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孟婆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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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溪那日回去的太晚,被绿娆狠狠地训了一通,教育她要注重各人人身安全,出了事儿不是闹着玩的。

    陶溪千保证,万保证,好不容易逃脱了绿娆的魔爪。没想到,第二天,绿娆亲自来接,到点儿了就把他揪回了家。她这几日出去的少了,偶尔出门也不换舞衣,不告诉陶溪做什么。

    陶溪也不是很放心她,有次偷偷跟出去,竟然发现她偷出了枉死城,一直走到了黄泉渡口。

    渡口处停满了泊船,戴着黑布斗笠的船夫看不见脸。但是每个人手臂都遒劲有力,是划船的好手。

    忘川横亘地府,有无数的支流,不管想去那里,黄泉渡口都能把你送到。

    所以,坐船在地府是仅次于坐骑的一种交通方式。

    坐骑来之不易,整个地府只有最顶级的几人才有,大多数平民鬼还是选择船渡。

    渡口鬼群往来不绝,竹门护栏一应俱全,渡口指挥使带着人到处巡逻,指挥着船只的停泊和离岸,堪称一大交通要塞。

    绿娆披着黑色斗篷,混杂在众鬼之间,接连问了几个船夫,都看见人家对她摆了摆手,意思不干。

    她也不气馁,问了一家又一家,答复基本上都是相同的。

    有的船夫脾气冲,干脆拿着竹蒿赶她。

    陶溪看着心里难受极了,偏偏还不能出去。若是被绿娆发现自己跟踪她,定然是要生气的。天色渐暗了,大多数船家都离开了渡口,绿娆又披着斗篷走回去,这次走的很慢,脚步阑珊。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陶溪去了黄泉渡口。

    指挥使已经下班了。剩下几个船夫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用绳子将穿在桩上套牢。

    陶溪走到绿娆方才问的船夫面前:“刚才穿斗篷的姑娘想去哪里”

    船夫随口道:“我哪知道她想去哪里,快让开,别挡着老子做事。”

    陶溪给了他一个紫阴,他的眼珠子一下子盯在了圆亮亮发着微弱紫光的小珠子上下不来了。

    露出了一口黄牙笑道:那姑娘说她想去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是什么地方?”陶溪问

    “嘿,无间地狱你都没听过,那你起码听过十八层地狱吧。地狱犯了不可饶恕之罪的最凶恶之鬼都被关在里面,有去无回的去处啊”

    “她有说去干什么么?”

    “我哪儿知道她想干什么”船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过看在紫阴的面子上,他耐着性子答道:“反正我们是不会去那地方的,去了就是送命,加再多价也没用。再告诉她别来了,还一次次的来。”

    陶溪默了默,联想到绿娆最近的早出晚归的行为,原来是为了挣钱去无间地狱。她联想到二人初入地府时绿娆与罗刹鬼的话,直觉此事定然与地狱三头犬有关。

    陶溪问:“她给你们多少?”

    船夫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陶溪说:“我给你10个,明天送她过去。”

    船夫面纱一动,随即用轻蔑的语气道:“10个?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起码20个。”

    “15个,不能再多了”

    船夫不说话了,继续动手扣他的绳子,当她不存在。

    陶溪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旁边的老船夫说:“15个,我送你过去。”

    蹲着的船夫恶狠狠的看了佝偻背的老人一眼,老人叹了一口气:“滑头鬼,我们做鬼也要讲究实诚。只要不进无间地狱也不是那么的危险,把价拉的太高就没有意思了。”

    滑头鬼甩了绳子进船去了。

    陶溪说:“老人家,谢谢”

    老船夫摆摆手,说:“我可跟你讲明白了,我只送她到无间地狱外侧的渡口,剩下的路得她自己走。”

    陶溪点头,递了一袋紫阴给老船夫。倒出来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五个。

    老船夫说:“娃娃,不用这么多。先给七个定金就可以了。”

    陶溪说:“老人家,我信得过你,你拿着吧”

