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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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老夫呢?”
苍老劲声穿透,似叠浪三成,一声惊梦影,二声碎梦无踪,三声摄人魂魄,于梁久绕不绝。
洛邕大喜:“老家主!”
只闻空中刺破之音,四枚火纹令携疾风之势双双击落冰刃,轻而易举,却转瞬即逝,无影无踪。
“火纹令!洛征!”
“不错,正是老夫!”
似骤然撕开了云雾,昏暗天色间,一长袍老者刻入眼帘,月牙摆,半尺长须微动,虽不见面目,却颇为仙风道骨,且右胸一弯火莲云赤印尤为分明,合着足下悬火作阶,浮于中空,更生出几分仙者之意。
“有朋既自远方来,便尊为客,主家自应礼让三分,何由肝火大动,伤及无辜!”
“伤及无辜?老太爷倒心善!”老头快语接道,拽紧洛凌的手。
掌中温热,却一片粘浊,洛凌大惊,竟是血,猩红渐漫,丝丝入扣如毒蛇,染就黑衣。
“你可知,你的嫡孙险被打死。”
“可他现在还活着不是么?”冷冷话语,似浮云飘忽不定,听不真切“洛家子孙,生必为洛家人,死也定为洛家鬼!如若真的死了,杀人偿命,老夫定会还他一个公道,绝不叫他含冤而终!”
含冤而终?
扣着洛家子孙的高帽,活的堪比丧家之犬都不如!
洛凌有时宁可自己死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就不用跪着,忍辱偷生,就不用强忍着,眷恋那一方娘亲曾住的别院,死守着自己在娘亲落气时发下的誓言:好好活着!
手中拽紧的大掌,老头道的坚定:“如果我今天非带他走不可?”
“那老夫不介意掌下多一缕亡魂,待日后,必将为你诵经超度!”
“洛凌,抓紧!”
老头一声大喝,鲲鹏极速收翅,卷起滔天浮沙。
眨翼之间,洛征拈指作诀:“以吾之血,召本命契约—烈炎!”
一声怒号,引山河震,天地为之动摇!
只见目眦尽处,尽是滔天红莲火熊熊燃动,火势无尽,烧破了一方天空,隐了烈炎真身。
“烈炎!竟是洛家老家主九星圣兽—烈炎!”
市集人们遥看高空,张大了嘴,激动的说不出话,
一百年了,
整整一百年了!
自从百年前星辰大陆从那一场浩大的魔兽大战中取胜,威逼日月大陆递上百年休战的约帖,似乎伴主人征战的神兽们就陷入了永寂。
安宁替代了战伐,一日复又一日的平淡消磨了百年前那一场记忆中无尽弑杀的屠戮与挣扎,蠢蠢欲动!
神兽!
一个想都不敢想,连触碰都成了毕生奢求的传说,今日就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而且一出还是两只!
全身似血脉沸腾,恍惚间好像看见当年那一场近乎毁天灭地的征战,热血重新燃烧,
神兽出,百年之期已近,
那么
这是否就意味着,百年前那位率领众人抗敌的神,
即将苏醒!
“哧”破空之音穿透天际,
人们更是仔细擦亮着双眼,生怕错过这历史难得的一刻!
只见,空中金身鹏鸟数米双翅环绕,遮盖了烈日,风卷云翻,气至周身高速螺旋,化作电闪利剑,直穿中空的另一头。
洛征合掌念咒,漫天红莲之火急聚相容,结红莲之界,隔绝物外。
“哧”利剑穿透身体,
“呼”身后滚滚火球炽烈倾袭,
“不好,是幻影!”鹏鸟瞬间折向振翅冲飞,翔至云端,却被红莲之界挡的结实,而四面,无数火球肆虐,蚀骨无痕。
老头掐诀聚灵,
“幻海之境!”
红莲界内水珠急裂为冰柱,幻化巨大冰盾环绕鲲鹏四侧,抵火球凶猛吞噬。
“噗”一口闷血,冰盾内鲜红染红了洛凌衣袖。
妖娆血色,洛凌几乎颤抖,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
“凌儿,别...看!”
“是谁?”
“是谁?”
