”

    孟婆按住额角,道:“之前是与她这么说过,还是好几十年前的事儿了,这个老糊涂。”

    她上下瞟瞟陶溪,道:“以前是投胎人多忙不过来,近年来跳河的人倒是日益增长,坏了我好多生意,哪里有闲钱开给你”

    噗通又是一水声,陶溪跑去桥边去瞧,是个壮年人,被河水一卷就不见了。

    陶溪转头问:“你们都不捞吗?”

    孟婆说:“捞什么?现在去捞已经没有了。地府里等着投胎的鬼多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好地却要去寻死”

    她说的一点不错,阴曹地府,能保持自己不魂飞魄散已经是不易。能投胎的鬼魂都是身负功德的,次一点儿如她们能发落在枉死城,铁围城,酆都城也是个好去处。剩下的鬼只能四处游荡,或变成厉鬼被地府清理掉,或者魂飞魄散只剩一星鬼火。

    孟婆显然没有雇佣她的意思,陶溪第二日还是照常去书楼上班。

    出乎意料的再见到了南宫晓月,只是三个月没见,他个头蹿的比她还高了。

    除了在地府中出生的鬼,陶溪还很少见到鬼魂会改变样貌的。

    南宫晓月低着头对她说:“我是来向你辞别的,我要去投胎了”

    这是件大好事,陶溪发自肺腑的道了一句:“恭喜”

    谁知竟然触犯了南宫晓月,他握住她的手腕道:“你就这么希望我走?”

    我没有这个意思啊。陶溪在心里吐槽,说起来她还是很喜欢南宫晓月的,不过投胎是正经之路,挡人投胎不道德啊。

    南宫晓月等了半天没见她的回答,失了力气一样到:“我知道了?”

    陶溪怕她想得太多,又忆起来之前下了决心要安慰他的,还没等开口呢,南宫晓月就一溜烟跑了。

    她满目深情地做挽留状,对着他的背影伸着手————

    是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的就是这种不可貌相之人了。

    她顺势假装是去拿笔架上的毛笔,面前覆了一层阴影。

    她惊喜抬头:“你又回来了,其实我是舍不得你走的。”

    祁殊依旧冷着脸,眼里布满了烟云。

    陶溪尴尬的解释:我不是说我舍不得他,我只是——

    只是了半天,没只是的出来。

    祁殊眼中的烟雾越来越重,在柜台上留了几个字,也出去了。

    陶溪探头一看,是:“好好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