    ————————————

    日子一晃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绿娆又开始每夜每夜的跳舞,陶溪知道她是为了攒钱去无间地狱,也不再逼问她,只是晚上等她回来才闭眼睛。

    有时候她会做很奇怪的梦。

    她梦见了自己变成了画里跳舞的女子,面容稚嫩。她整日整日的跟在祁殊身后,可是祁殊从来不回头看她。她很着急,在他的背后喊他的名字,他好像没有听到。

    她在他身后不停的追,祁殊一直慢慢的走,可是她怎么也追不上他,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时而穿着一袭青衫,时而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时而是少女的云发,时而盘做妇人的发髻。

    她因为离他越来越远而哭泣。

    再后来,她悲伤过度竟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她讶然发现,走远了祁殊又回到了她的身侧,他的手贴着她的脸颊,告诉她:你这样很美。

    她就一直在笑,不曾停过。

    于是少女在哭泣,而妇人在微笑。

    陶溪抱着头从噩梦中醒来,绿娆点了灯来看她,坐在她的床边问:“做恶梦了?”

    陶溪放下手,发现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苦笑道:“很变态的梦”

    绿娆握住她的手道:“是什么样的梦能把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陶溪吓成这样。”

    陶溪甩了甩脑袋,苦闷的说:“梦见我爱上了一个人,爱的连自己都不要了。”

    绿娆不说话了,陶溪见她竟然一脸怔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绿娆惊醒过来,握紧了陶溪的手,笑了笑:“你说得对,不管你爱上了谁,千万不要忘了自己。”

    因为忘了自己的时候,你就彻底的失去他了。她在心底补充道。

    陶溪再睡下去,竟然一夜好梦。

    一连歇了一个月没有看到祁殊。她没有故意在等他,只是每天回家之前习惯性的会打量一下最后剩下的人,没有发现祁殊,有些失落又有点失望。

    她也不知道她每天在期盼些什么,但是那个梦给陶溪的影响太大了,大到让她害怕。她就这样怀着矛盾的心情,每日看来看去。

    借书的人几乎走了个干净,书楼里空荡荡的,陶溪收拾完了所有的东西,又把书都归回原位。心里想着,今日能早些回家也好看着绿娆一点,一个月过去了,她没准又会去黄泉渡口。

    她从书架中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祁殊,半个身子又缩了回去,贴近书架不敢动。她方才明明看过书楼里没有人的,他是从哪里出来的?

    祁殊走路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中途她看见他拾了一只掉在地上的毛笔,他把笔挂到笔架上。眼神落在一物上面,拿起来一本书。

    陶溪差点叫出声来,那是她的冲刺金卷。

    陶溪看见他翻了两页,又把它合上和其他书作一堆叠的整整齐齐,走了出去。

    陶溪心里哀嚎一阵,完了。他一定是看到自己错的惨不忍睹的卷面了,这实在不能怪她,一开始没有经验,连蒙带猜能做对几题就不错了。到后来就好了许多,可是他只翻了前两页!

    一定是觉得自己又蠢又笨。

    她还没来得及在祁殊面前刷过好感度,就遇到了无妄之灾,只觉得懊恼。桌面上乱七八糟,联想到祁殊替她收书的动作,更是羞臊。突然又想起绿娆,也没时间在这里感伤,急匆匆的往家里赶去。

    绿娆不在家。

    她又往黄泉渡口赶,正看见绿娆穿着黑斗篷,一家一家的问过去。先前打过招呼的老船夫也在,问到老船夫时,老船夫很干脆的就让她上船了。

    绿娆又惊又喜,似乎感谢了老船夫一阵,矮身坐进了油布船篷里。

    船缓缓驶离了渡口,颤颤巍巍的往下游飘去。

    无间地狱每个人提起都是惧怕的语气,毕竟凶险,陶溪想了又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决意跟上去看看。

    刚上了渡口,之前的船工便过来了“姑娘你要坐船吗?”