过往记忆凶猛而上,渐冷的温掌冰封了瞳眸涣散的炽热,洛凌看不见,也不敢看,滚烫的浓流漫上眼角,
那是血,娘亲的血。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跟他们回去!不要打了!”,他近乎颤栗,颤抖的手指不停着擦拭着老头口中溢出的鲜红,越擦越多,
“来不及了!”老头垂眼,挣扎着想挤出一丝笑意安慰,却一口甜腥上喉,黑色淤血渐渐溢出咬紧的牙关,
“来的及!老头,”洛凌焦急翻着空间戒指,哆嗦倒出平时珍惜的丹药,强行喂至老头嘴边,轻轻劝道:“吃了就没事了!就一定会长命百岁!老头,小爷在这说了,只要你好了,小爷我一定哪儿都不去,即便,即便被洛家囚禁一生,那又怎样,反正小爷是废人,一生对小爷来说,左右也不过打个屁的功夫!”
老头不为所动,闭紧牙关的鲜血漫出。
洛凌似觉心口处往昔的伤疤骤然随这红流慢慢撕开了来,一寸一伤心,一寸一淋漓,百孔千苍。
他猛地跃起抱住老头念咒的手,像个大人那般哄小孩轻道:“好,不吃药了!不吃药了!也不要打了!好不好?好不好?”
他近乎哀求。
他从未求过何人,即使被洛承打的遍体鳞伤,他都不曾求饶半句,而今日那一抹血红刺痛了眼,他怕,他怕像娘亲那般,从此抓不住他想珍惜的,想珍贵的,所哀求的那点点温暖。
“傻孩子!”老头欣慰苦笑,巨大的疼痛几乎扭曲了平日和善的颜,缓缓道来:“真正的强者从来不拘于室,皆是踏遍河山万丈淬炼于心,修行于行,才成就霸业!”
嘴角溢出的红腥不断,掌中的灵气渐渐流失,
老头抬头远望,冥冥之中,似望穿了流年而登彼岸,
那是,
他的家!
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猛然聚气,似坚定了心意那般,巨大冰盾突化万千冰剑破烈火重围,鲲鹏展翅,席卷一方天地,欲作最后突击。
“垂死挣扎!”
洛征运气,周身赤火纯色灵气悬浮,而坐骑人面狮身烈焰兽,足下的火云清晰的‘天’字显现,竟是,灵圣,天级!
“佛渡红莲!”
穿透之音似天神之喻,
洛邕惊诧,竟是百年前魔兽大战老家主的成名绝技—佛渡红莲!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漫天烈火纷纷如雨下,万千火点席卷红尘,愈滚愈烈,俞滚愈大,于空,所触之物尽数吞没,及地,火球淬裂佛座红莲,射于高空久久不落,如同最绚丽的焰火,点亮苍穹,渡自己,渡世人!
“不!”
一声凄厉长啸,惯至苍穹,红莲之界却猛然爆破。
“竟然,”一句话未完,洛征喉间猛地痰腥,一口淤血生生压抑,
只见鹏鸟振翅冲飞,周身环绕黑气久久不散,似地狱邪气,看的人心惊,“竟以两魂做引,纳红莲之火爆破结界,看来,一开始他便做了最坏的打算。”
“老头,你别吓我,我知道你醒着,你睁开眼,听见没!”洛凌抱着老头,擦着嘴角止不住的血,蓦自笑了,老头教过男儿流血不流泪,他要笑,笑着叫老头醒来。
“老头,你最好给我醒来,不然小爷我偷光你的丹药全去种萝卜。”
“数一二三,再不醒,别怪小爷我告诉种花的麻子大姐,你偷看过她洗澡!”
“一,二,三,”
“老头,我不和你玩了,我也不告诉大姐了,你醒醒好不好,我不偷你丹药了,我发誓一定听你的话,你不是要带我出去见世面吗,不是要交我好多灵技吗,我学,我真的不玩闹了,老头,求你了,醒醒,醒醒啊!”
两行清泪无声自洛凌眼角滑下,滴在老头的面庞,划开了淤血的灼色,
老头死了!
老头死了!
哈哈哈哈,
老头,死了!
“老家主!”洛邕看着空中癫狂的人儿,似觉不对劲,抬手便要给洛征输灵气,
洛征摆摆手,凝向天空叹道:“不过异界一缕孤魂,虽匿了轮回不得善终,到底在老夫手上平添了杀孽!罪过,罪过!罪过!”