    陶溪说:“我去无间地狱。”

    船工说:“15个紫阴我送你去”

    “10个”

    “好吧”船工无奈,实在不忍心到手的钱就这么打了水漂,一下子少了靠近一半,早知道还不如上次答应了呢。

    谈拢了价钱,陶溪正准备上船,手一下子被人握住。

    正要发火何人这么没有眼色,青天白日的耍流氓,让他见识一下鬼奶奶的厉害。

    回头一看,却愣了。

    站在她身后的是祁殊。祁殊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看着她,手却紧紧不放。

    在祁殊身后还站了一个蓝发蓝衣的少年和红发红眼的少女。

    陶溪绞尽了脑汁搜刮词想跟他寒暄,说出口的却是一句:“真巧啊,你也来坐船?”

    祁殊摇头,往破旧的小油船上看了一眼。

    身后的蓝发少年道:“我家主人是问你要去哪里”

    陶溪还没回答,船工已经抢先说:“这位姑娘是要去无间地狱,如果你们要同行,得加钱。”

    少年眸子一竖,喝道:“大胆,没有通行令,你们竟敢擅闯无间地狱”

    船工一下子被他吓得腿都软了,心想这次该不会是碰上了官爷吧。可是官爷在地府出行腾云居多,几时来坐船了。

    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顶嘴。他不知道,这唯一的一次谨慎,救了他一命。

    旁边的少女说:“竹息,主人都没有说话,你着什么急?”

    竹息瞪了她一眼,她无所谓的吐了吐舌头。

    祁殊握住她的手,打开。在她手里一笔一划的写到:“我送你去”

    陶溪忙摇头,转头看着小油布船说:“不用了,我已经谈拢了价钱,自己去就可以了”

    她想和船工结成同盟,没想到船工忙摆手说:“姑娘,这买卖是做不成了,你找别人吧”

    陶溪郁闷,尴尬的抽了抽手道:“我自己再找条船好了”

    可是她抽不出来,他看起来纤瘦,没想到力气这么大。她使了吃奶的劲儿的时候可是连纸龙都干掉过得。

    她没抽出手,反倒被他轻轻一拉就跟着走了。

    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青色的小鸟,指尖在额间一点,青鸟就活蹦乱跳起来,头上的翎子流光溢彩,背后也长出了长长的尾羽。

    一眨眼,丑小鸭变天鹅。

    小青鸟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青色凤凰。

    凤凰垂下脖颈,脸紧贴着陶溪,落下了眼泪。

    陶溪没忍住摸了摸,好像也感触到了这只大鸟激动地情绪。

    祁殊朝竹息和酒月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回去。

    酒月一脸不乐意,道:“主人,你带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竹息在旁边冷嘲热讽“想去的只有你好么,我可是准备听主人的回去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要整天想着跟在主人身边”

    酒月没理他,还在苦苦哀求道:“主人——”

    那表情,陶溪看了都有些不忍心。不禁劝道:“要不就带她一起去吧”

    可是祁殊还是摇头,一招手,青凤就拔地而起。

    酒月和竹息一下子变得只有一半大,陶溪隐隐约约看到酒月开始和竹息吵架。然后酒月怒气冲冲的走了,竹息跟在后面追。

    祁殊在她掌心里写字“看什么看的这么开心”

    她因为专心在酒月竹息身上差点没有读的出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酒月和竹息真是一对冤家。竹息好像喜欢酒月,可是方法不对。”

    “怎么才对?”

    “应该对对方好啊”陶溪理所当然的说,她不相信所谓的山盟海誓,实际行动证明一切。说的话再漂亮都没用,对所爱的人好才是真正的爱情。

    祁殊没再说话,陶溪看他的时候他正低垂着眉眼,好像在思考。风吹乱了他的鬓发,有几缕贴在了如玉的脸颊上。

    美艳不可方物————陶溪的脑海里陡然冒出这几个字,他有一双最好的丹青大师都描绘不出的凤眼。装的是乾坤无极,万载河山。

    青凤飞的并不高,很快呈螺旋状盘旋而下。青黑色道路一圈一圈铺设而下,又分出许多分支来,错综八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